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陰冷，刮過荒草，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像是無數冤魂在低泣。
    老神棍連滾帶爬，褲子都險些跑掉，從白塔公園那個散發著惡臭的公共廁所裏衝了出來，那張平日裏總是帶著幾分高深莫測的臉，此刻隻剩下驚恐和慘白。
    他一頭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險些再次跌倒。
    “鬼！鬼啊！老板救命啊！”老神棍語無倫次地尖叫，雙手死死抓住對方的胳膊，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林樹君皺了皺眉，扶住他幾乎癱軟的身體，借著遠處路燈投來的微弱光線，打量著他狼狽的模樣“老神棍，你這是…掉茅坑裏被鬼掏了？”
    老神棍驚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指著廁所的方向，聲音都在發抖“不…不是……是臉！一張臉！就在那蹲坑裏……媽呀，慘白慘白的，眼睛就那麽……那麽盯著我！還有我的手機……我的手機掉進去了！”
    他此刻的樣子，哪還有半分平日裏替人看相算命時的仙風道骨，活脫脫一個剛從鬼門關逃回來的倒黴蛋。
    林樹君聞言，眉頭蹙得更緊，但臉上卻沒什麽驚慌之色，反而帶著一絲探究，他拍了拍老神棍的肩膀“行了行了，一把年紀了，還能被個廁所裏的倒影嚇成這樣？出息！”
    “不是倒影！絕對不是！”老神棍急了，脖子都紅了，“老板，我老神棍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什麽場麵沒見過？那玩意兒……那玩意兒絕對不是活人！它還會動！還會笑！我跟你說，我心肝脾肺腎都快嚇出來了！你得賠我精神損失費！還有誤工費！不，是驚嚇費！”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忘用那雙沾著不明汙漬的手去抹林樹君的衣服，試圖博取同情。
    林樹君嫌棄地躲開他的手，淡淡道“手機掉了就掉了，回頭給你買個新的。但你先告訴我，除了那張臉，你在廁所裏還聽到什麽動靜沒有？”
    老神棍一聽手機有指望，情緒稍稍穩定了些，但一想到那張臉，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動靜？貓叫算不算？哦對，還有……還有好像有鐵鏈子拖地的聲音，嘩啦嘩啦的，斷斷續續，好像是從……從那邊傳過來的！”他指向不遠處那片黑漆漆的副食品加工廠。
    “老板，你得陪我回去把手機撿回來啊！我那老年機裏可存了不少重要客戶的電話呢！”老神棍可憐巴巴地看著林樹君，試圖拉他下水。
    林樹君卻搖了搖頭，眼神銳利地盯著那座廢棄的副食品加工廠“你那手機先放放，廁所裏的東西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倒是這廠子，我剛才就覺得不對勁。”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這片區域本就偏僻，入夜後更是人跡罕至。
    副食品加工廠早已廢棄多年，此刻在夜幕的籠罩下，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散發著陰森詭異的氣息。
    老神棍聽他這麽一說，也想起了什麽，一拍大腿“對啊！老板，我跟你說，我來上廁所之前，就在這廠子外麵聽到過聲音！像是女人的哭聲，還有……還有腳鏈的聲音！叮鈴哐啷的，特別瘮人！我還以為是聽錯了，沒想到你也覺得不對勁。那聲音，好像就是從那棟三層小樓裏傳出來的！”他指著廠區內一棟最高的建築。
    “老板，你怎麽會一個人跑到這荒郊野嶺來？”老神棍這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有些疑惑地問道。
    林樹君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等你。你說去去就回，結果半天不見人影，我就過來看看。誰知道你這麽不中用，上個廁所都能把自己嚇個半死。”
    老神棍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有被戳穿的尷尬，又有一絲莫名的感動，他吸了吸鼻子“老板……你……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行了，少貧嘴。”林樹君打斷他的煽情，“既然你也聽到了聲音，那就先探探這廠子。廁所裏的那張臉，等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老神棍一聽林樹君要先進廠子，頓時又有些腿軟，但轉念一想，有林樹君這個主心骨在，總比自己一個人麵對廁所裏的鬼強。
    而且，剛才林樹君說手機的事情……
    他眼珠子一轉，立刻換上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拍著胸脯道“老板英明！老板果然是深明大義，心懷蒼生！區區一個廁所小鬼，豈能與這廠區內的邪祟相提並論！我老神棍雖然年邁體衰，但也願為老板鞍前馬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補充道“那……老板，我那手機……回頭能給報銷個旗艦款不？畢竟，我也是為了探查這廠區異狀，才……才不幸遭遇了廁所驚魂……”
    林樹君沒理會他的插科打諢，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副食品加工廠那鏽跡斑斑的大門和高聳的圍牆，沉聲道“這廠子，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
    夜風更急，吹得廠區內一些破敗的鐵皮嘩啦作響，與那若有若無的腳鏈聲混雜在一起，顯得愈發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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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樹君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朝著那麵不算太高的圍牆走去。
    老神棍見狀，雖然心裏發怵，但也隻能硬著頭皮跟上，嘴裏還小聲嘀咕著“旗艦款……旗艦款……”
    就在他們靠近圍牆，準備尋找翻越點的時候，那細微而清晰的“叮鈴哐啷”聲，似乎又從廠區深處幽幽傳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仿佛就在耳邊。
    林樹君腳步一頓，側耳傾聽，眼神驟然變得銳利。
    “聲音……好像近了。”夜風陰冷，刮過荒草，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像是無數冤魂在低泣。
    林樹君聞言，眉頭蹙得更緊，但臉上卻沒什麽驚慌之色, 反而帶著一絲探究，他拍了拍老神棍的肩膀“行了行了，一把年紀了，還能被個廁所裏的倒影嚇成這樣？出息！”
    “聲音……好像近了。”
    老神棍聞言，嚇得一個激靈，差點又想轉身逃跑，卻被林樹君一把拽住了胳膊。
    “老板，這…這聲音不對勁啊！它好像知道咱們要進去！”老神棍壓低了聲音，牙齒都在打顫。
    林樹君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圍牆。
    這圍牆大概兩米多高，頂上沒有鐵絲網之類的防護，對於他來說，翻過去並不算難。
    他選了個相對平整的地方，後退幾步，一個助跑，雙手在牆頭一撐，幹淨利落地翻了進去。
    “老板！等等我！”老神棍在牆外急得跳腳，這高度對他這把老骨頭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挑戰。
    林樹君落地後，警惕地環顧四周，廠區內荒草叢生，比外麵看著還要破敗。
    幾棟廠房和宿舍樓黑黢黢地矗立在夜色中，如同擇人而噬的怪獸。
    他走到牆邊，對老神棍道“我拉你一把。”
    老神棍吭哧癟肚地在林樹君的幫助下，總算是狼狽地翻進了廠區，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還不忘拍拍胸口“媽呀，差點把老命交代在這牆頭上了。”
    然而，當他們站穩腳跟，仔細聆聽時，那先前清晰可聞的“叮鈴哐啷”的腳鏈聲，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四周隻剩下風吹荒草的嗚咽和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野貓叫。
    “咦？聲音……沒了？”老神棍也察覺到了異樣，臉上的驚恐稍減，多了幾分疑惑。
    林樹君微微眯起眼睛，仔細辨別著空氣中任何細微的聲響。
    靜謐，死一般的靜謐，反而讓這廢棄的廠區更添了幾分詭譎。
    “看來，那東西不想讓我們輕易找到。”林樹君沉聲道，目光掃向老神棍之前指過的那棟三層小樓，“走，去那棟樓看看，那是廠區最高的建築，也最像宿舍樓。”
    那棟三層小樓孤零零地立在廠區深處，窗戶大多已經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是無數雙窺探的眼睛。
    兩人一前一後，踩著沒過腳踝的荒草，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那棟樓摸去。
    越是靠近，空氣中那股陳腐、潮濕的氣息就越是濃重，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
    樓房的入口處沒有門，隻有一個黑漆漆的門洞。
    林樹君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功能，一道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門洞內布滿蛛網和灰塵的景象。
    “老板，這……這地方也太瘮人了。”老神棍緊緊跟在林樹君身後，探頭探腦地往裏看，“剛才那腳鏈聲，你確定是從這裏麵傳出來的？”
    “聲音在廠區裏回蕩，很難確定具體是哪一棟。”林樹君一邊說，一邊用手電筒掃視著一樓的走廊，“但你之前說，感覺是從這棟樓的三樓傳出來的？”
    老神棍被手電筒的光晃了一下眼睛，努力回憶著“呃……好像是……也可能是我聽錯了，當時太緊張了。那聲音飄忽不定的，有時候感覺近，有時候感覺遠。”他顯然有些含糊其辭。
    林樹君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在空曠的地方傳播，尤其是在夜裏，很容易產生錯覺。如果真有東西在三樓，我們在一樓或許也能聽到一些細微的動靜，比如腳步聲，或者拖拽聲。我們先檢查每一層的走廊和樓梯間，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老神棍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隻是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顯然緊張到了極點。
    “對了，”林樹君突然問道，“你在廁所裏看到的那張臉，具體是什麽樣子？”
    老神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嚇得一個哆嗦，回憶起那恐怖的一幕，臉色又白了幾分“慘白……慘白的一張臉，眼睛很大，黑洞洞的，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我……好像……好像還在笑，嘴角咧得老大，露著牙……”他說著，聲音都帶上了哭腔，“老板，你問這個幹嘛？怪嚇人的！”
    林樹君的眉頭緊鎖，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沒有解釋，隻是沉聲道“小心點，跟緊我。”
    兩人踏入了一樓走廊，手電筒的光束在積滿灰塵的地麵和斑駁的牆壁上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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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黴味，腳下的每一步都會揚起細密的塵埃。
    他們沿著走廊走到盡頭，又折返回來，仔細檢查了每一個房間的門口，除了破敗和荒涼，並無其他發現。
    “看來一樓沒什麽。”林樹君說著，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樓梯是水泥的，扶手已經鏽跡斑斑，有些地方甚至斷裂了。
    “老板，這樓梯……結實嗎？”老神棍有些擔憂地看著那搖搖欲墜的扶手。
    林樹君沒回答，隻是當先一步踩了上去，樓梯發出了輕微的“咯吱”聲，但還算穩固。
    他們一步步向上，樓梯間比走廊更加黑暗，手電筒的光芒在這裏顯得有些無力。
    老神棍緊緊攥著林樹君的衣角，大氣都不敢喘。
    走了約莫兩三分鍾，林樹君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老板？”老神棍緊張地問道，他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林樹君沒有回頭，隻是用手電筒照著前方依舊不斷向上的樓梯，聲音低沉“我們走了多久了？”
    “大概……大概兩三分鍾吧？”老神棍不確定地說道。
    “這隻是一棟三層小樓，”林樹君的語氣透著一絲冷意，“就算樓層再高，走三分鍾，也該到二樓了。我們現在，還在樓梯上。”
    老神棍聞言，悚然一驚，他抬頭看向前方，手電筒的光芒下，樓梯仿佛沒有盡頭一般，不斷向上延伸，沒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
    “鬼……鬼打牆！老板！是鬼打牆！”老神棍的聲音帶著哭腔，雙腿發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林樹君眼神一凜，猛地回頭，手電筒的光束直射老神棍慘白的臉“閉嘴！不是鬼打牆，是鬼遮眼！”他深吸一口氣，厲聲道“心神守一，跟緊我，不管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慌！”
    說罷，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精神一振，眼前那似乎無限延伸的樓梯景象微微晃動了一下。
    他不再猶豫，拉著幾乎魂飛魄散的老神棍，大步流星地向上衝去。
    “啊——！”老神棍被他拽著，隻能踉踉蹌蹌地跟著跑，嘴裏發出不成調的驚呼。
    就在林樹君一口氣衝上十幾個台階後，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
    那無盡延伸的樓梯消失了，他們赫然已經站在了二樓的樓梯口，前方就是二樓的走廊。
    而身後，則是通往一樓的正常樓梯。
    “呼……呼……”老神棍扶著牆壁，大口喘著氣，驚魂未定地看著四周，“出來了……我們出來了？”
    林樹君也是額頭見汗，剛才那番衝刺，消耗了不少體力，更重要的是心神的較量。
    就在這時——
    “叮鈴……哐啷……叮鈴……哐啷……”
    那消失的腳鏈聲，毫無征兆地再次響起！
    而且這一次，聲音異常清晰，不再飄忽不定，分明就是從他們頭頂——三樓的方向傳來的！
    那聲音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詭異的節奏，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林樹君瞳孔驟然一縮，猛地抬頭望向通往三樓的樓梯口。
    “在上麵！”他低喝一聲，再無半分猶豫，轉身就朝著三樓的樓梯衝了上去！
    “老板！老板你等等我啊！”老神棍見狀，嚇得魂飛魄散，他可不敢一個人留在這詭異的二樓，也顧不上腿軟，連滾帶爬地追了上去，口中還語無倫次地叫著“慢點……慢點啊老板！上麵……上麵有鬼啊！”
    風聲從破碎的窗戶灌入樓道，嗚嗚作響，與那越來越近的腳鏈聲交織在一起，在空曠的樓道中回蕩，顯得愈發陰森可怖。
    林樹君的心跳也隨著那腳鏈聲的節奏，不由自主地加速起來。
    三樓，究竟隱藏著什麽？
    那聲音的源頭，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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