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守株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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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樹籽在夜風裏簌簌滾落,老宅腐朽的檀木門框突然滲出一層細密水珠。
    林樹君用指節叩了叩嵌在門板上的七枚銅錢,金屬震顫聲裏裹著某種尖細的嗚咽。
    "三樓冰櫃要補液氮了。"孫玉錦抱著保溫箱往樓梯口挪,馬尾辮上結著霜花,"要不還是輪流"
    "血餌離不得人。"刀匣哢噠彈開半寸,青銅劍柄上纏繞的朱砂繩突然繃斷三根。
    林樹君將新繩纏到第四根手指時,二樓傳來老神棍用桃木劍敲暖氣管的梆梆聲——這是約定好的平安信號。
    子夜時分,李高康被膀胱的脹痛驚醒。
    他摸黑翻出被黴斑染成褐色的棉被,踩上膠鞋時總覺得鞋窠裏硌著什麽東西。
    窗外老槐樹的影子斜斜切進屋內,那些枝椏投在牆上的剪影,像極了前天從陶教授喉嚨裏取出來的黑色絮狀物。
    "造孽啊"他對著陶家小樓的方向啐了一口,兩腿卻誠實地打著擺子。
    那棟民國老宅此刻亮如白晝,三樓窗戶映出十幾個搖晃的人影——可他分明記得陶家除了昏迷的老教授,隻剩下三個外鄉人。
    尿柱澆在菜畦裏的聲響格外清晰,李高康突然發現四周安靜得可怕。
    連盛夏慣有的蟬鳴都消失了,月光把菜葉上的露珠照得慘白。
    他係褲帶的手突然僵住——陶家三樓的窗戶明明亮著燈,為何沒有半點光影投在地麵?
    "沙沙。"
    背後傳來枯葉碾碎的聲音。
    李高康猛地轉身,田埂上隻有被風吹得打轉的塑料袋。
    當他倒退著往屋裏挪時,那個聲音又貼著腳跟響起來,這次還混著濕噠噠的拖拽聲,像是有人拖著浸水的麻袋在爬行。
    "誰?!"他抄起牆角的鐵鍬胡亂揮舞,鍬頭突然傳來"當"的脆響。
    借著月光,他看見自己砸中的竟是個生鏽的奶粉罐,罐身用紅漆畫著歪扭的嬰兒臉。
    風掠過竹林發出嗚咽,李高康突然發現四周景物變得模糊不清。
    本該二十步就到的家門,此刻在月光下竟延伸出詭異的弧度。
    他發狠掐了把大腿,抬腳卻踩進一灘粘稠的液體——那分明是他三分鍾前撒的尿,此刻卻泛著鐵鏽般的暗紅。
    "猜正反。"
    沙啞的嗓音貼著後頸響起時,李高康嗅到了濃重的屍臭味。
    風衣下擺掃過他腳踝,那種布料觸感不像棉麻也不像化纖,倒像是浸泡過桐油的紙錢。
    戴著黑手套的掌心攤著枚民國三年袁大頭,銀元表麵結著層冰晶。
    "猜錯一次,減十年陽壽。"怪人歪頭時發出頸椎錯位的哢噠聲,月光照亮他下半張臉——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的牙齒上沾著槐花瓣。
    李高康轉身要跑,雙腿卻灌了鉛似的沉重。
    更可怕的是他明明在狂奔,視線卻始終對著怪人風衣下擺的破洞。
    那個洞邊緣參差不齊,隱約能看到裏麵灰白色的皮膚上布滿針腳,就像有人把碎屍重新縫合起來。
    "戌時三刻,陰兵借道。"
    怪人突然哼起荒腔走板的戲詞,銀元在指縫間翻飛的速度越來越快。
    李高康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右手不受控製地舉起來,食指正緩緩伸向對方掌心。
    當指尖即將觸到銀元時,遠處突然傳來銅錢墜地的脆響。
    老宅門前,林樹君劍指抹過眼皮。
    天眼開的刹那,他看見十九個布娃娃的殘影正順著槐樹根係往村口蠕動。
    刀匣中的古劍突然發出高頻震顫,七星銅錢陣最末那枚"搖光"位的銅錢,不知何時變成了帶血槽的軍票。
    "來了。"
    他並指如刀劃破掌心,將血珠彈向屋簷下的青銅鈴。
    鈴舌撞在內壁的瞬間,整棟老宅的門窗同時浮現出血色符咒,那圖案竟與心電監護儀上吞噬血壓值的紋路一模一樣。
    銀元在月光下劃出十七道殘影,林樹君食指抵著對方腕骨突起的部位。
    血珠順著虎口滑落在銅錢劍穗上,每滴血落下的位置都精準對應著北鬥七星陣的方位。
    "丁未年鑄的冤孽錢也敢現世?"林樹君屈指彈飛第七枚銅錢,銅錢嵌入風衣怪人左肩時發出烙鐵淬水的滋滋聲。
    那件古怪風衣突然翻湧起無數細小褶皺,細看竟是密密麻麻的嬰孩掌印在布料下遊走。
    風衣怪人裂開的嘴角淌下青黑色黏液,銀元在指節間翻動的速度陡然加快。
    林樹君突然嗤笑出聲,反手將三枚五帝錢拍進腳下泥土。
    地麵瞬間浮出蛛網狀的龜裂紋路,每道裂縫裏都滲出腥甜的槐花汁液。
    "不如猜猜"林樹君突然伸手扣住對方手腕,指腹按在尺骨穴上,"你還能撐過幾個時辰?"
    銅錢劍穗無風自動,十九道朱砂繩突然繃成筆直的線。
    風衣怪人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扭動聲,整張臉突然翻轉一百八十度——後腦勺上赫然貼著張泛黃的符紙,紙麵用血畫著倒懸的八卦。
    二樓窗戶突然炸開蛛網狀的裂紋,老神棍半個身子探出窗台,桃木劍上掛著的五雷符還在冒著青煙"姓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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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你守陣眼你擱這兒鬥地主呢?"
    林樹君左手維持著結印的姿勢,右手卻從褲兜摸出個銀質酒壺。
    琥珀色液體澆在銅錢陣上的瞬間,整片菜地突然騰起半尺高的幽藍火焰。
    火焰中浮現出十三個模糊人影,每個都保持著雙手捧心的姿勢。
    "別急啊老爺子。"他仰頭灌了口酒,喉結滾動時頸側浮現出青鱗狀紋路,"這不是在給小朋友做入學測驗麽?"
    風衣怪人突然發出類似老舊收音機卡帶的雜音,銀元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刻痕。
    那些刻痕竟與陶教授心電監護儀上消失的心跳波紋完全吻合,每道凹槽裏都滲出暗紅色的冰渣。
    "寅卯相交,百鬼哭嚎。"老神棍突然扯著嗓子唱起蓮花落,桃木劍尖挑著的銅鈴叮當作響。
    三樓冰櫃的製冷機發出瀕死的嗡鳴,保溫箱裏突然傳來指甲抓撓玻璃的刺耳聲響。
    林樹君瞳孔驟然收縮,扣著對方腕骨的手突然改抓為拍。
    掌心雷炸響的刹那,風衣怪人風衣下擺突然躥出七條裹著符紙的槐樹根。
    那些樹根尖端都粘著半融化的蠟燭,燭淚滴落處的地麵竟滲出瀝青般的黑血。
    "猜錯啦。"林樹君突然抬腳踩住其中一條樹根,鞋底騰起的青煙在空中凝成敕令符咒,"民國二十四年臘月初八,陶家祠堂第七根梁柱下的鎮物,滋味如何?"
    風衣怪人渾身符紙突然自燃,火光中傳出數十個重疊的哭嚎聲。
    那些聲音裏有男有女,最尖銳的竟與三天前溺死在化糞池的女大學生聲線完全一致。
    燃燒的灰燼在空中凝成張殘缺的契約,落款處蓋著陶教授的私章。
    "要遭!"老神棍突然把整瓶朱砂潑向窗外。
    暗紅色粉末在空中凝成血幕的瞬間,整棟老宅的門窗突然同時滲出黑色黏液。
    三樓冰櫃的鋼化玻璃炸開蛛網狀裂紋,冷藏室裏傳出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響。
    林樹君反手將青銅劍插進地縫,劍身沒入三寸時突然響起龍吟般的震顫。
    十九枚銅錢應聲浮空,組成的天罡陣將風衣怪人牢牢鎖在陣眼。
    他屈指彈飛酒壺蓋,烈酒澆在劍柄鑲嵌的翡翠上,騰起的酒霧中浮現出陶家祖宅的虛影。
    "別玩脫了!"老神棍突然甩出捆屍索纏住林樹君腰際,"東北艮位陰氣倒灌,再拖半刻鍾"話音未落,二樓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爆出三尺高的綠色火苗。
    供著的陶氏先祖牌位齊齊轉向,木質表麵滲出暗紅色的血珠。
    風衣怪人破碎的聲帶裏突然擠出完整的句子"戌時三刻"被銅錢洞穿的肩胛骨裏鑽出成團的槐花,那些本該在盛夏凋零的花朵此刻裹著冰霜,落地即化作蜷縮的嬰兒形狀。
    林樹君突然並指劃破眉心,血珠滴在劍刃的瞬間,整柄青銅劍浮現出暗金色的銘文。
    銘文流轉的光影裏,隱約可見十三個民國裝束的人影正對著陶家祖墳的方向跪拜。
    當最後一個銘文亮起時,風衣怪人胸前的銀元突然裂成兩半——斷麵處赫然是冷凍三十年的屍蠟。
    老神棍正要扯回捆屍索,桃木劍突然脫手墜向陣眼。
    劍尖觸地的刹那,整片菜地的月光突然扭曲成漩渦狀。
    風衣怪人殘破的聲帶裏突然漏出半句戲文,那唱腔與陶教授昏迷前哼唱的招魂曲完全重合。
    三樓冰櫃的警報聲穿透夜幕時,林樹君看見對方撕裂的嘴角正在緩慢愈合——像是有無形絲線在縫合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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