第64章 深山遇暴雨,留宿聞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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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樹君將背包甩在鄉村巴士最後一排時,車窗外的蟬鳴正撕扯著白石縣燥熱的空氣。
他數著襯衫第三顆紐扣上凝結的鹽粒,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換了五趟交通工具——從高鐵到三輪蹦蹦車,車轍碾過的每一寸土地都蒸騰著暑氣。
"家人們看這車座套,純手工鉤針蕾絲!"清脆的女聲撞碎沉悶。
前排舉著雲台的女孩正將鏡頭對準褪色的藍白座套,粉色發梢隨顛簸輕顫。
林樹君瞥見她手機屏幕裏雪花般掠過的彈幕:"小魚兒又在作死探秘劇組鬧鬼是劇本吧"。
輪胎突然碾過碎石,車身劇烈搖晃。
自稱小魚兒的女孩撞進鄰座退伍軍人懷裏,迷彩背包裏滾出半包朱砂。
軍人古銅色脖頸上青筋微跳,沉默地將朱砂塞回內袋,指尖殘留的暗紅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要變天。"司機盯著後視鏡開口時,林樹君才注意到天際翻湧的鉛雲。
雲層中炸開的悶雷驚得小魚兒跌坐回座位,手機卻仍高舉著:"暴雨突襲荒村巴士!
老鐵們禮物刷起來!"她耳垂上的琉璃墜子晃出一串幽藍殘影。
雨砸在車頂的聲音像千萬隻甲蟲在啃噬鐵皮。
退伍軍人突然解開迷彩外套,露出腰間用紅繩係著的銅製羅盤。
前排小情侶中的男孩正用瑞士軍刀削蘋果,刀刃折射的冷光掃過羅盤表麵,盤麵指針突然瘋狂旋轉。
"師傅,靠邊停車!"自駕遊遊客拍打著車窗。
暴雨中隱約可見盤山公路外側的斷崖,濁黃泥漿正順著岩縫蜿蜒而下。
司機猛打方向盤拐進岔道時,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器突然停滯,橡膠條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吱呀聲。
當"古井村"斑駁的石碑撞進車燈範圍時,林樹君嗅到某種發酵的甜腥味。
雨幕中浮現的村落輪廓讓他想起浸透的紙燈籠,青磚牆縫裏滲出的暗綠色苔蘚像某種活物在蠕動。
村口老槐樹下,穿蓑衣的老者舉起煤油燈,玻璃罩內的火苗竟是詭異的青白色。
"叨擾了。"司機搖下車窗遞煙。
老者布滿老年斑的手接過香煙時,林樹君看見他小指缺失的斷口處泛著玉石般的光澤。
煤油燈映出石碑背麵密密麻麻的刻痕,像是無數交疊的符文,又像是被反複刮擦的刀痕。
老者自稱村長,領著眾人走向祠堂途中,屋簷垂落的雨線忽然凝滯在空中。
小魚兒伸手去接,水珠卻繞過她掌心劃出弧線,在青石板上濺出北鬥七星的圖案。"這雨..."她直播用的補光燈突然爆出電火花,彈幕池瞬間被"信號中斷"的提示淹沒。
祠堂門楣懸掛的八卦鏡積著厚厚的香灰,鏡麵倒影中退伍軍人的羅盤正在滲出鐵鏽色液體。
村長抱來幾床黴味刺鼻的被褥時,林樹君注意到他褲腳沾著某種乳白色漿液,幹涸後呈現出糯米特有的晶瑩質感。
"夜裏聽到什麽動靜都別應門。"村長吹滅煤油燈前,眼白在黑暗中泛著渾濁的黃色,"特別是...三長兩短的敲門聲。"他的影子在牆上扭曲成多肢的怪物,斷指處延伸出的陰影正指向祠堂角落的陶甕,甕口封著的黃符簌簌作響。
雷聲在屋頂炸開的瞬間,祠堂供電係統突然癱瘓。
黑暗中響起金屬滾落的清脆聲響,林樹君摸到腳邊散落的銅錢——那是退伍軍人包裏掉出的古幣,此刻正在青磚地麵上自發滾動排列。
當最後一道閃電照亮祠堂時,七枚銅錢已然擺成北鬥陣型,而陣眼位置赫然躺著村長那截斷指。
暴雨依然在屋瓦上敲打著無序的鼓點,祠堂深處的陶甕突然傳出指甲抓撓內壁的聲響。
林樹君摸出手機照明,鎖屏界麵的時間顯示恰好停在2359,而信號格始終保持著無服務的空白狀態。
祠堂外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踩著雨水的韻律,正從村口老槐樹的方向緩緩逼近。
祠堂內的黴味被熱騰騰的米香衝淡時,林樹君正用指甲摳著陶碗邊緣的缺口。
村婦們捧著竹匾穿梭在神龕之間,蒸臘腸的油脂滲進糙米飯裏,在搖曳的煤油燈下泛著琥珀色光澤。
他注意到端菜的老婦始終低垂著頭,圍裙下露出的腳踝纏著褪色的紅繩,繩結處串著兩粒發黑的桃核。
"後生仔多吃些。"村長將鹹菜炒筍推到他麵前,斷指的左手在桌麵投下畸形的陰影。
林樹君摸向口袋時,發現原本鼓脹的錢包不知何時癟了下去——那些被汗水浸透的紙幣竟化作一遝泛黃的紙錢,邊緣還沾著未燃盡的錫箔灰燼。
祠堂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三個渾身泥漿的自駕遊客撞開木門,為首的中年男人攥著碎裂的手機支架:"盤山公路塌了!"他衝鋒衣上的反光條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某種夜行動物的眼睛。
林樹君望向屋簷,發現原本垂直的雨絲此刻正呈螺旋狀墜落,在青石板上蝕刻出層層疊疊的同心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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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房還能騰兩間。"村長用斷指敲了敲陶甕,甕中突然傳出類似蛙鳴的咕嚕聲。
正給手機充電的小魚兒突然尖叫著甩開數據線,充電頭插孔裏滲出的暗紅色液體在她虎口燙出梅花狀痕跡。
退伍軍人猛地掀開迷彩背包,那包朱砂不知何時已凝結成血痂般的硬塊。
"聽說貴村有口古井?"小魚兒將燙傷的手背對準直播鏡頭,染著星空美甲的手指微微發抖。
祠堂梁柱忽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懸掛的八卦鏡"當啷"一聲砸在供桌上,鏡麵裂紋恰好將村長的麵容割裂成七塊。
老婦人端來的薑茶在陶碗中泛起漣漪,映出井台邊模糊的白影——那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少女,脖頸纏繞的水草正隨著漣漪輕輕擺動。
村長喉結滾動的聲音像石子墜入深井:"光緒年間,有個撈屍人..."他講述時,祠堂燭火忽然轉為青綠色,將眾人影子拉長投射在繪著鍾馗捉鬼圖的牆壁上。
林樹君發現供桌上的香爐正在逆時針旋轉,三柱線香燃成的灰燼始終維持著三寸高度。
"...那東西順著井繩爬出來時,指甲縫裏還嵌著井底的碎瓷片。"村長突然抓起陶碗砸向地麵,飛濺的瓷片在磚縫間拚出殘缺的八卦圖案。
自駕遊客帶來的應急燈忽明忽暗,光斑掃過梁柱時,林樹君看見密密麻麻的抓痕間殘留著暗紅色碎屑——像是有人曾用染血的指甲反複抓撓木紋。
祠堂外傳來土石崩塌的悶響,掛在門框上的艾草簌簌掉落。
穿雨靴的村民衝進來比劃手勢,他缺失的舌尖在張大的口腔中像截蠕動的蚯蚓。"後山滑坡,出村的路..."村長的解釋被雷鳴截斷,閃電劈中老槐樹的瞬間,所有人都看見樹洞中探出半截青灰色的手臂。
退伍軍人突然掏出羅盤按在供桌上,銅製指針在香灰表麵劃出深溝。
林樹君注意到羅盤天池滲出的鏽水正與香灰融合,逐漸形成符咒般的紋路。
小情侶中的女孩突然揪住男友衣角,她腕間的轉運珠不知何時已全部爆裂,瑪瑙碎片在磚縫間排列成眼睛的形狀。
"今夜就宿在祠堂。"村長吹熄蠟燭的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黑暗降臨的刹那,林樹君聽見陶甕封口的黃符發出紙張蜷縮的脆響。
有人摸黑碰倒了長凳,木料撞擊聲驚起梁上棲居的蝙蝠,那些生物撲棱翅膀的聲音竟似孩童壓抑的嗚咽。
子夜時分,林樹君被尿意憋醒。
他摸到枕邊的手機,鎖屏時間顯示0147,信號格依舊死寂。
祠堂深處傳來規律的滴水聲,像是有人用銅壺往陶罐裏注水。
當他躡手躡腳繞過屏風時,瞥見退伍軍人的床鋪空無一人,被褥上散落著七枚排列成箭矢狀的銅錢。
廊下的風燈在雨中搖晃,將槐樹影子投射成張牙舞爪的巨人。
林樹君正要推門,突然聽見瓦片滾落的脆響——小魚兒舉著直播用的補光燈蹲在屋簷下,冷白光暈照亮她慘白的臉。"家人們聽見了嗎?"她顫抖的指尖指向鏡頭,放大後的背景音裏隱約夾雜著指甲刮擦木門的聲響。
那聲音起初細若遊絲,漸漸變得清晰可辨。
三下綿長,兩下短促,恰如村長警告過的"三長兩短"。
補光燈突然爆出電火花,飛濺的玻璃渣在小魚兒小腿劃出血線。
林樹君衝過去拽住她後領的瞬間,看見血珠墜地後竟逆著重力向上飛濺,在廊柱表麵凝成倒懸的符咒。
祠堂內突然響起銅鑼聲。
村長舉著煤油燈出現在回廊盡頭,斷指處纏著的新鮮紗布正在滲血。
他身後跟著兩個舉火把的村民,火焰竟是詭異的靛藍色。"野貓撓門罷了。"村長的笑容牽扯著滿臉皺紋,火光將他缺失的小指陰影投射在牆上,化作一柄鋒芒畢露的短劍。
林樹君退回廂房時,發現退伍軍人的床鋪已恢複原狀,唯有銅錢邊緣沾著未幹的泥漿。
他將耳朵貼在冰涼的門板上,聽見雨聲中混雜著細碎的腳步聲——像是許多人赤腳在青石板上拖行,又像是濕潤的苔蘚正在磚縫間緩慢蔓延。
供桌上的線香不知何時重新燃起,三柱灰燼保持著詭異的平衡,在穿堂風中紋絲不動。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林樹君在祠堂門檻處發現幾枚泥腳印。
那些腳印隻有成年人的一半大小,趾尖位置深深嵌著碎瓷片,沿著回廊一路蜿蜒至古井方向。
井台邊的青苔上殘留著拖拽痕跡,幾根掛著水珠的槐樹枝條垂在井口,葉片背麵凝結的露珠泛著鐵鏽般的暗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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