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夜貓歸巢引疑思,借屍還魂驚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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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閂在林樹君掌心沁出冷汗,抓撓聲一下比一下急,像小貓爪子在撓他神經。
    他盯著門板上晃動的樹影,喉結滾動兩下——三天前小黑突然失蹤時,他蹲在巷口喊到嗓子啞,此刻這聲音說不上是驚喜還是不安。
    \"衣衣,你往後退。\"他壓著聲音叮囑,右手仍攥著彈簧刀,左手慢慢抬起門閂。
    \"哢嗒\"一聲,門剛開條縫,一團黑毛就\"嗖\"地擠進來,帶得他踉蹌兩步。
    小黑甩了甩沾著雨珠的耳朵,前爪在青石板上扒拉兩下,偏頭斜睨他,喉嚨裏發出短促的\"喵\",像是在抱怨他開門太慢。
    林樹君這才注意到它嘴裏叼著個東西——尺把長的紙紮人,紅綢做的衣裳被雨水泡得褪色,紙糊的臉皺成一團,隻剩兩顆玻璃珠眼睛還泛著賊光。
    \"你從哪叼來的?\"他蹲下身要接,小黑卻把腦袋往後縮了縮,尾巴尖掃過他手背,涼絲絲的。
    直到他摸出兜裏最後半塊魚幹,小黑才鬆口,紙紮人\"啪嗒\"掉在他掌心,帶著股黴味混著香火氣。
    衣衣湊過來看,小手指戳了戳紙紮人的胳膊:\"樹君哥,這像...像廟裏燒的那種?\"
    林樹君沒應聲。
    他捏著紙紮人的腰,觸感比普通紙紮硬,指腹能摸到粗麻線縫的骨架——這種手藝他在陳女士家見過,那老太太說過,老紂市的守墓人紮紙人不用漿糊用生麻,說是\"沾了活人氣才鎮得住陰\"。
    窗外老槐樹的影子爬上紙紮人的臉,他突然想起王有材說過的\"連線師\"。
    上回在義莊,那穿西裝的男人說要\"借王老六的屍\",結果被青銅麵具攪了局,現在又冒出守墓人紮的紙人...難不成兩撥人杠上了?
    \"守墓人專管陰宅,連線師走陰陽道牽線,本不該犯衝。\"他摩挲著紙紮人後頸的麻線,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除非連線師壞了規矩——比如偷了守墓人的活計,或者動了不該動的墳。\"
    衣衣拽他衣角:\"那王老六呢?\"
    \"王老六是替死鬼。\"林樹君指尖頓住,麻線在紙紮人後頸打了個死結,結上還沾著點黑褐色的東西,湊近聞有股鐵鏽味,\"連線師要借屍,得找剛死的人,可守墓人盯著呢,沒找著合適的,就拿紙紮人頂數...結果守墓人追上門,沒逮著連線師,倒把這紙紮人留這兒了?\"
    紙紮人的玻璃珠眼睛在他掌心泛著冷光,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亂葬崗見到的府主——那東西被青銅麵具鎮住時,身上也纏著類似的麻線。
    難道這紙紮人,和那府主有什麽關聯?
    更讓他發毛的是,王有材說過百年鬼物難收,可青銅麵具輕易就鎮住了府主...難不成麵具和守墓人也有關係?
    \"樹君哥?\"衣衣的聲音突然發顫,\"你手在抖。\"
    林樹君這才發現自己指尖在紙紮人身上掐出了褶皺。
    他深吸口氣要起身,後頸突然竄起一股寒意,像有人對著他後心吹了口冷風。
    \"啪!\"
    燈滅了。
    黑暗來得太突然,他眼前一片金星。
    彈簧刀\"哢\"地彈開,刀尖劃破空氣的輕響在屋裏格外清晰。
    衣衣尖叫著撲過來,撞得他踉蹌兩步,後腰重重磕在冰棺上。
    \"別怕,我在。\"他摸索著把衣衣護在身後,耳朵豎得老高——窗外沒風聲,老槐樹的葉子都不動;王有材還在昏迷,呼吸聲像遊絲;小黑不知道躲到哪去了,半點響動都沒有。
    他慢慢轉身,盯著剛才站的位置。
    那裏有紙紮人掉在地上的影子嗎?
    或者...有別的東西?
    \"滋啦——\"
    樓上突然傳來輕響,像是什麽東西碰倒了椅子。
    林樹君瞳孔一縮,想起都教頭說要去他房間取羅盤,走的時候好像沒關窗戶...
    黑暗像浸透了水的棉絮,裹住林樹君的耳膜。
    樓上那聲\"滋啦\"散在寂靜裏,他後槽牙咬得發酸——都教頭取羅盤時確實沒關窗,紂市的老樓窗戶框子朽了,風一刮就\"吱呀\"響,可此刻半點風都沒有。
    \"衣衣。\"他壓著聲音,彈簧刀在掌心轉了個方向,刀背輕輕碰了碰她手背,\"去王叔床邊,把小黑叫過去。\"
    衣衣抽了抽鼻子,指尖在他手背上摳出月牙印:\"樹...樹君哥你呢?\"
    \"我守著樓梯口。\"他彎腰摸了摸小黑的腦袋,黑貓的毛全炸開,像團刺球。
    小黑喉嚨裏滾著低吼,尾巴繃得筆直,卻還是蹭了蹭衣衣褲腳,弓著背往王有材床邊挪。
    林樹君退到樓梯口,後背貼上牆。
    心跳聲撞著肋骨,他甚至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輕響。
    樓上的動靜沒再出現,可他能感覺到某種東西在移動——不是腳步聲,是更細碎的刮擦,像指甲撓過木板,又像...某種帶爪的東西在攀爬。
    他想起紙紮人後頸的麻線,想起亂葬崗那團被青銅麵具鎮住的黑霧。
    連線師借屍,守墓人追魂,這老樓的木頭縫裏,怕是早爬滿了不該存在的東西。
    \"哢——\"
    頭頂傳來木梁斷裂的輕響。
    林樹君瞳孔驟縮,抬頭的瞬間,一團黑影\"刷\"地從天花板垂落!
    他本能地揮刀,彈簧刀尖紮進那東西的胳膊,卻像紮進濕棉花,黏膩的觸感順著刀刃爬上手背。
    黑影發出類似幼獸的嗚咽,前爪抓向他麵門。
    林樹君側身避開,反手攥住它一條腿用力往下拽。
    那腿上的毛糙得紮手,帶著股腐肉混著鬆脂的腥氣。\"砰\"地一聲,黑影被他砸在地上,掙紮著要往床底鑽。
    \"想跑?\"他膝蓋壓住黑影後背,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冷白光掃過那張臉的刹那,他差點鬆手——那是隻老猴子,毛色灰得發暗,可臉上卻疊著張老人的臉!
    鬆弛的皮膚裹著猴骨,眼眶裏的眼珠是人的,渾濁的白翳間映著他的倒影,咧開的嘴裏是泛黃的人牙。
    \"救...救我...\"老人的臉突然抽搐,喉間擠出含混的哭腔,\"他們...他們逼我...\"
    林樹君的刀\"當啷\"掉在地上。
    他想起王老六——三天前在義莊,那具屍體的臉也是這麽皺巴巴的,嘴角還沾著沒擦淨的香灰。
    連線師說要\"借王老六的屍\",可王老六的屍體早被守墓人帶走了,難道...
    \"你是王老六?\"他捏緊黑影後頸的毛,老猴子疼得尖叫,老人的臉卻突然笑了,皺紋裏滲出黑血:\"王老六早死了...他們要活屍,我就...就替他...\"
    後窗突然吹進一陣風,桌上的紙紮人\"啪\"地翻了個身。
    玻璃珠眼睛正對著老猴子,老人的臉猛地扭曲,發出嬰兒般的啼哭。
    小黑從床底竄出來,一口咬住老猴子的尾巴,黑貓的毛炸成團,喉嚨裏的低吼像悶雷。
    林樹君鬆開手,老猴子連滾帶爬往門口挪,老人的臉卻還在他眼前晃——那是種被剝了皮的恐懼,是活人被塞進死殼裏的掙紮。
    他想起陳女士說守墓人紮紙人\"沾活人氣鎮陰\",想起王有材說連線師\"牽陰陽線換命\",原來所謂\"借屍\",根本不是找具屍體,是把活人往死殼裏塞!
    老猴子撞開門的瞬間,雨幕裏傳來尖嘯。
    林樹君衝到門口,隻看見它跌進雨裏,老人的臉在雨水中漸漸模糊,最後隻剩猴毛上的血珠,順著青石板縫滲進土裏。
    \"樹君哥...\"衣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哭腔,\"那...那是什麽?\"
    林樹君沒回頭。
    他盯著地上那截被扯斷的猴腿——腿上的毛根處沾著暗紅的線,和紙紮人後頸的麻線一模一樣。
    雨絲落進他領口裏,涼得他打了個寒顫。
    王老六的屍體,老猴子的臉,守墓人的紙紮,連線師的線...這些線頭在他腦子裏絞成一團。
    他摸出兜裏皺巴巴的紙紮人,玻璃珠眼睛在雨裏泛著冷光,突然明白都教頭說的\"百年鬼物難收\"是什麽意思了——不是鬼太厲害,是借屍的活魂太苦,苦得連陰差都不敢收。
    樓上突然又傳來響動,這次是清晰的\"咚咚\"聲,像有人用指節敲地板。
    林樹君握緊彈簧刀轉身,卻見小黑正扒著樓梯扶手往上看,貓眼裏映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
    雨還在下。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混著雨聲,在耳朵裏敲出悶響。
    老猴子臉上的老人,紙紮人後頸的麻線,還有王老六屍體上沒擦淨的香灰...這些碎片在黑暗裏閃著光林樹君的指尖還殘留著老猴子皮毛的糙澀感,雨幕裏那團黑影早已沒了蹤跡。
    他攥緊門框的手青筋暴起,雨水順著發梢滴進衣領,涼意順著脊椎往上竄——剛才那聲\"救我\"還在耳際嗡嗡作響,混著老猴子喉嚨裏的嗚咽,像根細針紮進他太陽穴。
    \"樹君哥...\"衣衣的手指絞著他衣角,指甲幾乎要摳進布紋裏,\"別...別追了好不好?\"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鼻尖凍得通紅,可眼底的恐懼比雨水更冷。
    林樹君低頭,看見她懷裏的小黑正弓著背,尾巴尖急促地拍打她手腕,貓眼在雨幕裏縮成兩道豎線,死死盯著院外的青石板路。
    他深吸口氣,反手握住衣衣冰涼的手:\"不追了,先回屋。\"轉身時鞋跟碾到什麽東西,低頭一看,是截被扯斷的猴腿——暗紅麻線纏在毛根處,像條浸了血的蛇。
    他蹲下身撿起,麻線尾端打著和紙紮人後頸一樣的死結,結上的黑褐色痕跡在雨裏化開,露出點暗紅,是沒完全凝固的血。
    \"這線...\"他捏著麻線的指尖發顫,\"和紙紮人上的是同批。\"三天前在陳女士家,那老太太給他看過守墓人紮紙人的工具,麻線是用生麻混著朱砂泡的,說是能鎮陰魂。
    可眼前這線沒沾朱砂,倒像浸過屍油——他湊近些聞,腐肉味裏果然裹著股黏膩的甜腥,是停屍房裏才有的味道。
    \"女屍...\"他突然站直,彈簧刀\"哢\"地彈開,刀尖在雨裏劃出冷光,\"王老六的屍體被守墓人帶走了,可連線師要借屍...得找活的。\"衣衣被他的動作驚得後退半步,懷裏的小黑\"喵\"地炸毛,爪子勾住她衣襟。
    林樹君沒注意,他盯著院外的雨簾,腦子裏閃過義莊那具皺巴巴的屍體——王老六死的時候嘴角沾著香灰,和老猴子臉上滲的黑血,像同個模子刻出來的。
    \"那老猴子說"他們逼我"...\"他喉結滾動兩下,刀背輕輕敲了敲掌心,\"逼他替王老六當活屍?
    可王老六的屍呢?\"雨絲打進他眼睛,他眨了眨,突然想起張承軒說過的女屍——紂市最近失蹤的女大學生,最後出現的地方離亂葬崗不遠。\"難道連線師沒找到王老六的屍,就抓了女的?\"
    \"樹君哥!\"衣衣突然拽他胳膊,指向屋內,\"燈...燈亮了!\"
    他猛地轉頭,昏黃的燈光從門縫裏漏出來,在青石板上投出細長的影子。
    剛才斷電時王有材還昏迷著,現在燈自己亮了?
    他攥緊刀,另一隻手護著衣衣往屋裏挪。
    門軸\"吱呀\"一響,黴味混著藥味撲麵而來——王有材還躺在床上,被子滑到腰際,手背上的輸液管晃著半袋生理鹽水;紙紮人躺在地上,玻璃珠眼睛正對著床腳;小黑從衣衣懷裏竄出去,蹲在紙紮人旁邊,尾巴尖一下下掃過它發皺的臉。
    \"叮——\"
    手機震動聲驚得衣衣跳起來。
    林樹君摸出手機,屏幕上是條未讀消息,發信人備注\"都教頭\":【羅盤找到了,你樓上衣櫃第三層,我去查西牆根的潮痕,別亂跑。】他盯著\"查潮痕\"三個字,後頸的汗毛又豎起來——西牆根是老樓最陰的地方,王有材說過那底下埋著民國的亂葬坑。
    樓上傳來木板開裂的輕響,像有人踩過朽壞的地板。
    林樹君抬頭,天花板上的水痕在燈光下泛著青灰,像道扭曲的鬼臉。
    小黑突然弓背跳起,前爪扒住樓梯扶手,喉嚨裏滾出低吼。
    他把衣衣推到王有材床邊:\"待在這,別出聲。\"彈簧刀在掌心轉了個圈,一步步往樓上挪。
    樓梯板每踩一步都\"吱呀\"作響,他數到第七階時,響動又出現了——是指甲刮過木櫃的聲音,從左邊臥室傳來。
    他貼著牆摸到門口,門縫裏漏出點光,是他出門前忘關的床頭燈。
    推開門的瞬間,黴味更重了,衣櫃門半開著,第三層露出半塊紅布——是都教頭說的羅盤。
    可讓他汗毛倒豎的,是衣櫃前的地板。
    那裏有一串濕腳印,從窗口延伸到衣櫃,又延伸到門口——鞋印很小,像女人的繡花鞋,鞋底沾著泥,混著點暗紅的痕跡,和猴腿上的血一個顏色。
    \"女屍...\"他輕聲呢喃,刀麵映出自己發白的臉。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打在玻璃上劈啪作響。
    他湊近鞋印,聞到股熟悉的香火氣——和紙紮人身上的一樣,是守墓人做法事用的降香。
    \"咚——\"
    樓下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林樹君轉身衝下樓梯,隻見王有材的病床歪在牆角,輸液管扯斷了,鹽水灑了一地。
    衣衣縮在床底,懷裏抱著小黑,眼淚糊了一臉:\"它...它從床底下鑽出來,抓王叔的手!\"她指著王有材的手背,那裏有道紅痕,像被指甲抓的,正滲著血珠。
    林樹君蹲下身查看,王有材的呼吸還是遊絲般微弱,可剛才那抓痕——他抬頭看向門口,雨幕裏的青石板上,又出現了那串繡花鞋印,正往巷口延伸。
    \"追!\"他拽起衣衣就往外跑,小黑\"嗖\"地竄出去,當先衝進雨裏。
    可剛到巷口,鞋印突然消失在積水裏,隻剩雨絲打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樹君哥...\"衣衣指著對麵牆根,聲音發顫,\"那...那是不是?\"
    他順著她手指看過去,牆根的青苔上沾著片碎布,暗紅的,繡著纏枝蓮——和衣櫃前的鞋印,和王有材手背的抓痕,和老猴子臉上的黑血,全串成了線。
    \"是女屍。\"他彎腰撿起碎布,布料還帶著體溫,\"連線師沒借到王老六的屍,就抓了她...現在她要找回來。\"
    雨越下越大,遠處傳來瓦片碎裂的輕響。
    林樹君抬頭,隻見對麵屋頂的青瓦上,有道黑影閃過,快得像道風。
    他握緊碎布,彈簧刀在雨裏泛著冷光——都教頭說去查西牆根的潮痕,可剛才那道黑影...
    \"樹君哥,回家吧。\"衣衣拽他胳膊,\"王叔還在發燒呢。\"
    他低頭看她,小姑娘的睫毛上沾著雨珠,像掛了串小水晶。
    他摸了摸她頭頂,轉身往回走,可目光總忍不住往屋頂飄。
    雨幕裏,那道黑影又閃了閃,這次他看清了——是道穿灰布衫的影子,腰間掛著個銅鈴,在雨裏叮當作響。
    \"都教頭?\"他輕聲嘀咕,可那影子已經沒了蹤跡。
    回到屋裏,他把碎布塞進兜裏,盯著紙紮人玻璃珠眼睛裏的自己。
    老猴子的嗚咽,女屍的鞋印,守墓人的麻線...這些線頭在他腦子裏繞成一團
    樓上又傳來響動,這次是清晰的\"哢嗒\"聲,像有人轉動門鎖。
    林樹君握緊彈簧刀,抬頭看向樓梯——小黑正蹲在樓梯頂端,貓眼映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尾巴尖輕輕擺動,像在說:\"該上樓了。\"
    雨還在下,打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鼓點。
    林樹君深吸口氣,一步步往樓上走,彈簧刀的刀尖劃破空氣,在牆上投出細長的影子。
    他知道,樓上等著他的,可能是答案,也可能是更危險的謎題——但無論如何,他都要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