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熱土燃誌寶鋼上馬
    江城武漢八月，暑氣壓得長江水麵都起了一層油汪汪的反光。武鋼“一米七”工程收尾的工地上，空氣粘稠得如同半凝固的鐵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和汗酸混合的濁重。考綠君子奔波於工地收尾工程。
    ……
    由於焊工不夠。考綠君子頂了上去，他握緊手中的焊槍，弧光在鋼板接縫處嘶吼著爆開藍白烈焰，灼人的氣浪舔舐著他汗濕的脖頸。
    焊花飛濺，卻亮不過他心頭那簇日夜燃燒的火苗——上海的寶鋼工程。
    收音機掛在旁邊的工棚柱子上，嘶啦作響的電流聲裏，一個激昂的男聲正奮力穿透雜音：“……寶山鋼鐵總廠，舉行動工典禮！穀牧副總理要求，打出一個高速度、高質量、高水平的建設樣板！”聲音仿佛帶著東海的風雷，震得考綠君子的耳膜嗡嗡作響。他手下一抖，一道焊痕歪斜地爬過鋼板。
    “媽的，考綠君子！魂又讓東海龍王勾去了？”宋專家粗糲的手掌猛拍在考綠君子的安全帽上，帽簷甩落一串渾濁的汗珠，“這可是‘一米七’！最後收尾的節骨眼！就算上海是金子打的，眼前這碗飯你也得先給我端穩嘍！”
    考綠君子猛然回神，聲音沙啞地擠出歉意：“宋專家，風太大灌進耳朵……聽說寶鋼十九冶指揮部的黎衛指揮長回武漢視察收尾工作了？……”
    話音未落，一陣異常沉悶的引擎轟鳴碾壓著工地的喧囂由遠及近。一輛遍體泥濘的軍用吉普如同脫韁的野馬，粗暴地碾過坑窪的水泥預製板路麵，吱嘎一聲停在工棚前，激起一片嗆人的黃塵。
    塵土未落，車門已被一腳踹開。黎衛高大的身影裹著一身濃烈的煙草氣和千裏奔波的疲憊，一步踏了下來。他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工裝沾滿油漬，臉上胡茬粗硬，唯有那雙眼睛鷹隼般銳利，穿透彌漫的煙塵，瞬息鎖定了宋專家和考綠君子。
    “考綠君子！啊，宋專家！”黎衛的聲音並不高，卻像淬了火的鋼釘，瞬間釘穿了所有嘈雜。他幾步上前，沾著泥點的翻毛皮鞋踩在滾燙的鋼構件上，發出吱吱的輕響，“武漢的雨把你們骨頭泡軟了？焊條都拿不穩了？”
    整個工段霎時死寂。焊槍熄滅，榔頭懸停，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宋專家和考綠君子陡然繃緊的脊背上。
    空氣凝固，隻有遠處長江隱約的濤聲與黎衛粗重的呼吸交織。考綠君子感到自己仿佛被剝光了擲於這灼熱的鐵板上，黎衛眼中那燃燒的、近乎狂暴的期待，灼得他靈魂深處某個地方滋滋作響。那不是責備，是來自鋼鐵洪流核心的召喚！寶鋼奠基剪彩畫麵在腦海爆炸：穀牧副總理剪斷紅綢的刹那、三台打樁機將象征未來的鋼管樁轟然砸入軟土地基的巨響、稻山嘉寬深鞠躬時鏡片反射的冷光……那才是真正屬於鋼鐵戰士的戰鼓！
    他猛地挺直了脊梁骨，焊槍在手中重新變得滾燙而穩固。“黎指揮長，”汗水沿著他緊繃的下頜線砸落在滾燙的鋼板上，瞬間蒸騰成一縷白汽，聲音卻破開了凝滯的空氣，“報告指揮長！武漢的雨，”他頓了頓，喉頭滾動，每個字都像從爐膛裏滾出的鋼錠般沉重灼熱，“澆不滅心裏的火！一根焊條都熔不了，有什麽資本去想建設寶鋼的高爐轉爐！”
    黎衛的目光如同穿透鋼水的探針，在宋專家和考綠君子臉上停留了漫長的幾秒。那雙鷹眼裏翻湧的暴戾漸漸沉澱下去，化開一絲極淡、卻重若千鈞的讚許。他粗糲的手掌忽地抬起，竟不是責罰，而是帶著千斤之力重重落在考綠君子肩鎧般堅實的肩頭！
    “好！”黎衛的吼聲如同高爐開閘傾瀉的鐵流，震得棚頂積灰簌簌而下，“要的就是這股子淬過火的硬氣！”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一張張泥汗交織的臉，“十九冶的牌子，是十九冶弟兄們用命在三線建設戰場、在武鋼1700工地上打出來的！現在，寶鋼！”他猛地揚起手臂，粗壯的手指狠狠指向東方，仿佛要撕裂眼前江城悶熱的鐵幕，“那是‘四個現代化’的脊梁骨！是中央領導親自題了詞的！日本人的眼睛盯著、全世界看著、全國人民的希望壓著！我們，就是全國人民插進去的一把尖刀！”
    他收回手，死死攥緊成拳，指關節因用力而發出令人心悸的咯咯聲，黝黑的手背上青筋如虯。“工期？質量？成本？隻一個字：贏！寶鋼樣板立不穩，我們十九冶，”拳頭重重擂在自己胸膛，發出沉悶的回響，“集體剃光頭，扛著鋪蓋滾回老家啃山芋！”那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錠投入冰水，炸開一片令人窒息的灼熱血氣。
    “贏！”
    宋專家粗糙的吼聲第一個炸響，帶著豁出去的狠勁。
    “贏！”
    考綠君子的吼聲跟著炸響
    “贏！”
    二隊工人們的呼聲一片！
    “贏！”
    ……
    吼聲從工棚角落的學徒工開始，匯聚成洶湧的聲浪，如同無數把鐵錘瘋狂敲打著鋼坯，撞向江城傍晚悶熱的空氣，震得腳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顫抖。焊槍重新嘶吼，榔頭掄成殘影，整個工地燃燒起來，熱浪扭曲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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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綠君子重新俯身，電弧再次在他手中咆哮。藍白光芒在他專注的瞳孔深處跳躍，不再是江城八月渾濁的光芒碎片，而是幻化成東海之濱衝天而起的熾熱鋼流——那滾燙的、呼嘯的鋼鐵洪流正在遠方奔騰咆哮，而此刻他手中每一道熔合的焊縫，都是一塊通向那鋼鐵心髒的基石。
    考綠君子咬緊牙關，焊槍穩穩推進。焊花飛濺，每一顆都像是他胸腔裏沸騰熱血炸開的星火，灼熱地砸向這片滾燙的江城土地，砸向那條通往東海明珠的漫漫長路。
    國運如爐，正烈焰熊熊。
    考綠君子和他的二隊，作為冶金建設隊伍的一員，他們渴望用自己的行動詮釋責任、擔當和情懷，為寶鋼的建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他們相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寶鋼一定會成為一座舉世矚目的現代化鋼鐵企業，為中國經濟的發展注入新的活力。
    寶鋼的上馬，不僅是中國鋼鐵工業的一次飛躍，更是改革開放偉大征程中的一聲號角。它宣告著中國已經邁出了走向現代化的堅實步伐，也預示著中國將在未來的道路上創造更多的輝煌。考綠君子深知，自己作為這個偉大時代的一員，有責任、有義務為國家的繁榮富強貢獻自己的力量。他將和無數冶金員工一起，攜手共進，共同書寫新時代的華彩篇章！
    未完待續，後事如何，下章請看《【03】火紅年華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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