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疑雲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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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聲驟然斷絕的刹那,林樹君後槽牙縫裏滲出的血腥味愈發濃烈。
他盯著孫玉錦因恐懼而泛青的指甲,那上麵還沾著手術室消毒水的味道,此刻卻混著股若有似無的檀腥氣。
\"半個月前,陶教授帶的博士生在解剖室觸電身亡。\"孫玉錦的睫毛在暮色裏顫抖,\"屍檢報告說死者心髒驟停,可監控拍到...\"她突然抓住藤椅扶手,陳年竹篾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拍到他在斷電的冷藏櫃前跳舞。\"
窗欞外最後一線霞光正巧掠過她脖頸,林樹君注意到三道細如發絲的淤痕隱在衣領下。
銅錢劍在衣櫃深處震顫的頻率,與女人講述的節奏詭異地重合。
\"第二起是校車事故。\"孫玉錦解開手機鎖屏的手指在發抖,民國小調的餘韻像條濕冷的蛇纏繞著老式座鍾,\"那個總坐在陶教授後排的助教,安全帶卡扣裏嵌著半截槐木釘。\"照片裏焦黑的車架殘骸上,水漬蜿蜒出類似符咒的紋路。
林樹君摩挲著口袋裏冰涼的銅幣,蟠龍紋路刺得指尖生疼。
三天前壽衣店老太婆塞給他的紙元寶,此刻正在大衣內袋發燙。
他突然打斷對方:\"第三位死者是不是溺亡?\"
孫玉錦猛地抬頭,藤椅上的人形水漬突然漫過絨布向四周暈染。
她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了脖頸:\"你怎麽...醫學院實驗樓頂的儲水箱...\"
銅錢劍的蜂鳴陡然拔高,蓋過女人未盡的話語。
林樹君瞥見茶碗傾倒的褐色水漬正在木紋間遊走,逐漸拚湊出個扭曲的\"債\"字。
當孫玉錦摸出哮喘噴霧時,他嗅到香灰混著屍蠟的古怪氣息。
\"林先生,特殊行動部隻會把事情鬧大。\"孫玉錦突然抓住他手腕,白大褂袖口露出截纏著紅線的玉鐲,\"陶教授明年要競聘院士,那些...\"她脖頸淤痕在暮色中泛出青紫,\"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必須悄無聲息地處理掉。\"
衣櫃門突然洞開,銅錢劍淩空劈在兩人之間的茶幾上。
劍穗沾著的香灰簌簌飄落,在孫玉錦方才坐過的位置聚成個扭曲的嬰孩輪廓。
林樹君捏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掌心的銅幣,突然聽見閣樓傳來紙錢翻動的沙沙聲。
\"孫醫生。\"他撚著銅幣上濕潤的香灰,目光掃過女人白大褂下擺的泥漬,\"令尊是不是...\"話未說完,孫玉錦的手機再度響起《夜來香》的旋律。
女人踉蹌著退向玄關時,林樹君看見她影子在牆上分裂成三個不同形態。
當藏青色身影消失在巷口,茶幾上的水漬突然沸騰般冒起血泡。
林樹君凝視著銅幣背麵新出現的牙印,終於想起三天前那個塞紙元寶的老太婆——她缺了顆犬齒的牙床上,沾著同樣的朱砂與香灰。
孫玉錦扶著門框回頭,暮色將她半邊臉浸在陰影裏:\"導師他...二十年前在滇南考察時...\"話音戛然而止,銅錢劍突然斬斷懸在窗邊的風鈴。
林樹君低頭看時,褐色水漬凝成的符咒中央,赫然浮現出半枚帶血的指紋。
銅錢劍斬落的風鈴墜入水漬符咒時,孫玉錦脖頸處的淤痕突然滲出細密血珠。
她顫抖的指尖按在門框雕花的貔貅紋上,檀木沁出的涼意讓指甲蓋泛起青白:\"特殊行動部若是介入...陶教授當年在滇南參與過...參與過...\"
林樹君忽然將三枚銅錢疊在茶幾裂縫處,金屬與木紋相觸的瞬間,整張紅木茶幾竟像浸水的紙錢般塌陷下去。
銅錢劍穗上的香灰在虛空中凝成八卦圖案,將孫玉錦未盡的話語絞碎在驟然響起的喪鍾聲裏。
\"孫醫生可知"獨坐莫憑欄"的後半句?\"林樹君用沾著香灰的指尖劃過銅錢劍刃,血珠順著蟠龍紋路滴入塌陷的茶幾深處,\"獨坐莫憑欄,皆因人心隔肚腸。\"
孫玉錦白大褂下擺的泥漬突然開始蠕動,細看竟是無數黑色發絲正從呢料纖維裏鑽出。
她慌忙用纏著紅線的玉鐲壓住衣角,民國小調的鈴聲卻在此刻穿透閣樓紙錢的沙沙聲:\"林先生這是何意?\"
銅錢劍突然倒轉指向女人眉心,劍身映出她身後三個重疊的鬼影。
林樹君將染血的銅幣按在茶幾塌陷處,那裏正滲出帶著腐肉氣味的黑水:\"那三位死者,當真與陶教授毫無瓜葛?\"
閣樓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二十七個銅錢串成的劍穗突然崩斷。
孫玉錦在滿地亂滾的銅錢中踉蹌後退,玉鐲與門框相撞發出裂帛般的脆響:\"他們都是醫學院的...啊!\"
話未說完,她白大褂左襟突然裂開三道爪痕,內袋裏掉出半截燒焦的槐木牌。
林樹君用劍尖挑起木牌,焦黑表麵浮現出監獄徽記的燙金殘影:\"上月溺亡的獄醫陳彤,出事前三天剛給陶教授的科研項目簽過保密協議。\"
孫玉錦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哮喘噴霧滾落在門檻處的八卦陣邊緣。
她彎腰去撿時,後頸衣領下滑露出整片青紫的掐痕——那分明是成年男子的掌印。
\"三人不抱樹...\"林樹君突然抬腳踩住滾到跟前的銅錢,鞋底與金屬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孫醫生可知下半句?\"他撚起沾著黑水的銅幣,在女人驚恐的注視下輕輕一吹,\"三人不抱樹,猶恐暗處藏刀斧。\"
窗欞外最後一絲天光湮滅的刹那,孫玉錦影子分裂出的三個鬼影突然撲向銅錢劍。
林樹君反手將劍刺入地板裂縫,整棟老宅突然響起萬千冤魂的慟哭。
掛在玄關的桃木八卦鏡應聲炸裂,飛濺的鏡片在孫玉錦臉上劃出七道血痕。
\"我說!
我都說!\"女人突然跪坐在門檻上,玉鐲碎片紮進掌心也渾然不覺,\"三年前陶教授主持過監獄醫院的科研項目,但...但那些實驗數據...\"她突然抓住自己脖頸,指甲深深摳進淤痕裏,\"數據來源有問題!\"
銅錢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劍身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朱砂咒文。
林樹君瞥見孫玉錦影子中間那個鬼影正在啃食另外兩個,而門檻處的八卦陣已滲出暗紅色血水。
\"上月溺亡的陳彤,是當年項目的藥劑師。\"孫玉錦的聲帶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每個字都帶著血沫的腥氣,\"觸電身亡的張承軒負責財務,車禍的...車禍的李泗...\"她突然驚恐地望向自己顫抖的雙手,\"他們都在項目終止協議上簽過字!\"
閣樓紙錢的翻動聲突然變得急促,林樹君嗅到空氣裏彌漫開來的福爾馬林氣味。
他劍尖挑起孫玉錦掉落的那截槐木牌,焦黑表麵浮現出三張扭曲的人臉:\"孫醫生可知,這三人的生辰八字恰好對應天煞孤星的命格?\"
女人突然發出瀕死般的喘息,脖頸處的掌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潰爛。
她哆嗦著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鎖屏壁紙上的陶文光教授正站在滇南古廟前微笑——他腳下的石板縫隙裏,隱約可見半截刻著囚犯編號的鐐銬。
\"現在打給陶教授。\"林樹君將銅錢劍橫在劇烈震顫的門框上,\"問他二十年前在滇南監獄醫院,究竟用多少死囚的魂魄...\"劍刃突然切入木紋三寸,整麵牆滲出帶著屍臭的黑血,\"養出了如今這三條索命的冤魂。\"
孫玉錦染血的指尖在通訊錄瘋狂滑動,手機屏幕被蹭出蜿蜒的血痕。
當\"陶教授\"三個字終於出現在慘白的光暈裏時,閣樓傳來重物墜地的巨響,二十八個紙元寶突然從天花板裂縫中傾瀉而下,每個都寫著不同的囚犯編號。
林樹君劍尖挑起個正在自燃的紙元寶,火光中映出孫玉錦手機屏幕上突然變成黑白色的導師照片——陶文光身後的古廟飛簷下,分明垂著半截腐爛的絞刑繩。
銅錢劍在牆縫間震顫出金屬悲鳴,孫玉錦染血的指尖終於按下了通話鍵。
老宅屋簷下的風鈴突然靜止,二十八枚紙元寶在半空燃燒成灰白的蝴蝶,每片灰燼都印著暗紅的囚犯編號。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機械女聲第三次響起時,孫玉錦白大褂下擺鑽出的發絲突然繃直如鋼針。
林樹君劍尖挑起個尚未燃盡的紙元寶,火光中映出女人手機屏幕上扭曲變形的通訊錄——陶教授名字後的括號裏,不知何時多出個血寫的“債”字。
“師母!”孫玉錦突然改撥另一個號碼,玉鐲碎片在手腕劃出道血痕,“求您讓教授接電話,關於滇南......”她聲音戛然而止,手機裏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緊接著是綿長的忙音。
林樹君突然將銅錢劍插入地板裂縫,劍穗上的銅錢竟像活物般鑽入木紋。
茶幾塌陷處湧出的黑水突然沸騰,浮現出三張被鐵鏈貫穿下頜的鬼麵。
他撚著沾血的銅幣在虛空中畫符,香灰凝成的八卦陣突然逆時針旋轉。
“午時三刻,祠堂西南角。”銅幣上的蟠龍紋突然睜開猩紅的眼睛,“孫醫生現在該關心的是陶教授是否還喘氣。”
仿佛印證他的話語,孫玉錦手機突然自動播放起民國老唱片。
沙啞的女聲唱著“薔薇薔薇處處開”,屏幕卻浮現出祠堂梁柱傾斜的畫麵。
女人踉蹌著扶住門框,指甲在貔貅浮雕上刮出五道血痕:“不可能……教授今早還說要去文物局……”
銅錢劍突然從地板裂縫中彈射而出,劍身纏繞著濕漉漉的水草。
林樹君反手接住的瞬間,老宅所有門窗同時洞開,陰風卷著紙灰撲向孫玉錦手中的手機。
燃燒的紙元寶灰燼在虛空中拚湊出gps定位圖,紅點正在城郊柳氏宗祠的位置瘋狂閃爍。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孫玉錦突然對著傳來忙音的手機尖叫,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脖頸的掌印已經潰爛見骨。
她轉身要衝出門時,銅錢劍穗突然纏住她腳踝,二十八枚銅錢在地麵擺出北鬥七星的陣型。
林樹君用劍尖挑起她掉落的白大褂紐扣,鍍鉻表麵映出個渾身濕透的小女孩正趴在她肩頭:“孫醫生現在過去,是想給陶教授陪葬?”
手機突然傳出刺耳的電流聲,急救中心的通知短信亮起屏幕:“柳氏宗祠坍塌事故,傷員陶文光已送醫……”孫玉錦尚未讀完,林樹君突然將銅錢劍擲向玄關鏡麵。
裂紋蔓延的鏡中,急救擔架上的陶教授右腳鞋底,赫然沾著滇南特有的紅黏土。
“右腿脛骨骨折,無生命危險。”林樹君念出鏡麵浮現的血字時,指尖銅幣突然裂成兩半。
他彎腰撿起半枚沾著香灰的碎片,瞳孔微微收縮——斷麵處竟嵌著半片生鏽的鐐銬鐵環。
孫玉錦突然跪倒在地,脖頸潰爛處滴落的黑血在地麵腐蝕出卦象。
她顫抖著扯開白大褂領口,三道貫穿鎖骨的抓痕正在滲出屍水:“林先生,教授他……他當年真的不知道那些數據……”
銅錢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劍身朱砂咒文如活蛇遊動。
林樹君反手將劍刺入牆麵裂縫,整棟老宅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囚犯編號誦讀聲。
他盯著孫玉錦影子中間那個正在啃食同伴的鬼影,突然冷笑:“孫醫生脖頸的掐痕,和陶教授右手拇指的腱鞘炎倒是很配。”
女人觸電般捂住脖子,玉鐲碎片突然全部飛向銅錢劍。
劍穗上的銅錢串突然崩斷,二十七枚銅錢在虛空組成囚籠形狀,將想要逃竄的三個鬼影困在其中。
林樹君撚起枚沾血的銅錢按在孫玉錦眉心,黃銅表麵立刻浮現出陶教授躺在icu的畫麵。
“心率82,血氧96。”他讀出監護儀數據的瞬間,銅錢突然燙出個焦黑的指紋印,“看來那些冤魂還舍不得讓陶教授死得太痛快。”
閣樓紙錢翻動聲突然變成鐵鏈拖拽的響動,林樹君嗅到空氣裏彌漫開熟悉的福爾馬林氣味。
他劍尖挑起孫玉錦掉落的那截槐木牌,焦黑表麵浮現的監獄徽記突然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孫醫生不妨猜猜,祠堂倒塌時陶教授護住的是哪條腿?”
手機突然響起視頻通話請求,孫玉錦慌忙接通時,鏡頭卻對準了急救室天花板。
雜亂的腳步聲裏傳來護士的驚呼:“傷者右手為什麽攥著絞刑繩碎片?”
林樹君突然將銅錢劍橫在手機屏幕上,劍身映出的急救室角落,有個渾身濕透的小女孩正踮腳去夠呼吸麵罩。
他屈指彈了下裂開的銅幣,金屬顫音中混雜著模糊的囚犯編號:“二零七監區,十九號床。”
孫玉錦突然發出非人的慘叫,脖頸潰爛處鑽出半截生鏽的鐵鏈。
她瘋狂撕扯著白大褂,內襯掉出三張泛黃的實驗數據紙——每張右下角都印著帶鐐銬的血指印。
“看來陶教授養的不僅是三條冤魂。”林樹君用劍尖挑起數據紙,發黃的紙張在虛空中自燃成綠色鬼火,“而是整整二十八道催命符。”
手機屏幕突然閃爍雪花,視頻裏陶教授的心電圖驟然變成直線。
在孫玉錦歇斯底裏的哭喊聲中,林樹君卻盯著監護儀旁邊不知何時出現的紙元寶——那上麵用血寫著“十九”,正是方才銅幣顯現的囚犯編號。
急救室突然傳來儀器重啟的嗡鳴,心電圖重新跳動的刹那,所有燃燒的紙元寶灰燼突然凝聚成絞刑架形狀。
林樹君望著虛空中漸漸消散的鬼影,瞳孔微微收縮——陶教授病床下的陰影裏,分明蜷縮著個戴腳鐐的孕婦亡魂。
孫玉錦突然昏厥在滿地銅錢中,手機從她鬆開的手掌滑向八卦陣邊緣。
林樹君用劍尖挑起仍在通話中的手機,聽見護士正在匯報:“患者已恢複意識,但腦部受創暫時無法言語……”
銅錢劍突然斬斷視頻通話的餘音,劍穗上最後一枚銅錢滾落到牆角的八卦鏡碎片上。
林樹君俯身撿起時,黃銅表麵映出急救室窗外詭異的場景——本該昏迷的陶教授正睜著血紅的眼睛,對著鏡頭緩緩比出三個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