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投影儀風扇低低的嗡鳴和屏幕上殘留的、若有若無的黑影。
    最後一段視頻定格在那模糊的、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幢幢鬼影上，帶來一種無聲的壓迫感。
    五個失蹤的學生，五段詭異的視頻，五個難以解釋的黑影，像五把冰冷的鑰匙，插在眾人心頭，卻打不開任何真相的大門。
    雙瞳男緩緩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那雙異於常人的眸子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難以言喻的光澤。
    他沒有立刻坐下，頎長的身影在窗邊投下一道拉長的影子，帶著幾分孤峭。
    他轉過身，視線如實質般落在費隊長臉上，那張總是帶著幾分疲憊和堅毅的國字臉上此刻寫滿了凝重。
    “費隊長，”雙瞳男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在這死寂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這五段視頻，就是全部了？”他沒有直接問剛才的問題，反而換了個角度，但那潛藏的疑惑和探究，卻像水下的暗流，洶湧澎湃。
    他的眼神銳利，仿佛要穿透費隊長的眼睛，直抵他內心深處。
    會議室裏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技術人員緊張地盯著屏幕，胡思思更是下意識地抱緊了胳膊，好像這樣能驅散剛才視頻帶來的寒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費隊長身上，等待著他的解釋。
    這氣氛，緊張得能擰出水來。
    費隊長迎著雙瞳男的目光，輕輕歎了口氣，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連日的奔波和這些詭異的線索，讓他感覺身心俱疲，但此刻，他知道必須給眼前這個神秘的男人一個交代，或許，也隻有他，能從這團亂麻中找出點頭緒。
    “不全是，”費隊長搖了搖頭，聲音帶著點沙啞，“準確地說，這五段是我們目前篩選出來的，最有‘特點’的視頻。”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指了指屏幕上還未切換的畫麵，“你看這個視頻文件名的開頭，我們用數字做了標記。‘1’代表的是第一個失蹤的學生，李誌。”
    他示意技術人員將標記為‘1’的視頻重新播放了一小段。
    畫麵再次出現，依舊是夜晚，李誌的身影在鏡頭前晃動，但很快，熟悉的雪花點和扭曲的波紋就開始幹擾畫麵，滋啦作響的電流聲也隨之而來。
    “你看，”費隊長指著屏幕，“這是李誌失蹤前一晚，他宿舍同學無意間拍到的。關鍵在於，這個攝像頭，白天拍東西，清晰得很，一點毛病沒有。可一到晚上，尤其是拍到李誌，或者說，拍到跟李誌失蹤有關的這個時間段，就開始出現這種強烈的幹擾。”他加重了語氣，“就像有什麽東西在影響信號一樣。”
    雙瞳男微微頷首，那雙奇異的瞳孔似乎縮了一下，像是在聚焦，又像是在審視著什麽無形之物。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褲線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細微的、幾乎聽不見的噠噠聲。
    費隊長繼續說道：“而且，你看這裏。”他讓技術員暫停畫麵，放大了一個角落。
    那裏，牆上掛著一個老式的圓形掛鍾。
    “這是他們宿舍樓道裏的掛鍾。你看時間，晚上十一點五十九。但我們核對過學校的監控和其他同學的證詞，當時實際的時間，應該是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左右。”
    “慢了將近十五分鍾？”胡思思忍不住插了一句，聲音裏帶著驚疑。
    “對，慢了。”費隊長肯定地點頭，“而且，更奇怪的是，白天我們去看過那個鍾，走時是準的。隻有在李誌失蹤前後的那段時間，透過視頻來看，這個鍾的時間是錯亂的。”
    會議室裏又是一陣沉默。
    白天正常，晚上異常；信號幹擾，掛鍾錯亂。
    這些看似零散的點，隱隱約約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雙瞳男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在快速消化這些信息。
    他那雙眼睛仿佛能看透表象，直抵事物本質。
    過了幾秒，他才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磁場……或者說，是某種更陰性的能量場。這種東西，在夜晚，尤其是特定的時間或地點，會變得異常活躍，足以幹擾精密的電子設備，比如攝像頭。信號裏的雪花和扭曲，就是能量幹擾的直接體現。”
    他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
    雖然聽起來玄乎，但結合眼前的事實，似乎又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至於那個掛鍾……”雙瞳男的視線再次落到屏幕上那個放大的掛鍾特寫，眼神變得深邃起來，“時間，本身就是一種相對的概念。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或者說，在某些‘東西’的影響下，時間的流逝，也會變得不‘正常’。”他的指尖停下了敲擊，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費隊長，李誌的失蹤，或者說，這五起失蹤案，都跟這個……掛鍾，有直接關係嗎？”
    他的問題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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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費隊長的答案。
    這似乎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然而，費隊長並沒有直接回答。
    他看了雙瞳男一眼，眼神複雜，似乎有肯定，也有猶豫。
    他沒有說話，隻是再次朝技術人員遞了個眼色。
    “先看看這個。”費隊長沉聲說道，“這是第二個失蹤者，張嘉文，失蹤當晚他宿舍樓道的監控錄像。”
    技術人員立刻切換了視頻源。
    新的畫麵出現在屏幕上，同樣是夜晚，光線昏暗，地點似乎是另一棟宿舍樓的走廊。
    走廊盡頭，也掛著一個和之前視頻裏款式差不多的圓形掛鍾。
    視頻剛開始，畫麵還算穩定。
    一個穿著休閑裝、戴著眼鏡的男生，看起來有些文弱，正是張嘉文。
    他走到掛鍾下麵，抬頭看了一眼，隨即皺起了眉頭，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掏出手機確認了一下。
    “嗯？怎麽慢了十分鍾……”視頻裏傳來張嘉文模糊的嘟囔聲，帶著些許疑惑和不滿。
    這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裏回蕩，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瘮人。
    雙瞳男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銳利地盯著屏幕，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他的表情很平靜，但那雙眼睛裏卻仿佛有星河流轉，正在高速分析著眼前的一切。
    視頻裏，張嘉文似乎有點強迫症，他左右看了看，走廊裏空無一人。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搬來旁邊角落裏的一張備用椅子，踩了上去。
    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牆上的掛鍾取了下來。
    鏡頭記錄下了他調整時間的動作。
    他撥動著掛鍾背後的旋鈕，嘴裏還念念有詞，似乎在核對手機上的準確時間。
    這個過程持續了大約半分鍾。
    雙瞳男的視線緊緊鎖住那個掛鍾，仿佛要把它看穿。
    調整完畢後，張嘉文又費力地把掛鍾掛回了原來的位置，還特意扶正了一下，確保掛得穩當。
    他跳下椅子，拍了拍手，滿意地抬頭又看了一眼掛鍾，似乎確認時間無誤了，這才準備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了腳步聲。
    兩個身影出現在畫麵邊緣，逐漸走近。
    由於走廊光線實在太暗，加上監控攝像頭的像素感人，畫麵質量相當粗糙，隻能勉強看清是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
    那個男生個子挺高，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步履匆匆，似乎有什麽急事。
    旁邊的女生則紮著馬尾，背著個雙肩包，像是在和他爭論著什麽。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著話，聲音很模糊，聽不清具體內容。
    他們從掛鍾下方經過，似乎並沒有特別留意剛剛調整完時間的張嘉文，也沒有抬頭去看那個掛鍾。
    那個男生，身影和側臉的輪廓，有那麽一瞬間，讓費隊長覺得有點眼熟，但他一時也想不起來是誰。
    雙瞳男的目光在那兩個身影，尤其是那個男生的身影上短暫停留了一下。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那模糊的像素和昏暗的光線，最終還是讓那兩張臉隱藏在了陰影和噪點之中。
    他並沒有認出，那個一閃而過的男生，正是他們也在尋找的另一條線索——林樹君，而旁邊的女生，則是張一雯。
    對於此刻的雙瞳男來說，這隻是視頻中兩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那個剛剛被張嘉文“修正”過的掛鍾上。
    仿佛那麵鍾，才是整個事件的核心，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風暴眼。
    張嘉文看著那兩人走遠，聳了聳肩，也轉身朝著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
    視頻到這裏，並沒有立刻結束，鏡頭依然對著那麵剛剛被調整過的掛鍾。
    會議室裏，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投影儀還在發出微弱的光和熱。
    雙瞳男的視線依舊沒有離開屏幕，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費隊長看著雙瞳男專注的側臉，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靜止的走廊和掛鍾，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手指在播放鍵上頓了頓。
    “每一個失蹤者，似乎都和這個鍾，或者說，和‘時間’，產生了某種聯係。”費隊長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揭開冰山一角的沉重感，“尤其是，當你看到第二十個失蹤者的情況……”
    他的話音未落，手指已經按下了按鈕。
    屏幕閃爍，第三個視頻開始了。
    食堂的燈光慘白，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食堂職工正拿著抹布擦拭牆上的掛鍾。
    他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動作機械而重複。
    突然，他停了下來，皺著眉頭盯著掛鍾，嘴裏嘟囔著：“這鍾怎麽又慢了？昨天才調過啊……” 他伸手去撥動指針，畫麵卻在此刻扭曲、破碎，雪花點像病毒一樣蔓延開來，直到徹底吞噬了整個屏幕。
    滋啦的電流聲刺耳，令人心煩意亂。
    雙瞳男的目光依舊銳利，仿佛能穿透這層電子幹擾，看到隱藏在背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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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一下一下，節奏穩定得像一台精密儀器。
    第四個視頻，第五個……費隊長不斷切換著視頻，每個視頻的主角都不同，場景也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個掛鍾。
    有學生不小心撞到掛鍾，有學生在掛鍾下看書，還有學生對著掛鍾自拍……各種看似普通的場景，卻都伴隨著詭異的信號幹擾和時間錯亂。
    “還有嗎？”雙瞳男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壓抑的緊張感。
    費隊長搖了搖頭，臉色凝重：“沒有了。這五個失蹤者，都是與學校裏的掛鍾有過接觸的。其他的失蹤者，我們目前還沒有找到類似的視頻線索。”
    “接觸……”雙瞳男重複著這個詞，眼神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或者說，是‘念出’時間。”
    費隊長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一拍桌子：“對！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你看這個！”他調出第一個失蹤者李誌的視頻，放大了一段畫麵。
    李誌正對著手機屏幕，似乎在和誰視頻聊天。
    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嘴唇的動作：“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
    “十一點五十五分……”雙瞳男低聲念叨著，眼神變得深邃起來，“這和掛鍾上的時間，也對不上。”
    費隊長調出其他幾個視頻，仔細觀察每個失蹤者在掛鍾附近時的舉動和言語。
    果然，他們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時間，而且都與實際時間存在偏差。
    “這太詭異了……”胡思思的聲音顫抖著，臉色蒼白，“難道……是那個掛鍾……有問題？”
    雙瞳男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屏幕，眼神裏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站起身，語氣堅定：“我要去李誌家看看！”
    “李誌家？”費隊長有些疑惑，“去他家幹什麽？”
    “那個掛鍾！”雙瞳男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我要看看他家裏，有沒有類似的掛鍾！還有……”他的語氣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深邃，“我要知道，李誌的失蹤，是從什麽時候，從什麽事情開始的！”
    費隊長看著雙瞳男堅定的眼神，心中也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好，我跟你一起去！另外……”他轉頭看向技術人員，“把李誌的資料調出來，尤其是他的人際關係和最近的活動軌跡！還有……”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把第一段視頻，再放一遍！”
    屏幕上再次出現了李誌的身影，依舊是夜晚，宿舍樓道的監控畫麵。
    這次，費隊長將畫麵放慢，一幀一幀地仔細觀察。
    突然，他猛地指著屏幕，聲音顫抖：“等等！這裏！放大！”
    技術人員立刻操作，將畫麵放大。
    在昏暗的光線下，可以模糊地看到，李誌似乎正被幾個人圍堵在牆角，推搡著，辱罵著……
    “校園暴力……”費隊長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悲涼，“看來，事情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
    會議室裏的氣氛更加凝重了。
    每個人都沉默不語，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來。
    雙瞳男的眼神變得更加冰冷，像是利刃出鞘，寒光逼人。
    他看著屏幕上李誌無助的身影，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怒火。
    “我要找出真相！”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自語，“無論是誰，隻要敢傷害無辜的人，我絕不會放過他！”
    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會議室，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費隊長看著他的背影，眼神複雜，心中五味雜陳。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林樹君嗎？我是費隊長……你現在方便過來警局一趟嗎？有件事情，需要你配合調查……”
    電話那頭傳來林樹君疑惑的聲音：“什麽事啊，費隊長？這麽晚了……”
    費隊長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關於……學校裏的那些失蹤案……”
    他掛斷電話，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語道：“看來，我們需要並肩作戰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衣冠塚……和這個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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