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現場，考綠君子團隊精心建造的鋼筋混凝土預製柱驚豔亮相。其光滑如鏡、泛著奇異鴨蛋青光澤的表麵，顛覆了之前“馬王堆出土文物”指粗糙黝黑）的質疑。麵對建委主任的親自檢驗和質監站老專家張站長的細致查驗，柱子被證實質量過硬、無可挑剔，連試吊的微裂縫都完美修複。張站長當場收回質疑並道歉。建委主任高度讚揚工程質量，將其比作頂級珍寶“馬王堆”，並決定組織全市在此召開現場學習會，推廣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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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馬王堆出土文物下
    趙永乾抱緊一摞嶄新安全帽小跑著趕回，連聲招呼：“安全第一！請領導們戴好安全帽！”他手腳麻利地逐一分發，動作間滿是恭敬，謹慎與細致，眾人紛紛認真係緊帽帶。“進入工地，安全第一。”他稍作停頓，目光掃過眾人，“請戴好安全帽。各位都是領導和專家，安全規程自然不用我再細說了。”
    一行人踏著泥濘魚貫而入。當繞過最後一道用作臨時圍擋的板牆，眼前的景象猝不及防地，毫無征兆地撞入眼底——
    雨過天晴，東升的朝陽慷慨地潑下一片金紅。三排巨大的鋼筋混凝土預製柱巍然矗立在清理過的杯口基礎中，工人們正在精細地進行灌漿作業。
    那柱體在充沛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令人屏息的質感：表麵光滑如琢，棱角如刀刻斧鑿般輪廓分明，一種奇異的、近乎鏡麵金屬的光澤在混凝土表麵流淌跳躍，泛出溫潤含蓄的鴨蛋青色！哪裏有什麽黑乎乎黑黢黢的“剛出土文物”？這分明是精心打磨的藝術品，足以安然陳列於博物館潔淨的展櫃中央！
    滿場的專家和建委各職能部門人員，包括伍族淮，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望著這片金屬般青冷的柱林。一位頭發花白的質量監督站老專家下意識摘掉老花鏡，使勁揉了揉眼睛，又慌忙戴回去，伸出微顫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摸離他最近的一根柱體。指尖傳來的，是堅硬、冰冷、致密如一整塊玉石般的觸感。他順著柱體棱線緩緩撫摸，竟找不出一絲毛刺或氣孔！
    “……不是說吊裝吊斷了嗎？”建委主任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目光精準地投向隊伍中低著頭的機裝劉工。
    問題像一根無形的針，刺破了劉工最後一點掩飾的空間，他臉色霎時蒼白，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羞愧地恨不能鑽進地縫裏去。
    “哦，主任，那是吊裝前的應力極限破壞測試的試吊。”考綠君子沉穩有力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沉寂，“隻為驗證鋼筋混凝土預製柱在極限狀態下抵抗意外荷載的能力。”他語速平穩，清晰的解釋在工地上空回蕩，“規範允許裂縫寬度是0.2毫米，”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而我們實測的最大裂縫，僅有0.06毫米。”
    “哦？”建委主任眉峰微挑，“能讓我親眼看看這根‘馬王堆文物’嗎？”
    “當然可以。”考綠君子頷首，目光轉向申技術員。申技術員立刻招呼兩人，奔向角落，準備搬那沉重的木梯。
    “慢！”考綠君子抬手製止，“怎麽能讓領導以身涉險爬高？”他朝遠處一揮手，“工測組！把經緯儀架起來，調準焦點！”
    輕便經緯儀迅速被架設穩固。考綠君子熟練地轉動儀器，鎖定目標，調焦，旋緊微動螺旋。“主任，請。”他讓出身位。
    建委主任俯身湊近目鏡，銳利的目光透過視鏡的十字定位絲，在幾根被選中的柱體表麵來回掃描。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緊抿的嘴角終於微微上翹鬆動開來：“嗯，表麵光潔，未見異常。”他直起身，“那根做過破壞測試的呢？”
    考綠君子沉穩地旋轉儀器底座，精準定位到第一排第一根柱子。“就是這根。”他後退一步。
    主任再次俯身，看得極為仔細，幾乎是一寸一寸地搜索。良久，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如鷹：“裂縫呢？怎麽沒有看見裂縫？處理過了？”
    “是，”考綠君子坦然回應，“為確保萬無一失，對極限測試產生的微細發絲裂紋進行了技術修補處理，以確保質量的卓越。”
    建委主任不再說話，扭頭看向身邊那位頭發花白的質量監督站站長，聲音平穩卻蘊含著無形的壓力：“老張，這是你看家的範圍。你是專家，你親自看看！”
    張站長深吸一口氣，步履略顯凝重地走上前。他掏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又從助手那裏接過小巧的檢驗錘，對鋼筋混凝土預製柱體進行實測。整整三十分鍾，全場隻剩下他粗糙的手指摩挲冰冷混凝土的沙沙聲、檢驗錘輕輕叩擊的脆響；
    隨後張站長又調整經緯儀焦距對每一根柱子掃描。他看得極慢，極細，從柱底到柱頂，每一寸都不放過。完成最後的檢查，他終於緩緩直起腰，迎著所有人注視的目光，卸下眼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眶，然後，朝著建委主任，朝著這片泛著奇異光澤的柱陣，鄭重地豎起了一個顫抖的大拇指：“的確…確實…確實沒有裂縫！完美……簡直難以置信的完美！”聲音帶著一絲震撼的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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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建委主任踱步到他麵前，臉上帶著一絲深長的笑意，“難得啊！連你這雙專門在雞蛋裏挑骨頭的‘火眼金睛’都打眼了？”他特意停頓了一下，目光灼灼，“那黑黢黢‘馬王堆出土文物’的說法……是咋回事？今天可是連一絲裂縫，一根黑乎乎的都沒找見啊？”
    張站長布滿皺紋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如同被烙鐵燙過。他用力深吸一口氣，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猛地抬起頭，聲音帶著一種痛切的自責在工地上空響起：“是我錯了！主任！是我沒有深入現場，是我偏聽偏信了流言蜚語！我……我收回‘馬王堆’這個說法！向廠裏，向施工單位道歉！”他朝著考綠君子和廠領導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顫動。
    “收回？”建委主任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交擊，蓋過了風聲和遠處的機器轟鳴。他猛地轉過身，麵向全體在場者，手臂有力一揮，指向身後那片沐浴在晨光中、泛著奇異青色光輝的鋼筋混凝土預製柱林，聲若洪鍾：“誰說‘馬王堆’是貶義詞？要收回？”
    他目光如電，掃過一張張驚愕的臉。“馬王堆，還有那秦始皇的兵馬俑——那是聯合國科教文組織欽定的世界十大古墓珍寶！稀世之珍！”他的聲音愈發激昂，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和自豪，“今天鍛壓廠這工程幹的活兒，這質量，配不配得上跟世界珍寶‘馬王堆’放在一塊兒比美？！”
    他猛地向前兩步，一把緊緊握住考綠君子同樣布滿老繭和裂紋的手，有力地上下晃動著，臉上綻開一個極為舒展的笑容，那笑容甚至牽動了眼角的深刻皺紋：“考指揮！辛苦你們了！”他另一隻手用力拍打著考綠君子的臂膀，語氣無比真摯，“上次派出所的事，是我工作沒做好，讓你受委屈了！這次，你們頂著這麽大的壓力，幹出這麽漂亮的活來，說實話，我這心裏頭，真有點……過意不去啊！”那“過意不去”四個字，說得情真意切，透著罕見的坦誠。
    考綠君子感到握住自己手掌的那股力量沉實而熾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他心頭一熱，迎著主任灼灼的目光，聲音沉穩有力：“主任您這說的哪裏話！您親自下來摸情況，這作風就是對我們最大的鼓舞！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好！”建委主任手上又加了一把勁，仿佛要捏碎所有過往的芥蒂，“那咱今天就這麽定了！建委牽頭，組織全市相關單位，到你們這‘稀世珍寶’工地上來開現場會，好好取經！考指揮，這回你可不能再藏著掖著了！得把真本事都拿出來！”
    “主任放心！”考綠君子朗聲應道，手上也回以同樣堅定的一握。他目光掃過陽光下泛著青玉光澤的預製柱，話語鏗鏘落地：“謝謝主任給我們創造條件，我們一定好好向黃石市的同行和同業們學習！”那“創造條件”四個字，在他口中顯得格外有分量。
    晨光煌煌，潑灑在如林的柱陣上，那奇特的鴨蛋青光澤仿佛擁有了生命，靜謐地流動著，無聲訴說著屬於這片土地和這群建造者的、堅實無比的尊嚴。風雨洗過的天空，藍得透亮。
    未完待續，後事如何，下章請看《【07】黑乎乎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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