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命門初現,天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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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撐著弑神劍站起來時,掌心被劍柄硌得生疼。
    這痛感倒比腳下的焦土更真實些——斷梁下壓著半塊刻著\"丹房\"的木牌,我上個月還在那間丹房裏給周青調過洗髓丹的火候;青竹殘枝上的紅繩褪成了灰白,是我剛入門時和小師妹打賭輸了係的,她當時笑我手笨,說紅繩要係三年才靈驗。
    \"我隻離開了多久......竟已滄海桑田?\"喉嚨像被碎星紮了,每說一個字都泛著腥甜。
    風卷著焦灰灌進袖口,我這才發現道袍下擺不知何時被劃開了道口子,露出底下被雷劫灼得發皺的皮膚——和三年前渡雷劫時的傷一模一樣,可那時候青雲宗的晨鍾還能傳到十裏外。
    識海裏突然泛起漣漪,天機子的殘魂弱得像片將碎的蟬翼:\"莫慌,殘界與現世的時間流速本就不同。
    你在殘界輾轉三月,這裏或許已過三載。\"他的聲音裹著血鏽味,顯然剛才的墜落讓他又消散了幾分。
    \"師兄!\"
    這聲呼喚混著瓦礫摩擦的輕響撞進耳膜。
    我反手握住弑神劍轉身,劍尖卻在半空中頓住——穿月白裙的女子正從斷牆後踉蹌跑來,發間的青玉簪歪在耳側,裙角沾著暗紅的血漬。
    是紅蓮,周青的未婚妻,半年前我去輪回殘界時,她剛結丹成功,如今氣息卻紊亂得像團被揉皺的雲。
    她跑到我三步外時突然栽了個跟頭,膝蓋磕在帶棱的碎石上,卻像是沒知覺似的,撐著地麵繼續爬過來。
    我快步上前要扶,她卻先攥住我道袍的下擺,指尖冷得像塊冰:\"你終於回來了......\"她仰起臉,眼尾的淚混著灰,在臉上犁出兩道白痕,\"自從你切斷命運鏈接,整個修真界都在動蕩。\"
    我蹲下來與她平視,能看見她眼底爬滿血絲,像被火燒過的蛛網:\"怎麽說?\"
    \"各大宗門的傳功玉牌全碎了。\"她喉嚨發緊,\"以前祖師爺的傳承都是順著命輪鎖鏈往下灌,現在鎖鏈裂了,那些老東西的殘魂要麽瘋,要麽散。\"她突然笑了一聲,帶著哭腔,\"蒼梧派的大長老走火入魔時,把藏經閣燒了;萬劍閣的劍塚炸了十七口劍爐,死了三十七個外門弟子......\"她的指甲掐進我手背,\"甚至有人開始跪在廣場上罵天道,說我們修了一輩子,不過是給命輪當燃料。\"
    我想起殘界裏那些歡呼著要掙脫輪回的殘魂,突然明白過來——原來所謂\"天道\",不過是用無數修士的魂魄當鎖鏈,把這方世界捆在輪回裏。
    而我撕開的那道裂痕,不僅放跑了殘魂,也扯斷了現世修士與傳承的聯係。
    \"但我們知道。\"紅蓮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你是唯一能改變這一切的人。\"她的目光掃過我腰間的弑神劍,又落在我掌心還在發燙的珠子上,\"周青在藥園守著,他說你肯定會回來,說你最見不得青竹倒、藥苗枯......\"
    \"藥園。\"識海裏的天機子突然咳了一聲,這次的聲音更虛了,\"記得我臨消散前說的話麽?
    青雲宗的藥園。\"
    我猛地抬頭,看見天空那道裂痕又深了幾分,像隻正在睜眼的巨目,裂隙邊緣泛著詭異的金紅,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翻湧。
    靈氣亂得更厲害了,剛才還能勉強感應到的天地元氣,現在像被攪進漩渦的水,根本抓不住。
    \"天道的命門......\"我喃喃重複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弑神劍的紋路。
    這把劍是我用雷劫裏淬了百年的精鐵鑄的,以前總覺得它重得壓手,現在卻像長在我血肉裏似的,連心跳都和劍鳴同頻。
    紅蓮突然鬆開手,往後退了兩步。
    她低頭擦了擦臉,再抬頭時眼神清亮了些:\"我帶你去藥園。\"她轉身時,我看見她後背的衣裳浸透了血,應該是剛才跑過來時被斷木劃的,\"周青在那等你,他說......\"她的聲音突然哽住,\"他說你要是敢再扔下我們去什麽殘界,他就把你種的千年紫芝全煉成毒藥。\"
    我跟著她踩過滿地斷瓦,路過演武場時,看見當年刻著\"青雲七傑\"的石碑倒在草堆裏,\"林寒\"兩個字被砸得缺了半角。
    風卷著灰從背後吹來,我忽然想起剛入門時,老首座摸著我的頭說:\"這孩子根骨普通,但貴在能守。\"可現在,我守的不是青雲宗的規矩,是要把這困住所有人的天道,砸出個窟窿來。
    \"到了。\"紅蓮停在半人高的斷牆前。
    藥園的籬笆早沒了,隻剩幾截焦黑的竹樁。
    但那些我親手種的藥材還在——百年紫芝縮成了拳頭大,卻還撐著傘蓋;冰魄草伏在土裏,葉片上凝著霜;最裏麵那株我用雷劫水養了十年的血參,莖稈上竟纏著道金紅色的光,和天空裂痕的顏色一模一樣。
    \"這是......\"我蹲下身,指尖剛碰到血參的葉子,識海裏突然炸開一道驚雷。
    天機子的殘魂最後一次在我識海顯形,他的身影已經透明得能看見後麵的藥草:\"命門......在血參的根下。\"他的聲音混著破碎的金芒,\"那是天道鎖鏈的錨點,也是......\"
    話沒說完,他就徹底散成了光點。
    我愣了一瞬,突然聞到濃重的血腥氣——不是來自紅蓮的傷,是從血參根部的土裏滲出來的,順著我的指縫往皮膚裏鑽。
    \"師兄?\"紅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點擔憂。
    我沒回頭,閉了閉眼。
    識海深處突然浮起幅模糊的地圖,像是用金粉在霧裏畫的,能勉強看出是座倒懸的城,城中心有團跳動的光。
    那光的位置,和血參根部的血腥氣,重疊了。
    我閉著眼,血腥氣順著指縫往皮膚裏鑽,像無數細針在啃噬骨縫。
    識海裏那幅金粉畫的地圖突然清晰了些——倒懸的城牆上刻滿扭曲的符文,每道紋路都在滲出暗紅的光,城中心那團跳動的光,竟和我掌心血參莖稈上的金紅完全重合。
    \"九重天外......天機塔。\"我喃喃出聲,喉嚨裏的腥甜突然翻湧。
    天機子最後那句話的碎片在識海炸開:\"命門......天道鎖鏈的錨點......\"原來血參根本不是什麽靈植,是天道埋在現世的\"引\",把我們的魂魄、傳承、甚至靈氣,全順著根須抽往那座倒懸的城。
    \"師兄?\"紅蓮的手輕輕搭在我肩上,她的體溫透過血漬浸透的月白裙角傳來,\"你......你在發抖。\"
    我睜開眼,看見她睫毛上還沾著灰,瞳孔裏映著我扭曲的倒影。\"我知道命門在哪了。\"我扯了扯嘴角,這笑大概比哭還難看,\"在九重天外的天機塔。
    傳說裏封著輪回秩序的命契,破了它,天道就再也捆不住我們。\"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尖嘯。
    我抬頭,看見那道裂痕邊緣的金紅突然凝成實質——無數半透明的線從裂隙裏垂落,像被風吹散的蛛網,卻帶著割肉的銳意。
    紅蓮驚呼一聲後退,她發間的青玉簪\"當啷\"掉在地上,那些線擦著她耳側掠過,在斷牆上割出深可見骨的痕跡。
    \"因果線。\"我握緊弑神劍,劍身嗡鳴震得虎口發麻。
    識海裏殘留的天機子氣息突然翻湧,我想起他說過,天道最可怕的不是雷霆,是用因果織成的網——你殺過的人、說過的話、種過的藥草,都會變成線,反過來勒死你。
    \"逆道者,當誅。\"
    這聲音像冰錐紮進耳膜。
    我轉頭,看見天際浮著個身影——說是\"人\"不如說是\"殼\",皮膚泛著死白,眼窩是空的,卻有金紅的光從中滲出。
    它的右手握著柄光刃,刀尖正對著我眉心,每一道刀紋都和因果線相連。
    \"天道傀儡。\"紅蓮的聲音在發抖,她抓住我衣袖的手沁出冷汗,\"三年前萬劍閣的劍癡說過,天道怕人看破輪回,所以用劫雷養了這東西......它能......能......\"
    \"能把逆道者的因果全抽出來絞死。\"我替她說完。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弑神劍的劍格,雷劫淬過的精鐵貼著皮膚發燙。
    三年前渡雷劫時,我以為最可怕的是劈碎丹田的紫雷,現在才明白,真正的殺招從來不在天上,在那些被我們奉為\"天道\"的規矩裏。
    傀儡舉起光刃,因果線突然收緊。
    我聽見自己肋骨發出\"哢\"的輕響,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嘴角淌下來——是剛才被因果線擦過的傷口?
    還是被線勒斷的內腑?
    紅蓮尖叫著要撲過來,卻被一道線纏住腳踝,整個人被甩到藥園籬笆的殘樁上。
    她撞在焦黑的竹樁上,咳出的血珠濺在冰魄草的霜葉上,像開了朵妖異的花。
    \"你護不住她。\"傀儡的聲音沒有起伏,\"就像你護不住青雲宗,護不住那些被傳承玉牌反噬的修士。
    你們的掙紮,不過是給天道添把柴。\"
    我盯著紅蓮。
    她蜷在竹樁旁,染血的手指還在夠地上的青玉簪——那是周青去年用他第一次練丹成功的玉髓給她打的,說等她結嬰那天要重新簪正。
    現在簪子離她隻有半尺,她卻連指尖都在抖。
    \"去你媽的天道。\"我突然笑了。
    弑神劍的劍鳴蓋過了因果線的尖嘯,我能感覺到雷劫水養了十年的血參在腳下震動,那些金紅的光順著我的血管往識海湧——是天機子殘留的記憶?
    還是血參裏埋著的天道錨點?
    傀儡的光刃刺下來時,我握住了胸口的珠子。
    那是從輪回殘界帶回來的\"傀儡之心\",殘魂們說它是天道最早的\"零件\",能切開因果線。
    珠子燙得能烙穿道袍,我卻覺得從未這麽清醒過——天機決的殘篇在識海翻湧,和傀儡之心的紋路重合,像兩張被血浸透的紙,終於粘成了完整的圖。
    \"這次,我要讓你看著天道崩塌。\"我對著傀儡吼出聲。
    因果線突然繃直,我能聽見它們斷裂的脆響——不是被劍砍斷的,是被我體內翻湧的金紅撞斷的。
    紅蓮的青玉簪\"叮\"地落在她掌心,她抬頭看我,眼裏的血霧散了些,像看見光。
    我鬆開弑神劍。
    劍沒有落地,反而懸在我身側,劍身的雷紋亮得刺眼。
    傀儡的光刃刺到我麵前三寸時,我抬手抓住了它的手腕——那\"皮膚\"摸起來像凍硬的漿糊,裏麵是流動的金紅,和天空裂痕、血參莖稈、甚至我血管裏的光,全是同一種顏色。
    \"走。\"我對紅蓮說。
    她還在咳血,卻拚命點頭,把青玉簪往發間插,手忙腳亂得像當年學係紅繩的小師妹。
    我轉身,踩著斷裂的因果線往天上衝——風灌進道袍的裂口,被雷劫灼皺的皮膚疼得發麻,可我從未覺得自己離自由這麽近。
    \"師兄!\"紅蓮的聲音被風撕碎,\"請帶我們所有人,走向真正的自由!\"
    我沒回頭。
    九重天外的雲在頭頂翻湧,像被燒開的鐵水。
    我能感覺到天機塔的位置在識海跳動,越來越清晰——那座倒懸的城,那些扭曲的符文,還有藏在最深處的命契。
    風突然變重了。
    我低頭,看見天道傀儡正從焦土上爬起來,它的半邊身體已經碎成金紅的光粒,卻還在往我這邊抓。
    因果線重新開始編織,卻再也追不上我——因為我腳下的每一步,都踩著天道鎖鏈的裂痕。
    雲團在眼前炸開。
    我看見更高處的天,藍得像被洗過的琉璃,而在那琉璃盡頭,有座黑色的塔影若隱若現。
    那是天機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