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天機塔影,命契之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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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外的風突然變得滾燙,像被扔進熔爐的絲絹,擦過臉頰時帶著細不可聞的灼痛。
我踩著斷裂的因果線往上衝,每一步都能聽見腳底下金紅的光粒碎裂的輕響——那是天道鎖鏈的殘渣,此刻倒成了我登天的階梯。
\"到了。\"天機子的聲音突然在識海炸響,像碎玉撞進青銅鍾。
我抬頭,原本若隱若現的黑色塔影驟然清晰,懸浮在虛空裏的天機塔足有千丈高,塔身布滿扭曲的符文,像無數條被釘死的蛇在攀爬。
最讓我瞳孔收縮的是纏繞塔身的淡金色絲線,每一根都泛著幽微的光,我伸手觸碰最近的那根,指尖剛碰到絲麵就被燙得縮回——那溫度和我血管裏翻湧的金紅一模一樣,是天道的脈搏。
\"這就是命契的所在?\"我盯著塔頂那枚忽明忽暗的命紋石,喉結滾動。
十年前在輪回殘界,那些殘魂哭嚎著說\"命契鎖輪回\"時,我隻當是瘋話;如今親眼見著這些連接著無數修士魂魄的絲線,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原來每道修士的命數,早被人用金絲穿成了傀儡戲。
天機子的殘魂從我的影子裏浮出來,他的身形比上次更淡,像被雨水泡過的紙人,說話時嘴角都在滲金紅的光:\"命契不是石頭,是最初那批製定輪回秩序的大能,用各自的道心意誌刻下的投影。\"他抬手虛點塔身,十二道暗紋突然亮起,\"要破它,先解這十二道命鎖。
每道鎖......\"他的聲音突然哽住,殘魂的指尖微微發抖,\"都是一段被封存的記憶。\"
我猛地攥緊胸口的傀儡之心。
這顆從輪回殘界撿來的\"天道零件\"突然發燙,燙得我鎖骨生疼,像在提醒什麽。
記憶?
天機子前世是天機閣首座,他說的\"被封存的記憶\",會不會和他當年被追殺的真相有關?
\"你以為能走到最後一步?\"
冰冷的話音從背後劈來。
我旋身,弑神劍的劍氣已經擦著我左肩劃過,割開道袍的同時帶起一串血珠。
李慕白從虛空中踏出,他的道袍染著暗紅,左眼纏著帶血的布條——那是上次對決時我用雷火灼瞎的,此刻他露出的右眼布滿血絲,像浸在血裏的玻璃珠。
\"這些鎖鏈本就該存在!\"他揮劍再斬,這次劍氣掃向三根命運絲線。
我聽見\"嗤啦\"一聲,其中一根金線突然繃直,緊接著傳來千裏外的慘叫——是哪個倒黴鬼的命數被斬斷了?
我的識海突然刺痛,眼前閃過陌生的畫麵:穿青衫的小修士在懸崖邊摔得血肉模糊,手裏還攥著半塊未交的任務玉簡。
\"李慕白你瘋了?\"我咬牙甩出雷火符,逼得他後退兩步。
可他的笑聲像碎冰掉進油鍋:\"沒有命契鎖著,那些螻蟻會自相殘殺!
你看看他們——\"他指向被斬斷的金線,那根線末端的光粒正在消散,\"死個外門弟子算什麽?
總比全修真界亂成一鍋粥強!\"
我突然想起十年前在青雲宗演武場,李慕白也是這樣的眼神。
那時他還是內門首徒,我不過是個剛築基的外門雜役,他指著我新得的《雷火訣》說:\"雜役就該掃落葉,學什麽神通?\"後來我用簽到係統換的《破妄訣》贏了他,他跪在演武場哭,說\"我明明比你努力\"。
原來從那時起,他就認定了\"秩序\"該由他這樣的\"上等人\"製定,螻蟻就該被鎖在命契裏,按他的規矩活。
\"你根本不懂。\"我摸出傀儡之心,珠子表麵的紋路開始和天機決殘篇重合。
天機子的殘魂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觸感像團霧氣,卻帶著灼人的溫度:\"別衝動!
十二道命鎖的順序......\"
\"閉嘴!\"李慕白的弑神劍突然爆發出刺目紅光,這次他沒有斬絲線,而是直取我咽喉。
我側身避開,卻看見他眼底的瘋狂更盛——他不是來阻止我破命契的,他是來讓我親眼看著他摧毀我在乎的東西。
\"哢嚓——\"
又是一聲脆響。
我轉頭,剛才被他斬過的三根金線裏,第二根徹底斷裂了。
這次識海的畫麵更清晰:穿紅裙的女修在煉丹房被丹火反噬,她懷裏還抱著個繈褓,嬰兒的哭聲穿透畫麵,刺得我耳膜生疼。
\"停下!\"我吼道,傀儡之心在掌心震得幾乎握不住。
那些斷裂的金線像燒紅的針,正往我識海裏紮——原來命契不僅鎖著修士的命數,還連著所有與我有因果的人?
紅蓮、周青、甚至當年在青雲宗對我笑過的雜役小師妹......他們的命數,此刻都在這些金線上搖晃。
李慕白的劍尖已經抵住我心口。
他喘著粗氣,血從眼罩滲出來,在臉上畫出猙獰的痕跡:\"林寒,你以為打破命契就能自由?
你不過是從一個籠子,跳進另一個更大的籠子!\"他突然偏頭看向塔頂的命紋石,眼神裏閃過我從未見過的虔誠,\"當年天機子要毀命契,結果被天道碾碎;現在輪到你......\"
\"夠了!\"我攥緊傀儡之心,任珠子燙得掌心冒青煙。
天機決殘篇在識海翻湧,和珠子的紋路重合的瞬間,我聽見無數殘魂的哭嚎在耳邊炸響——那是輪回殘界的怨魂,是被命契鎖死的修士,是所有不甘心被當棋子的人。
金線斷裂的聲音還在繼續。
第三根、第四根......我能感覺到,每斷一根,就有一個我認識的人在某個角落遭遇不測。
紅蓮的青玉簪突然從袖中飛出,懸浮在我麵前輕輕震顫,像在提醒我什麽。
\"林寒!\"天機子的殘魂突然暴喝,他的身形開始崩解,\"十二道命鎖的順序是......\"話沒說完,他就散成了金紅的光粒,融進我血管裏的金紅中。
我望著逐漸模糊的塔影,又看向瘋狂揮劍的李慕白,再低頭看著掌心震動得幾乎要裂開的傀儡之心。
那些斷裂的金線在虛空中飄著,像被剪斷的琴弦,而我能感覺到,有什麽更龐大的存在正在蘇醒——是天道傀儡?
還是命契本身?
\"師兄!\"
遠處傳來紅蓮的喊聲。
我轉頭,看見她正禦著青玉簪往這邊飛,發間的青玉簪閃著幽光,和塔頂的命紋石遙相呼應。
她的嘴角還掛著血,卻朝我拚命揮手:\"我找到天機決的完整篇了!\"
李慕白的劍再次刺來。
我側身避開,卻感覺腳下的因果線突然鬆動——天道傀儡要追上來了?
\"林寒!\"紅蓮的聲音帶著哭腔,\"那些金線......是我們的命數!\"
我抬頭,塔頂的命紋石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
十二道命鎖同時亮起,像十二盞被點燃的燈。
而在我掌心,傀儡之心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幾乎要掙脫我的手,往命紋石的方向飛去。
李慕白的劍尖擦過我的耳垂,帶起一串血珠。
我望著那些正在斷裂的金線,突然明白天機子說的\"記憶\"是什麽——每道命鎖裏,封存的是製定命契的大能們,親手鎖死無數修士命數時的記憶。
而我要摧毀命契,就必須讓這些記憶曝光,讓所有人知道,他們奉為天道的秩序,不過是幾個老東西的私刑。
\"想都別想!\"李慕白吼著,再次揮劍斬向金線。
這次我沒躲,反而迎著劍氣衝上去,攥緊傀儡之心的手按在他劍刃上。
劇痛從掌心炸開,血滴在劍身上綻開,卻讓弑神劍的紅光猛地一暗。
\"你瘋了?\"李慕白瞪大眼睛。
我笑了,血從嘴角流下來:\"我沒瘋。
我隻是突然明白,真正的秩序,不該由幾個人定。\"我抬頭看向塔頂的命紋石,\"包括你,包括天機子,包括天道......都沒資格替別人鎖命數。\"
傀儡之心在掌心震得更厲害,我能聽見它內部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這是它要啟動的前兆。
而那些正在斷裂的金線,此刻在我眼裏突然變得清晰,每一根都連接著某個具體的人:紅蓮在煉丹房給周青遞丹瓶的笑,周青一邊罵我笨一邊幫我補道袍的樣子,小師妹把最後半塊炊餅塞給我時凍紅的手......
\"夠了。\"我低聲說,握緊傀儡之心的手開始發光。
金線斷裂的速度慢了下來,可我能感覺到,有更強大的力量在和我較勁——是命契本身的意誌?
還是天道?
李慕白趁機揮劍刺向我的心口。
我沒躲,任由劍尖刺穿道袍,卻在即將觸及心髒時,用傀儡之心抵住了劍身。
珠子表麵的紋路突然全部亮起,像燃燒的金紅火焰,弑神劍在接觸的瞬間發出哀鳴,劍身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你......\"李慕白的瞳孔劇烈收縮。
我望著他驚恐的眼神,突然覺得有些可悲。
他和那些製定命契的大能有什麽區別?
不過是換了個位置,繼續做著鎖別人命數的事。
塔頂的命紋石突然暗了一瞬。
我知道,機會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將傀儡之心對準命紋石,感受著珠子裏翻湧的力量——這是天道最早的零件,此刻正與我體內的金紅共鳴,像兩把鑰匙,要打開命契最核心的鎖。
\"林寒!\"紅蓮的聲音更近了,\"小心後麵!\"
我轉頭,看見天道傀儡的身影從雲層裏鑽出來,它的身體還在碎成金紅的光粒,卻依然伸著嶙峋的手,朝我抓來。
而在它身後,更多的因果線正在編織,像一張巨大的網,要把我困在這九重天外。
李慕白趁機抽劍,這次他的目標是那些尚未斷裂的金線。
我能聽見金線發出的哀鳴,像無數人的歎息。
\"不——\"我低吼一聲,傀儡之心在掌心劇烈震動,金紅的光從指縫溢出,纏上那些即將斷裂的金線。
金線的震顫突然變緩,仿佛被某種力量暫時穩住了。
我望著掌心的光,又望向塔頂的命紋石,再望向衝過來的天道傀儡和李慕白,突然笑了。
\"來啊。\"我對著虛空說,\"不管是天道,是命契,還是你們......\"我握緊傀儡之心,感受著其中翻湧的力量,\"今天,我都要讓你們看看,被鎖了千年的螻蟻,也能咬斷鎖鏈。\"
金線在我掌心的光中微微晃動,暫時不再斷裂。
而天道傀儡的身影越來越近,李慕白的劍再次舉起,紅蓮的青玉簪閃著光朝我飛來,塔頂的命紋石在虛空中忽明忽暗......
我深吸一口氣,握緊傀儡之心,迎向撲麵而來的一切。
我掌心的傀儡之心燙得幾乎要燒穿血肉,金線震顫的頻率終於緩了下來。
那些連接著紅蓮、周青、小師妹的光絲不再急著斷裂,像被暫時係在懸崖邊的繩索。
李慕白的劍尖還懸在我心口三寸處,他右眼的血絲幾乎要漫出眼眶:\"你懂什麽是自由?\"他的聲音帶著破風箱似的嘶鳴,\"自由就是讓他們自相殘殺!\"
我沒接話。
天機決完整篇的信息正順著紅蓮傳來的青玉簪往識海湧,那些晦澀的符文在意識裏翻湧成河。
當\"命紋羅盤\"四個字浮現在腦海時,我屈指一彈,傀儡之心表麵突然裂開道細縫,一枚暗金色的羅盤從中浮起。
羅盤邊緣刻著十二道鎖形紋路,每道都與天機塔身上的暗紋一一對應。
\"這是......\"紅蓮的聲音帶著喘息,她的青玉簪已飛到我身側三尺,發間的血珠被風吹散成細霧,\"這是天機閣鎮閣之寶!
當年天機子前輩......\"
\"閉嘴!\"李慕白突然揮劍斬向紅蓮。
我瞳孔驟縮,左手掐訣召出雷火盾,金紅雷光裹著紅蓮的身影撞進盾內。
雷火盾應聲碎裂,卻替她擋下了致命一擊。
她撞在我後背上,溫熱的血滲進道袍:\"林寒,羅盤要配合傀儡之心的脈頻!\"她的手指在我掌心輕輕一按,我這才發現羅盤中心的指針正隨著傀儡之心的震動微微偏轉。
天道傀儡的光刃就是這時劈下來的。
那東西根本沒有具體的五官,金紅的光粒組成嶙峋的骨架,每走一步都有因果線從腳下竄出,像無數條蛇在虛空中遊動。
它的聲音像兩塊巨石相互摩擦:\"逆道者,不得善終。\"光刃過處,我身側的三根金線瞬間汽化——那是三個我從未說過話的外門弟子,此刻連魂魄都沒留下。
我咬著牙將羅盤往空中一拋。
羅盤旋轉的速度突然加快,暗金光芒裹住我和紅蓮,在光刃劈下的瞬間帶著我們瞬移三尺。
這是天機決裏的\"破妄步\",利用命紋解析因果漏洞。
可瞬移帶來的眩暈讓我險些栽倒,傀儡之心在掌心震得我虎口發麻——這具渡劫後期的身體,到底還是承受不住天道法則的撕扯。
\"第一道鎖!\"紅蓮突然拽住我的衣袖,她的指尖沾著血,卻精準點在羅盤的\"生\"位。
我這才發現,羅盤邊緣的十二道鎖紋中,第一道正泛著幽藍的光。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珠濺在羅盤上,那些鎖紋突然活了過來,像一群急於歸巢的鳥,\"唰\"地紮進天機塔的塔身。
塔身震顫的動靜比之前更劇烈。
我聽見石頭開裂的悶響,抬頭時正看見塔身上浮現出一道模糊的影像。
那是千年前的天空,雲氣都是青灰色的,為首的修士穿著和我現在道袍一模一樣的月白長衫——是天機子,不,是我。
或者說,是我的前世。
他的手裏握著和傀儡之心同款的珠子,正和另外十一位大能聯手,將一個渾身冒黑焰的存在按進地底。
那存在的臉被黑焰遮住,隻露出一雙猩紅的眼睛,即便隔著千年的影像,我仍能聽見它的嘶吼:\"你們鎖不住輪回!
終有一日......\"
影像突然像被捏碎的鏡子,\"哢\"地裂成碎片。
下一刻,天機塔的第一層塔門緩緩開啟,門縫裏湧出的風帶著鐵鏽味,混著無數細碎的光粒——那是被鎖在塔中的記憶碎片。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像古鍾在海底震動:\"闖入者,可敢直麵真相?\"
李慕白的弑神劍突然刺穿了我的右肩。
他不知何時繞到了我身後,道袍上的血已經結成暗痂:\"別信它!
這是命契設的局!\"他的劍刃在我血肉裏轉動,疼得我眼前發黑,可更疼的是那些剛穩住的金線——有三根又開始劇烈震顫,其中一根的光粒正在快速消散,那是周青的命數。
\"鬆手。\"我反手扣住李慕白的手腕。
他的皮膚燙得驚人,像塊燒紅的鐵。
傀儡之心的力量順著我的手臂湧進他的經脈,他的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你......你要做什麽?\"
\"我要讓你看看,你奉為真理的秩序,到底是誰的私刑。\"我咬著牙將他往塔門方向推。
他的劍刃終於從我肩膀抽出,血珠濺在塔門上,竟被門內的光吸得幹幹淨淨。
紅蓮的青玉簪突然發出清鳴,她指著塔門:\"林寒,門裏的光......和傀儡之心的光一樣!\"
我低頭看向掌心的傀儡之心。
它不知何時不再發燙,表麵的裂痕裏滲出淡金色的光,正和塔門內湧出的光遙相呼應。
天道傀儡的光刃再次劈來,這次我沒躲,而是拽著紅蓮的手腕往門內衝。
風灌進耳朵裏,我聽見李慕白的嘶吼被甩在身後,聽見天道傀儡的光刃劈開虛空的炸響,聽見門內無數細碎的聲音在說:\"看這裏,看這裏......\"
當我的腳尖剛碰到門檻時,塔門內的光突然暴漲。
我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已經站在一條長廊裏。
長廊的牆壁是無數漂浮的記憶碎片,有天機子被追殺時咳血的臉,有李慕白小時候跪在雪地裏背功法的身影,有我剛穿越時在青雲宗雜役房啃冷饅頭的畫麵......
身後傳來塔門關閉的悶響。
我轉頭,隻看見一片虛無。
而在長廊的盡頭,有團比其他碎片都亮十倍的光,正朝我輕輕搖晃。
\"林寒?\"紅蓮的手在我掌心收緊,她的聲音帶著點發抖,\"這是什麽地方?\"
我望著那些在牆壁上遊走的記憶碎片,突然想起天機子殘魂消散前顫抖的指尖。
原來他說的\"被封存的記憶\",從來都不是幾個大能的私刑記錄——而是整個修真界千年輪回的真相,包括我,包括李慕白,包括所有被鎖在金線裏的人,我們的命數,我們的掙紮,我們的不甘......
都在這裏。
長廊盡頭的光突然更亮了些,像在催促我往前走。
我深吸一口氣,拉著紅蓮的手,踩碎腳邊一片\"天機子被天道碾碎\"的記憶碎片,往那團光走去。
身後傳來細碎的響動,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從記憶碎片裏爬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