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天劫落下來時，我聞到了鐵鏽味。
    不是血，是紫雷裏裹著的金屬腥氣。
    我仰頭看那道雷，它不像普通劫雷那樣粗碩，倒像根細長的銀針刺破雲層，針尖處還泛著幽藍的電弧——和幽姬發梢的顏色一模一樣。
    "小心！"識海裏周青的聲音突然尖了些，可等我舉刀去擋，那雷已經擦著刀背劈在腳邊的青石板上。
    石板炸成齏粉，碎片紮進小腿，疼得我膝蓋一彎。
    更疼的是左臂，弑神劍訣的刻痕不知何時爬到了脖頸，每道紋路都像活了的火蛇，正順著血管往心髒鑽。
    "寒哥......我好像......"周青的聲音又弱了，這次帶著黏膩的濕意，像含著血說話，"我身上......有東西在爬......"
    係統提示音緊跟著炸響："檢測到目標周青）體表出現幽冥族禁紋，血脈暴走度87，預計30秒後徹底失控。"我猛地扯開袖子，腕間的通訊玉牌正在發燙，上麵原本顯示周青位置的紅點，此刻正滲出細密的黑絲，像團被墨汁泡開的棉絮。
    幽姬的指甲掐進我肩膀："早說過，鎖魂井的咒從他碰琉璃珠那天就種下了。"她的聲音裏又混進了老婦的咳嗦聲，"那珠子是幽冥族祭台的引魂器，你們搶的時候，他指尖破了個小口吧？"
    我猛地想起三天前在遺跡裏，周青為了搶琉璃珠被石棱劃破食指。
    當時他還笑著說"小傷不礙事"，現在想來，那道傷口根本沒愈合，隻是被某種黑血封住了——此刻玉牌上的黑絲，應該就是順著那點血滲進他經脈的。
    "還有15秒。"係統的機械音像錘子敲在腦仁上。
    我盯著洞外翻湧的雷雲，第二道天劫剛過，第三道的轟鳴已經在雲層深處滾動。
    更棘手的是，周青的神識波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弱，剛才還能斷斷續續說話，現在隻剩若有若無的嗡鳴，像風吹過空穀。
    "啟動隱藏功能。"我咬著牙低喝，舌尖嚐到血味。
    係統立刻彈出警告："傀儡操控權需以混沌代碼強行連接目標神經網絡，成功概率43，副作用：目標永久性失去自我意識。
    是否確認？"
    洞外的風突然灌進來，卷著周青的一縷衣角——他不知何時被雷暴吹到了洞門口，半跪在地上，後背抵著斷牆。
    月光照在他臉上，我這才看清他眼眶泛著青黑，額角、脖頸甚至手背，都浮起了暗紫色的符文，那些紋路順著血管遊走，在他皮膚上拱出蚯蚓似的凸起。
    "寒哥......別......"他突然抬起頭，瞳孔裏原本的星芒全被幽藍取代，像兩盞將熄的鬼火，"我不想......變成怪物......"
    我的手指死死摳進掌心。
    三個月前在煉丹房，他把剛煉好的淬體丹塞給我時，眼睛亮得像淬過的琉璃；上個月在萬獸山，他為了幫我引開追獸，後背被毒蜂蟄得腫成饅頭，還笑著說"哥這是替你試毒"。
    現在他跪在那裏，符文爬過他的嘴角，把他的笑紋都扭曲了。
    "確認。"我對著空氣說出這兩個字，喉嚨像被砂紙磨過。
    係統的提示音變成了蜂鳴。
    我看見周青的身體突然僵直，符文在他皮膚上瘋狂遊走，最後匯聚在眉心，凝成一枚漆黑的傀儡印。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又猛地擴散，最後完全變成了灰白色——像被挖去了靈魂的提線木偶。
    "連接成功。"係統的聲音終於恢複平靜，"當前操控權限：100。"
    我試著動了動手指，周青的右手立刻抬了起來。
    他的關節發出哢哢的響聲，像生鏽的齒輪在轉動。
    我心頭一緊，這哪是操控活人？
    分明是在擺弄一具被邪術催活的屍體。
    "你們玩夠了麽？"
    陰冷的聲音從洞外傳來。
    我抬頭，看見楚無涯踩著紫雷走過來。
    他的身體不再是血肉之軀，左肩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右半邊臉覆蓋著青銅色的傀儡甲，連眼球都是嵌著符文的琉璃珠。
    在他身後，巨大的天道棋盤虛影緩緩展開，每枚棋子都泛著幽光，正是之前幽姬碾碎的那種血色。
    "我等這一天，等了三百年。"他的聲音裏混著金屬摩擦聲，"天道要修士當血庫，可它不知道......"他抬起手，指尖彈出一道金芒，洞頂的紫雷突然倒卷著鑽進他掌心，"傀儡術才是真正的天道。
    等我吞了所有渡劫修士的元嬰，這方天地......"他的傀儡甲發出嗡鳴，"就由我來當新的天道。"
    我握緊短刃，弑神劍訣的刻痕已經爬滿右臉。
    此刻周青就在我身側，我能通過操控權感知到他體內的力量——幽冥血脈像團沸騰的岩漿，在他經脈裏橫衝直撞。
    剛才的連接隻勉強壓製住了暴走，可現在......
    周青的指尖突然輕輕顫抖。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他的左手正搭在腰間的丹爐上——那是他最寶貝的九轉丹爐，爐身上還刻著我們結拜時的"寒青"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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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掌心滲出黑血，在丹爐上暈開一個血點。
    我突然覺得後頸發涼。
    係統的連接明明已經切斷了他的自我意識，可這細微的動作......
    洞外的雷雲突然炸開。
    第三道天劫的轟鳴聲中，我聽見周青的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吟——不是傀儡的機械音，是他原本的聲線，帶著三分哽咽，七分決絕：
    "寒哥......動手。"
    他的體內，幽冥血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
    周青的指尖還搭在九轉丹爐上，黑血在爐身"寒青"二字間蜿蜒成線。
    我握著弑神劍的手突然抖了抖——係統明明切斷了他的意識，可他剛才那聲"動手"，尾音裏還帶著我們初遇時在煉丹房翻丹譜的氣音。
    "轟！"
    第三道天劫終於劈下來。
    這次不是銀針，是麵磨盤大的紫雷，帶著碾碎萬物的氣勢砸向洞頂。
    周青卻在雷光劈落的刹那猛然躍起，像支被幽冥血氣淬過的箭，直接撞向楚無涯的傀儡胸膛。
    我聽見骨骼碎裂的悶響。
    他的左肩撞在楚無涯青銅甲上，碎成白花花的骨渣，可他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右手死死扣住楚無涯喉間的傀儡樞機。
    那些暗紫色符文從他指縫裏鑽出來，順著楚無涯的傀儡甲往上爬，竟把那層泛著幽光的青銅腐蝕出一個個蜂窩狀的孔洞。
    "這不可能！"楚無涯的琉璃眼珠劇烈震顫，"幽冥血脈早該被天道淨化......"
    我咬著牙衝過去。
    弑神劍訣的刻痕已經爬滿全身，每道紋路都在灼燒，像有人拿著燒紅的鐵簽子往骨頭裏紮。
    可此刻顧不上疼了——周青的後頸裂開道血口，裏麵翻湧著黑紅的血沫，那是幽冥血脈暴走時在啃噬他的魂魄。
    "寒哥！"他突然扭頭看我，眼睛裏竟有了三分清明，"刺他心口！
    傀儡樞機在——"
    話音未落，楚無涯的傀儡臂橫掃過來。
    我旋身避開，卻見周青被這一擊甩到洞壁上，後背的青磚碎成齏粉。
    他的左手還死死攥著那隻九轉丹爐，爐身的"青"字被血泡得發紅，像要滲進骨頭裏。
    機會！
    我握緊弑神劍，順著楚無涯胸膛的腐蝕孔洞刺進去。
    劍刃剛觸到他心口，就像紮進了滾燙的岩漿裏——傀儡樞機處翻湧著黑紫色的霧氣，竟將我的弑神劍訣反噬回來。
    "噗！"我噴出口黑血，半邊身子瞬間麻痹。
    弑神劍"當啷"掉在地上，劍身布滿蛛網似的裂紋。
    楚無涯的傀儡甲突然發出蜂鳴，那些被周青腐蝕的孔洞裏，竟爬出無數條細如發絲的銀線，纏上了我的腳踝。
    "殘次品就是殘次品。"他的聲音裏混著十幾道不同的人聲，像無數人在同時說話，"幽冥族獻祭要的是完整魂魄，你們這種強行融合的血脈......"他低頭看向周青，青銅甲下的骨茬滲出幽藍熒光，"不過是給我送養料的蠢貨。"
    洞外突然刮起腥風。
    我這才發現，楚無涯背後的天道棋盤上，原本幽光閃爍的棋子正在一顆顆落地——每顆棋子落地，就化作一具渾身纏著鎖鏈的傀儡修士。
    他們的臉被黑布蒙著，可我認得其中三具的道袍紋路：是青雲宗大比時被楚無涯暗害的外門弟子。
    "結陣。"楚無涯抬起傀儡臂，那些傀儡修士立刻呈北鬥狀圍過來。
    為首的傀儡舉起鏽跡斑斑的劍，劍尖指向我咽喉時，我看見他手腕內側有個熟悉的朱砂痣——是上個月替我去藥堂取續骨丹的小師弟阿木。
    "寒哥......"
    微弱的喚聲從腳邊傳來。
    我低頭，看見周青正用指甲在青石板上劃字，血混著石粉，寫的是"丹爐"。
    他的手指已經沒了人形，關節處全是凸起的符文，可那隻九轉丹爐還被他護在腹下，爐蓋微微翹起，露出裏麵半顆幽藍的血核——那是他用三個月時間，在鎖魂井裏以自身精血溫養的幽冥血核。
    "你敢！"楚無涯的傀儡甲劇烈震動，那些銀線突然收緊，勒得我小腿骨"哢"地一聲斷了。
    可我顧不上疼，連滾帶爬撲向周青。
    他的手指剛碰到我手背，我就感覺到一股熱流順著血脈湧進來——是他用最後的神識，把操控權強行還給了我。
    "引爆。"他的唇形動了動，眼睛裏的幽藍徹底褪成了死灰。
    我顫抖的手按在九轉丹爐上。
    係統警報聲在識海炸響："檢測到幽冥血核能量值100，引爆後半徑十裏無活物，宿主存活概率17。
    是否確認？"
    洞外的傀儡修士已經逼近，阿木的劍刃離我咽喉隻剩三寸。
    我盯著周青額角的傀儡印——那枚漆黑的印記正在慢慢變淡，像被什麽東西融化了。
    他的丹爐上，"寒"字還清晰如新，是他用刻刀一筆一劃刻上去的，說等我們都成了化神修士，要在爐身刻滿"天下第一丹師"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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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認。"我對著空氣嘶吼，眼淚砸在丹爐上，濺起細小的血花。
    下一秒，地動山搖。
    幽冥血核爆炸的光芒比天劫還亮。
    我被氣浪掀飛，撞在洞壁上時聽見肋骨斷裂的聲音。
    等視線恢複清明，隻看見楚無涯的傀儡甲碎成了漫天青銅片，他的琉璃眼珠滾落在地，裏麵的符文正在快速湮滅。
    而周青......
    他隻剩半截染血的道袍掛在斷牆上。
    那隻九轉丹爐還在，爐身的"寒青"二字被高溫熔成了一團，像兩滴凝固的血。
    我爬過去，在瓦礫堆裏摸到他半塊染血的玉佩——是我們結拜時用同一塊和田玉雕的，他那半塊刻著"生死與共"。
    "別......讓幽姬......"
    沙啞的低語從廢墟裏傳來。
    我渾身一震，扒開壓在他身上的碎石，看見他右手指尖還在動，血沫從嘴角溢出，在青石板上洇出模糊的字跡："騙......你......"
    "青兒！"我把他抱在懷裏，他的體溫正在快速流失。
    幽冥符文已經從他身上退去，露出底下被腐蝕得千瘡百孔的皮膚。
    他的眼睛緩緩閉上，最後一絲神識波動擦過我的識海，像片輕輕飄落的羽毛："對不起......沒保護好丹爐......"
    "不！"我嘶吼著去按他的人中，可他的脈搏已經停了。
    洞外的傀儡修士全被爆炸餘波震成了碎片，隻有阿木那具傀儡還剩半截身子，手腕上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
    係統提示音突然響起，機械音裏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波動："檢測到重要角色死亡，觸發隱藏任務：【幽冥族真相】。
    任務內容：查明周青血脈暴走的真正誘因，揭開幽姬與楚無涯的共謀。
    任務獎勵：混沌代碼完整版......"
    我抱著周青逐漸冰冷的屍體，弑神劍訣的刻痕還在灼燒。
    洞外的雷雲不知何時散了，月光照在他染血的道袍上，像極了三個月前他在煉丹房裏，把新煉的丹丸塞進我手裏時，嘴角沾著的丹砂。
    "我一定......"我對著他已經沒有溫度的耳朵低語，"把騙你的人......全扒了皮。"
    風卷著血沫吹進來，吹得周青的道袍角輕輕晃動，像他從前總愛用這動作，偷偷把我沒吃完的辟穀丹塞回我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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