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真相之門,宿命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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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指尖剛觸到牆麵那片流轉的碎光,整個人便被拽進一場翻湧的星海裏。
碎光在視網膜上炸開的瞬間,我聞到了血鏽味。
不是傷口裂開的腥甜,是更古老的、浸在時光裏的陳血氣息。
等視野重新清晰時,我正站在九重天外——雲絮在腳下翻湧成銀濤,遠處懸浮著十二座琉璃仙山,每座山尖都纏著金線,像被命運串起的糖葫蘆。
\"小心!\"紅蓮的驚呼被風扯碎,我這才發現自己並非旁觀者。
二十七個修士呈北鬥陣站在我身側,最中央的白須老者正將掌心按在虛空中。
他的法袍被罡風掀起,露出腰間玉佩上\"天機閣\"的刻痕——那是天機子年輕時的模樣。
\"靈魂洪流要來了。\"他的聲音像古鍾震顫,\"它們本是上古大戰中消散的修士殘念,如今被怨氣催得凝成實質,見活物便吞噬靈識。\"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天際線裂開一道漆黑的縫,無數半透明的影子正從中湧出,像被倒灌的星河。
最近的影子已經掠過一座仙山,山尖的修士剛發出半聲尖叫,便被撕成碎片,連元嬰都沒來得及逃。
\"命契不是鎖,是網。\"白須老者咬破指尖,在虛空中畫出血色咒文,\"用我們的命數做網繩,用天道秩序做網眼,把這些餓鬼困在天外。\"
其他修士紛紛跟上,有的割腕,有的碎丹,鮮血在虛空裏連成金線。
我看見最邊上的少女,不過雙十年紀,她望著自己逐漸透明的身體笑了:\"師父說過,修士該護道,也該護人。\"
靈魂洪流撞上金線的刹那,我聽見了無數尖叫。
那些半透明的影子被金線纏住,像飛蛾撞進蛛網吧,越掙紮纏得越緊。
但金線也在崩斷——每斷一根,就有修士的身體化作齏粉。
\"原來......\"我喉嚨發緊,\"原來命契不是天道的私刑,是他們用命換的防線。\"
\"當年我隻看到金線鎖著修士的壽元,卻沒看到金線那頭拴著的是整個修真界的命。\"
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身,天機子的殘魂正浮在半空,他的身形比之前更淡,像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霧。
他望著記憶裏那個揮血畫符的自己,眼角竟有淚意:\"我毀了半座天機塔想破命契,現在才明白,我們撕碎的不是枷鎖,是他們用骨血織的帆。\"
\"帆?\"我重複這個詞,心口像壓了塊鉛。
記憶裏的少女已經化作光點,她最後看的方向,正是如今的修真界——那裏有十二大派的燈火,有凡人的炊煙,有我在雜役房啃冷饅頭時看見的月亮。
\"你終於明白了?\"
冷笑像冰碴子砸在後頸。
我猛地轉頭,李慕白正從長廊盡頭的強光裏走出來。
他的玄鐵劍還滴著血,應該是在塔外和天道傀儡纏鬥過。
他的道袍破了好幾個洞,露出下麵青紫色的傷痕,但眼睛亮得瘮人,像淬了毒的星。
\"你不是救世主,是掘墓人!\"他一步步逼近,劍尖指向我胸口,\"要不是你非要查命契的真相,我現在還是青雲宗最受寵的內門弟子!
要不是你非要掀翻天道秩序,我娘也不會被靈魂洪流......\"他突然哽住,喉結滾動兩下,\"你知不知道,上個月我回故居,看見院牆上全是半透明的手印?
它們在找我,找所有打破命契的人!\"
他的劍突然劃出寒芒。
我本能去擋,卻觸到紅蓮顫抖的手——不知何時她已站在我身側,青玉簪發出幽綠的光,正試圖穩住被劍氣攪亂的空氣。
\"他怎麽進來的?\"她聲音發顫。
\"塔門沒關死。\"我盯著李慕白發紅的眼尾,想起被拽進塔門時那聲悶響,\"或者說......這裏本就該讓所有被命契困住的人看見真相。\"
劍氣破空的尖嘯聲響起時,我看清了劍刃上的紋路——和記憶裏那些金線一模一樣。
原來他這些年的劍修,都是在模仿命契的軌跡,原來他的恨,早就在命契的網裏繞了千年。
劍尖離我咽喉還有三寸時,我突然抓住紅蓮的手腕往旁邊帶。
寒光擦著我耳際劃過,在長廊盡頭的強光上劈出一道裂痕——那光裏隱約能看見命契的核心紋路,像隻金色的眼睛,正緩緩閉合。
李慕白的呼吸聲在耳邊炸響:\"毀了它!
隻要毀了命契,那些影子就不會再追我娘......\"
\"你錯了。\"我脫口而出,話音未落便驚覺自己說了什麽。
他的劍勢頓住,瞳孔驟縮。
長廊裏的記憶碎片突然開始瘋狂旋轉,天機子的殘魂在碎光裏漸漸消散,隻留下最後一句話:\"選吧,是補網,還是......\"
話音被劍氣截斷。
我望著李慕白因為震驚而鬆弛的劍腕,又望向那道正在蔓延的裂痕——裂痕裏漏出的光,和記憶中靈魂洪流的顏色一模一樣。
身後傳來紅蓮的輕喚,我卻聽不清了。
心跳聲蓋過一切,我看見十二歲的李慕白跪在雪地裏背功法,看見他第一次拿到本命劍時眼裏的光,看見他在我改革宗門時攥緊的拳頭。
原來我們都被困在網裏,隻是他拽的是網繩的這頭,我拽的是那頭。
\"你錯了。\"我重複,伸手按住他的劍脊。
他的劍在發抖,像頭困獸。
我望著他眼底翻湧的情緒,突然想起剛穿越時在雜役房看見的月亮——那時我以為自己能跳出所有命數,現在才知道,月亮也被雲困著,雲被風困著,風被天地困著。
而我們能做的,不過是在網裏,把破了的地方,再織密些。
裂痕又擴大了寸許。
我深吸一口氣,指尖緩緩用力。
我的掌心壓在李慕白的劍脊上,能感覺到他體內靈氣如沸水般翻湧。
劍刃震顫的頻率突然變了,從攻擊性的銳鳴轉為類似嗚咽的嗡響——這是劍修心防崩塌的征兆。
他的指尖在劍柄上微微蜷縮,像孩子被搶了糖時的本能反應。
\"你說......我錯了?\"他的聲音啞得厲害,眼尾的紅血絲順著淚腺爬向鬢角,\"那我娘呢?
她被靈魂洪流撕成碎片時,命契在哪?\"他突然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我的血肉裏,\"她跪在山門前求天機閣開陣,他們說"命契不可破,因果需自承"。
她的元嬰被啃到隻剩半塊,我用了三瓶續魂丹才把她的意識黏起來......\"
他的話像重錘砸在我心口。
記憶碎片突然翻湧——上個月我在藏經閣查資料時,確實翻到過\"南楚李慕氏滅門案\"的卷宗,當時隻當是普通修士家族遭劫,沒留意案發現場的\"半透明抓痕\"批注。
原來那些抓痕不是天災,是靈魂洪流循著命契裂隙滲進來的獠牙。
\"所以你以為毀掉命契,就能斬斷因果?\"我用力反握他的手腕,強迫他直視我的眼睛,\"但你看到剛才的記憶了嗎?
那些金線斷一根,天外就漏一道縫。
現在十二大派的命契網已經破了三成,靈魂洪流進來的速度比上古快了十倍。\"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劍脊在我掌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身後突然傳來布料撕裂的脆響——紅蓮的青玉簪碎了,幽綠光芒如螢火般飄散,她踉蹌著扶住牆,嘴角溢出黑血:\"傀儡......進來了。\"
寒意從後頸竄到尾椎。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天道傀儡的因果線正像毒蛇般纏來。
這東西誕生於天劫漩渦,本應是天道規則的具現,可最近百年它的攻擊越來越有\"人性\"——上次在青雲宗山門外,它竟會專門挑我布的聚靈陣缺口下手。
\"命契不可改,違者必受罰。\"機械的嗓音震得塔壁石屑簌簌掉落。
我轉身時瞥見傀儡胸口的裂痕——那是上周我用\"簽到\"得來的破妄劍砍的,此刻正滲出金色液體,像在流血。
它抬起的手掌比磨盤還大,掌心漩渦裏凝著劫雷,\"你動搖了天道秩序。\"
劫雷落下的瞬間,我鬆開李慕白的手腕,反手掐住他後頸將人拽到身側。
紅蓮的手指在虛空中劃出暗紅咒文,是毒修的\"蝕骨障\"——她總說這是保命手段,此刻卻用來給我們爭取半息喘息。
我的指尖抵在塔壁上,傀儡之心與天機決的力量在識海交融,像兩把鑰匙同時插進鎖孔。
\"林寒!\"李慕白突然抓住我的腰帶,他的劍不知何時抵在我後腰,\"你瘋了?
這東西能捏碎化神期修士!\"
\"我要改的不是命契,是它的規則。\"我咬著牙,塔壁在掌心發燙,那些原本束縛修士壽元的金線突然亮起來,在虛空中組成複雜的星圖,\"上古修士用命數織網,我們可以用願力重編——讓網眼大到能漏過怨氣,卻困得住靈魂洪流。\"
天道傀儡的劫雷擦著我的左肩炸開,焦糊味混著血鏽味湧進鼻腔。
我感覺左臂的骨頭在發燙,應該是被雷火熔了一半,但指尖的金線星圖還在延伸。
紅蓮突然撲過來,用後背替我擋下第二道劫雷,她的法袍瞬間碳化,露出腰間周青送的定情玉佩——那是塊普通的羊脂玉,此刻卻泛著詭異的青光。
\"看核心!\"她的聲音帶著血沫,卻異常清晰。
我抬頭的刹那,整個天機塔開始震顫。
原本流轉的碎光突然凝結成實體,那些被金線困住的靈魂洪流影子浮現在半空,每道影子的眉眼都清晰得可怕——有梳雙髻的少女,有抱劍的少年,有白須老者......他們的嘴一張一合,我聽見無數重疊的聲音:\"護道......護人......\"
\"你終於來了,天機子。\"
這聲呼喚像冰錐紮進識海。
我猛地轉頭,卻見命契核心的金色光團裏,浮現出一張和我有七分相似的臉。
他的眼睛是純粹的金色,沒有眼白,卻讓我想起天機子殘魂消散前的淚意。
\"不......\"我後退半步,撞進李慕白懷裏。
他的劍不知何時收了,正顫抖著扶住我的肩膀。
塔身震顫突然加劇,那些靈魂影子開始往核心光團裏鑽。
我看見少女的指尖最先觸到光團,她的影子瞬間變得凝實,甚至能看清她腕間的銀鈴——和記憶裏畫血符的少女一模一樣。
\"這不是防線......\"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是牢籠。\"
光團突然暴亮,刺得人睜不開眼。
等視力恢複時,所有幻象都消失了。
我站在空蕩蕩的塔心,麵前是座由無數半透明影子堆砌而成的巨塔——每塊\"磚石\"都是一個修士的意誌,他們的嘴還保持著說話的弧度,有的在笑,有的在喊,有的在念訣。
天道傀儡的機械音從頭頂傳來:\"命契核心,啟動。\"
我望著那座由意誌堆砌的巨塔,突然想起天機子殘魂說的\"帆\"。
原來我們一直以為的\"網\",不過是帆的影子。
而真正的命契,是這些被封印的修士用最後的靈識,為後世撐起的......
\"林寒!\"紅蓮的尖叫打斷了思緒。
我抬頭,看見金色光團裏的那張臉正伸出手,指尖凝聚的光箭直指我的心髒。
而在光箭破空的瞬間,我看清了命契核心的真相——那座由億萬修士意誌凝聚而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