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建委視察結束，十九冶總調度室，葉總調急迫地質詢考綠君子為何預製柱外觀一夜巨變——從汙黑如“馬王堆文物”蛻變為光潔如鏡、泛奇異鴨蛋青光澤的“藝術品”。考綠君子解釋核心在於其獨創的fjy隔離劑技術：它確保了構件脫模順滑、強度反增，並隔絕水分蒸發利於充分水化。釋解了葉總調擔憂fjy影響混凝土強度的疑慮。昨夜暴雨僅替代了高壓水衝洗工序，並非關鍵。考綠君子強調其成果源自實踐突破，科技進步不囿於書本教條，並自信表示即使無雨，衝洗後效果亦然，暴雨僅為這場技術爭論增添了“喜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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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黑乎乎釋疑擴寫版）
    黃石市建委那群人挑剔的目光和審慎的背影剛消失在工地揚塵裏，十九冶武漢一米七總指揮部駐黃石市的葉總調總調度）一把拽住考綠君子的胳膊肘就往預製場旁的料堆後麵拖。三月的風還帶著料峭寒意，吹得他額角滲出的汗珠更顯冰涼。
    “考工！考工！”葉總調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像繃緊的鋼絲，急切裏帶著後怕和濃濃的不解。他那張平日裏還算沉穩的臉上，此刻疑雲密布，眉頭擰成了疙瘩。“你…你今兒可真算是給咱總指揮部露了大臉了！可我這心，唉喲喂，昨天還在這兒懸著，生生地疼！”
    他喘了口氣，仿佛還沒從巨大的反差中緩過神來，指了指不遠處那排預製柱——昨天還如同剛從地下挖出來的古物，黑黢黢、髒兮兮，被甲方刻薄地譏諷為“馬王堆剛出土的文物”，今天就變得光潔如新，在三月微弱的春日陽光下，泛著一種奇異的、接近鏡麵金屬般的冷冽光澤，隱隱透出潤澤的鴨蛋青色。那效果，絕非人工刻意雕鑿，倒像是天然生成。
    “就一夜！昨天那鬼樣子，看一眼我都怕甲方當場撕合同索賠！連建委的人都恨不得拿著放大鏡挑毛病！怎麽一夜之間，就跟變了戲法似的？幹淨！透亮！還…還泛著這種邪門兒的光！水彩？油畫？水粉？什麽顏料也他媽畫不出這效果！”葉總調的聲音抑製不住地拔高，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考綠君子，仿佛要從他臉上看出那“戲法”的秘密，“別說建委那幫人眼珠子掉了一地，連我！我他媽都懵了！跟一腳踩空掉進了五裏霧裏，東南西北都分不清！這戲法，你到底是怎麽變的？啊？”
    考綠君子被他拽得胳膊生疼，卻隻是微微掙了掙，臉上依舊是那副八風不動的神情。他抬手拂了拂工作服袖子上蹭的灰，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葉總調，您這話說的。工程上，哪有什麽戲法？都是實打實的科學，摻不得半點虛假，也馬虎不得分毫。”
    考綠君子頓了頓，抬眼望向天空，那裏昨夜暴雨的痕跡已被風吹散，隻留下幾片稀薄的雲。“不過是湊巧了。昨晚上那場大雨，”他收回目光，落在那些煥然一新的預製柱上，“正好幫我把該衝洗的工序提前幹了，省下了高壓水槍那幾十噸水罷了。”
    “湊巧？！”葉總調幾乎要跳起來，聲音裏充滿了壓抑已久的焦躁和不滿，“考工！你跟我說湊巧？你知不知道昨天下午，看著那一排排黑乎乎的柱子，特別是吊起來一翻身，貼著地模那半邊，黑的簡直像鍋底黑灰！甲方當場就炸了鍋！‘馬王堆文物’那是客氣話！人家指著鼻子說要追究質量責任！要索賠工程損失！還要上報建委給我們開罰單！你知道我當時什麽心情？我腦袋嗡嗡的！我第一時間就向總指匯報了！技術處、檢查處、監察處，三路人馬都在往這兒趕的路上！結果呢？還沒等咱們自己人殺到，黃石建委的先頭部隊就已經杵在這兒了！考工，你說，我這心，能不懸著？！我能不急得嘴上燎泡？！”
    考綠君子聽著葉總調連珠炮似的控訴，眼神平靜無波，甚至嘴角還若有似無地牽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對方的沉不住氣。“葉總調，你這叫杞人憂天。”他淡淡地開口，一字一句砸在葉總調焦灼的心上，“我事前就跟你說過，沒事。你不信，非要急。這叫什麽？皇帝不急太監急。我能有什麽辦法？”
    這句“皇帝不急太監急”像根針，狠狠刺了葉總調一下。他臉色變了變，更沉了幾分，帶著一絲指控的味道：“考工，這不是我瞎著急！杲維旻！你的生產技術組組長杲維旻同誌！他早就跟我反映過！他說你用地模省模板降成本，思路是對的，可隔離劑是這套技術的命門！他說你用的隔離劑配方裏摻了fjy廢機油）！他說這有問題！我當時還特意提醒過你！你拍著胸脯跟我說‘沒問題’！結果呢？不幸被杲維旻同誌言中了吧？拆模就是黑乎乎一片！杲維旻說的明明白白，廢機油做隔離劑，不僅會弄得構件烏漆墨黑，還會影響混凝土強度！降低強度！這是原則性問題！任何一本教材上都沒你這麽幹的先例！這是冒險！”
    “但是，”考綠君子截斷了他的話頭，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有力，如同鐵錘敲在砧板上，“實際情況是，不僅強度沒有降低，根據重新做的試塊檢測結果，強度反而比設計標號還提高了25。至於觀感……”他指向那排沐浴在微光下的預製柱，語調第一次帶上了不容置疑的篤定，“黑乎乎的不見了，現在這顏色，這光澤，養眼不養眼？是不是比教科書上那些常規做法做出來的，強度更高，更有藝術感，看著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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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總調被考綠君子問得一噎，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些柱子。那奇異的鴨蛋青金屬光澤，在灰撲撲的工地上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引人注目。他不得不承認：“是…是養眼！可…可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他心中的疑團非但沒解開，反而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考綠君子臉上的平靜終於褪去，露出一絲複雜的神情，混雜著沉澱已久的思索和隱隱的自豪。“說起來，話就長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葉總調掏出一包揉得有些皺的“大前門”，抽出一支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料峭的春風裏打著旋兒飄散。
    “簡單說吧，”煙霧繚繞中，考綠君子的聲音沉穩下來，“這一切，都來源於科學實驗，來源於工程踐，當然，也少不了經驗。”他目光投向遠方，仿佛穿越了時光，“我愛人是機械科的職工，我住那邊的家屬區。天天看著他們車間處理那些堆積如山的廢機油，倒了可惜，汙染環境不說，還增加處理成本，機械科的頭兒們愁得頭發都白了。我就琢磨著，能不能廢物利用？”
    考綠君子用手扇了扇繚繞的煙霧，眼神變得銳利而專注：“我做了很多實驗，失敗了很多次。最後發現，把這廢機油經過簡單的處理，稀釋調配，用來做隔離劑，效果出奇的好！不光脫模無比順滑，像剝雞蛋殼一樣，省力省時，更重要的是，它對混凝土表麵有保護作用，隔絕了混凝土早期水分的過快散失，有提高混凝土強度的功效……”
    “至於強度，”考綠君子直視著葉總調的眼睛，語氣斬釘截鐵，“實驗數據不會說謊。我們反複測試比對過，使用了這種隔離劑的試塊，後期強度不僅沒有降低，反而略有增長！我分析，可能是廢機油形成的這層極薄的隔離膜，減緩了混凝土表麵的水分蒸發，讓水泥水化反應更充分、更徹底。”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所以，我有絕對的把握！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說到這裏，考綠君子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至於你提到的‘任何一本教科書上都找不到這樣的先例’……葉總調，這話我不敢苟同。科學是什麽？科學不是供奉在書本裏的祖宗牌位！科學是靠實驗檢驗論證，靠實踐檢驗推動的！如果永遠抱著書本不放，固守著那些條條框框，不敢越雷池半步，那我們現在還在用秦磚漢瓦，哪來的鋼筋、混凝土和現代材料？哪來的科技進步？經驗主義要不得，可教條主義，更要命！”
    葉總調被他這一番話震住了，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他看著考綠君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又看了看那些泛著奇異光澤的柱子，心裏那根緊繃的弦終於鬆動了些許，但仍有疑慮在盤旋。他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帶著點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後怕：“不管怎麽說，考工，你這回…也算是運氣好。昨晚那場及時雨，簡直就是老天爺出手幫你解圍救急啊！要不是這場雨……”
    “運氣？”考綠君子看葉總調掐滅了煙頭，嘴角那抹嘲諷的笑意更深了，眼神卻異常堅定，“葉總調，暴雨不過是替我省了一道工序，省了幾十噸衝洗水。在我考綠君子的字典裏，” 考綠君子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清晰地回蕩在料堆之間，帶著一種近乎孤傲的自信和力量感，“從來就沒有‘靠運氣’這三個字！靠山？山會倒！靠水？水會流！我從來不指望這些。如果沒有昨夜那場暴雨，今天一早，我就會啟動高壓水衝洗方案。效果，也會和現在一樣！”
    最後落在葉總調寫滿複雜情緒的臉上，考綠君子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靜，卻多了一絲掌控全局的從容：“這場雨，隻不過是為咱們這場技術爭論，額外添了點戲劇性，或者說，一點‘喜劇性’的色彩罷了。”
    考綠君子抬起頭，目光掃過那些重獲新生的預製柱，瞳孔裏映出結構計算遊走的瑩藍色數據流——那是結構應力算法在暴雨中倔強運行的具象化呈現。當視線最終落在葉總調寫滿複雜情緒的臉上，他彈了彈工作服上的塵土，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靜，卻多了一絲哲學思考的從容："這場雨，隻不過是為咱們這場技術爭論額外添了點戲劇性。或者說，一點"喜劇性"的色彩罷了。核心本質，始終蘊藏於科學技術的定律之內。"
    黃石鍛壓廠預製柱_吊裝疑雲。完。
    未完待續，後事如何，請看《第六卷 百煉成鋼破浪行_時代熔爐鼎新章寶鋼》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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