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驚見冰棺異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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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樹君的後槽牙咬得發酸,樓下腐屍咧開的爛嘴與門外李康亮的嘶吼在他視網膜上重疊。
    胡思思的活魂還在窗口晃,像片被風卷著的破布,他聽見自己喉嚨裏滾出一聲悶吼——不是害怕,是被這團亂麻絞得發疼的焦躁。
    彈簧刀在掌心硌出紅印,他一步跨下兩級台階。
    腐屍的指甲刮過地磚,發出讓後頸起雞皮疙瘩的聲響,可當他的影子罩住那具灰白屍體時,那東西突然僵住,腐爛的眼珠詭異地翻向天花板,喉間的呼喚聲斷成了氣泡破裂的\"噗\"。
    \"樹君哥......\"
    衣衣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帶著哭腔。
    林樹君抬頭,看見小姑娘攥著胡思思的被角,眼淚在臉上砸出小坑:\"思思姐的手好涼,像泡在井裏......\"
    他的心髒猛跳了一下。
    都教頭說過,活魂離體超過三刻鍾,人就成了空殼。
    胡思思的活魂還被什麽東西扯著,再拖下去......
    \"過來。\"他衝衣衣招招手,彈簧刀換到左手,\"牽著我衣角,別鬆開。\"
    樓下木門又被撞了一下,這次撞得更狠,門框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
    門縫下的黑紅液體已經漫到他腳邊,黏糊糊的觸感透過鞋底滲進來,像踩在化了一半的血凍子上。
    林樹君彎腰抓起王有材的藍布包——剛才腐屍就是從這裏滾出來的,布包內側還沾著暗褐色的組織,湊近能聞見鐵鏽味混著爛蘋果的腥甜。
    \"爺爺給你帶了糖......\"
    門外的聲音又變成了王有材的,這次混著濕噠噠的吧嗒聲,像是有舌頭在門板上舔。
    林樹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突然意識到這聲音的方位不對——剛才在樓梯口聽著是貼門縫,現在站在一樓,那聲音卻像是從頭頂的房梁上垂下來的。
    \"都叔說我身上有煞。\"他對著空氣呢喃,像是在給自己壯膽,\"煞能克邪,對吧?\"
    衣衣的手指在他衣角絞成一團:\"樹君哥,門......門在抖。\"
    林樹君抬頭。
    木門的銅鎖正在劇烈震動,鎖扣撞擊門框的聲音裏,混著指甲刮擦金屬的尖嘯。
    他盯著那團黑紅液體,突然發現液體表麵浮著幾縷灰白色的絲狀物,正順著他的鞋跟往褲管上爬。
    \"閉眼。\"他猛地拽過衣衣,彈簧刀的寒光劃過半空。
    絲狀物被割斷的瞬間,門外傳來一聲尖叫,像被踩住脖子的貓。
    林樹君反手推開門——
    腐臭的風裹著雨絲灌進來。
    門口的青石板上擺著三盞粗陶燈,燈芯燒著暗綠色的火焰,飄出的不是香,是焦糊的肉味。
    王有材蹲在台階下,渾身濕透的藍布衫貼著後背,可他的臉......林樹君的瞳孔縮成針尖——那根本不是人臉,鼻梁塌得幾乎貼在臉上,眼睛斜斜吊向鬢角,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活脫脫一隻成了精的黃鼠狼。
    \"大鵝......\"王有材的喉嚨裏發出咕嚕聲,爪子般的手按在腳邊的鵝屍上,鵝頭已經被啃得隻剩白骨,血混著雨水在他下巴滴成串,\"大鵝......香......\"
    \"思思姐!\"衣衣突然拽他胳膊。
    林樹君轉頭,看見胡思思的活魂正被一根灰線往院外拉,灰線的另一端消失在雨幕裏。
    他咬了咬牙,彎腰把胡思思打橫抱起——她的身體輕得像團棉花,皮膚冷得能凍住他的掌心。
    \"衣衣,牽好我。\"他衝小姑娘喊,\"跟緊了!\"
    冰棺停在院子東頭的老槐樹下。
    林樹君踩著濕滑的青石板跑過去,雨絲順著帽簷砸在胡思思臉上,她的活魂還在掙紮,灰線繃得像根琴弦。
    王有材在後麵發出嘶叫,鵝屍被他甩得亂飛,有塊帶毛的鵝翅膀擦著林樹君的耳朵砸在牆上。
    \"你到底要什麽?\"林樹君把胡思思輕輕放在冰棺旁的石桌上,轉身時彈簧刀已經抵住王有材的喉嚨。
    可那東西根本不怕,黃眼珠子直勾勾盯著冰棺,爪子扒拉著地麵往這邊挪,指甲縫裏的新泥被雨水衝成渾濁的細流。
    \"碰......碰......\"王有材的嘴一張一合,吐字不清,\"碰......開......\"
    林樹君的後頸又開始發毛。
    他想起都教頭說過,中邪的人若被髒東西附了身,說話會漏出那東西的本音。
    王有材現在的聲音裏,除了沙啞,還帶著點金屬摩擦的蜂鳴,像是什麽老物件在響。
    \"你想讓我開冰棺?\"他試探著問。
    王有材突然直立起來,後背弓成蝦米狀,尾巴......不,是他的藍布衫後擺鼓出個長條形狀,在雨裏掃過地麵,帶起一片泥點。
    林樹君的呼吸一滯——這分明是黃鼠狼的尾椎骨,被強行接在人身上了。
    \"開!\"王有材尖叫,口水噴在林樹君臉上,\"開!開!開!\"
    林樹君的手指按在冰棺蓋上。
    冰棺是用整塊青石鑿的,表麵雕著歪歪扭扭的符咒,有些地方被磨得發亮,像是被無數雙手摸過。
    他運起體內那股熱流——都教頭說這是他天生的煞氣相,能探陰陽——手掌剛貼上冰棺,就像被扔進了冰窖,熱流瞬間凍成了針,紮得他虎口發麻。
    \"百年鬼物。\"他倒抽一口涼氣。
    這股陰寒不像是普通的屍氣,帶著股子說不出的黏膩,像有人在他意識裏吐了口濃痰。
    胡思思的活魂突然劇烈顫抖,灰線\"啪\"地斷了。
    她的魂魄\"咻\"地鑽回身體,林樹君摸了摸她的手腕——脈搏雖然弱,總算有了跳動。
    他鬆了口氣,轉頭看向冰棺,王有材已經爬到了石桌底下,黃眼睛死死盯著他的手。
    \"要查就查徹底。\"林樹君咬咬牙,雙手扣住冰棺蓋。
    青石與青石摩擦的聲響裏,他聽見王有材發出絕望的嗚咽。
    棺蓋掀開的瞬間,一股黑灰色的霧氣湧出來,裹著股腐爛的蓮花香——這味道他在李康亮家的舊宅聞到過,在陳女士的佛堂也聞到過。
    霧氣裏浮著半張青銅麵具。
    麵具眼睛的位置鑲著兩顆鴿血紅的寶石,鼻梁處刻著歪扭的咒文,最詭異的是麵具嘴角,沾著半幹的血漬,形狀像朵綻開的花。
    \"女屍......麵具......\"林樹君喃喃自語。
    他想起張承軒說過,河灣工地挖出的女屍臉上戴著青銅麵具;想起林嘉尤在論壇發的帖子,說看到戴麵具的\"人\"在井邊徘徊;想起李康亮撞邪前喊的\"井裏有手\"——所有線索突然串成了線。
    \"嗷!\"
    王有材的攻擊來得毫無預兆。
    林樹君隻覺後頸一涼,那東西的尖牙已經咬了過來。
    他本能地側頭,肩膀傳來火辣辣的疼,血腥味在嘴裏炸開。
    彈簧刀紮進王有材的肩膀,可那東西像感覺不到疼,爪子抓向冰棺裏的麵具,喉嚨裏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
    \"鬆手!\"林樹君拽住王有材的後領,把他甩到地上。
    這東西的力氣大得離譜,被摔了個四仰八叉還在掙紮,尾巴抽得青石板\"啪啪\"響。
    林樹君想起都教頭說過,附人身的邪物最怕陽火,可他身上沒帶火折子......
    \"砰!\"
    王有材突然不動了。
    林樹君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扇了他一耳光,指節都扇麻了。
    王有材的黃眼睛慢慢變回人眼,翻著白眼昏了過去,嘴角還掛著血絲和鵝毛。
    \"對不住了。\"林樹君蹲下來,用藍布包捆住他的手腳。
    他摸了摸王有材的後頸,那裏有塊青紫色的印記,形狀像枚五銖錢——這是邪物上身後留下的鎖魂印。
    冰棺裏的霧氣已經散了。
    林樹君重新看向青銅麵具,寶石在雨裏泛著幽光,他總覺得那上麵的血漬在慢慢擴大,像有人在麵具後咧開了嘴。
    \"得查這麵具的來曆。\"他掏出手機,手指懸在\"連線師\"的對話框上。
    都教頭說過,連線師能通過法器連通陰陽,可他之前發的消息一直沒回......
    手機屏幕突然暗了。
    林樹君抬頭,老槐樹的枝葉在頭頂搖晃,雨不知何時停了,可天空還是陰沉沉的,像被塊濕抹布捂住了。
    他又低頭看手機——沒有信號,連4g圖標都不見了。
    王有材在地上發出夢囈般的呻吟。
    林樹君把胡思思抱進懷裏,她的體溫正在慢慢回升。
    衣衣縮在他腳邊,抓著他的褲腳打哆嗦。
    冰棺裏的青銅麵具安靜地躺著,可林樹君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順著他的脊椎往上爬,像根冰涼的手指,一下一下戳著他的後頸。
    \"明天,必須聯係上連線師。\"他對著空氣說,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狠勁。
    雨又下起來了。
    林樹君拇指在手機屏幕上重重一按,\"連線師\"對話框的輸入框裏\"青銅麵具,河灣工地女屍,鎖魂印\"幾個字被雨氣浸得發虛。
    他又劃拉兩下,4g圖標像被掐斷的燈芯,連跳都不跳一下。
    都教頭說過連線師能通陰陽,可這破信號——他喉結滾動,指甲幾乎要戳穿手機殼。
    \"樹君哥......\"衣衣的手指從他褲腳縫裏鑽出來,指尖涼得像冰棺裏的霧氣,\"門......門又在動。\"
    雨絲拍打窗欞的沙沙聲裏,傳來一聲綿長的吱呀。
    林樹君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不是之前撞門的悶響,是門板被某種力量從外往內擠壓時,木頭纖維斷裂的細響。
    他把胡思思輕輕放在石桌上,彈簧刀滑進掌心時割破了虎口,血腥味混著雨氣竄進鼻腔。
    門縫先拱起道青灰色的弧。
    那東西的腳掌比常人寬出兩倍,趾間綴著半透明的膜,指甲是黑褐色的,像泡在屍水裏的穿山甲鱗片。
    衣衣的抽噎卡在喉嚨裏,她死死攥住林樹君袖口,指節白得要透光。
    王有材在地上動了動,鎖魂印的青紫色突然加深,像被誰往傷口裏灌了墨汁。
    \"有材啊......\"
    沙啞的呼喚裹著風擠進來,是個老人的聲音,尾音帶著哭腔。
    林樹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聲音他聽過,在王有材家的老相冊裏,那個抱著穿開襠褲小王有材的老頭,相冊背麵寫著\"爺爺王大福\"。
    可王大福五年前就死了,埋在後山的老槐樹下,李康亮上個月還幫著遷過墳。
    腳掌又往裏挪了寸許,門軸發出瀕死的哀鳴。
    林樹君看見那東西小腿上的皮膚在剝落,露出下麵暗紅色的肌肉,肌肉間纏著灰線——和之前拽胡思思活魂的線一模一樣。
    他突然明白王有材為什麽發瘋似的要開冰棺了,這東西根本不是附在王有材身上,是王有材被做成了引魂樁,用鎖魂印拴著它!
    \"退回去!\"他吼了一嗓子,彈簧刀刀尖抵住門縫。
    那東西的腳趾突然蜷起,指甲刮過刀刃發出刺耳鳴叫。
    林樹君的虎口震得發麻,刀差點脫手。
    衣衣終於繃不住,哇地哭出聲,眼淚砸在他手背上,燙得他心尖發顫。
    門\"哢\"地裂開道指寬的縫。
    林樹君看見半張臉——或者說半張人臉的拚湊物:左眼是王大福的渾濁老眼,右眼是李康亮撞邪時翻白的瞳仁,鼻梁處沾著陳女士佛堂裏的金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和王有材一樣的細密尖牙。
    \"還我孫兒......\"那東西的嘴沒動,聲音卻像蛆蟲般爬進林樹君耳朵。
    它的肩膀開始往裏擠,皮膚裂開的血珠濺在冰棺上,腐蝕出滋滋響的白泡。
    青銅麵具突然震了震,鴿血紅寶石亮起幽光,照得那東西的臉忽明忽暗。
    就在它鎖骨要擠進門的瞬間,一道黑影從院牆上撲下來。
    林樹君隻看見團油亮的黑毛,帶著股腥甜的風,精準地叼住那東西的後頸。
    那東西發出刺耳的尖叫,肌肉虯結的手臂亂揮,卻碰不到黑貓半根毛。
    黑貓的尾巴掃過冰棺,麵具上的血漬突然凝住,寶石的光\"啪\"地熄滅。
    \"嗷嗚——\"
    門外傳來數聲貓叫,像是回應,又像是催促。
    黑貓叼著那東西往門外退,林樹君這才看清它的眼睛——是罕見的異瞳,左眼金,右眼藍,在雨幕裏亮得像兩盞小燈。
    那東西的腿還卡在門縫裏,被黑貓拖著在青石板上蹭出血痕,可黑貓的牙像鋼釘,咬得它半點掙脫不得。
    門被重重甩上。
    林樹君衝過去插門閂時,聽見門外傳來撕咬聲、骨骼碎裂聲,還有黑貓低低的嗚咽,像在警告,又像在啃食什麽。
    他轉身時,衣衣正用胡思思的被角擦眼淚,王有材還昏迷著,鎖魂印的顏色淡了些,像被水洗過的藍靛。
    冰棺裏的麵具安靜地躺著,寶石暗得像兩顆死魚眼。
    雨停了。
    老槐樹的影子爬上門板,在黑貓剛才站過的地方,落著兩片黑毛。
    林樹君蹲下身捏起毛,指尖觸到的不是普通貓毛的柔軟,是帶著倒刺的硬梗,像某種野獸的鬃毛。
    \"樹君哥......\"衣衣吸了吸鼻子,指向門口,\"外麵沒動靜了。\"
    林樹君豎起耳朵。
    門外的撕咬聲不知何時停了,隻餘風穿過門縫的哨音。
    他剛要鬆口氣,就聽見\"啪嗒啪嗒\"的抓撓聲——是從門外側傳來的,像有什麽東西在用爪子拍門,一下,兩下,不急不緩,像在敲喪鍾。
    他摸向彈簧刀的手頓住了。
    這抓撓聲太熟悉了——是小黑,他養的那隻流浪貓,平時總愛蹲在窗台討魚幹,可三天前它突然不見了,他找遍整條巷子都沒找到。
    此刻,小黑的抓撓聲還在繼續,一下比一下急,像在說:\"開門,快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