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火紅年華攀枝花198008轉戰寶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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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令如山
1979年深秋,攀枝花二期工程啟動在即。十九冶黨委書記栗為民以雷霆之勢奔赴武鋼1700,強硬召回包括骨幹考綠君子在內的四公司隊伍。在金沙江峽穀,栗為民以攀枝花建設者的血淚曆史、國家戰略重任和鮮紅調令施壓,痛斥考綠君子向往上海寶鋼的想法。衝突白熱化之際,老領導邯曦以“支援黃石”為名,暗遞一條通往寶鋼的隱蔽生路。考綠君子在攀枝花的鐵血烙印與寶鋼的未來召喚間,被推向命運抉擇的風口浪尖,踏上迷霧重重的黃石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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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火紅年華攀枝花
1979年10月栗為民帶著工作組離開金沙江河穀,來到武鋼1700。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把建設武鋼1700的四公司員工,帶回攀枝花。
因為,冶金部向國家計委和建委上報《關於攀鋼二期工程擴建任務書的補充報告》,即將再啟火紅年華攀枝花。
風已帶上了高原特有的凜冽鋼刃,刮過裸露的紅土崖壁,發出淒厲的哨音。十九冶指揮部那間借用的會議室,窗戶被風抽打得咯吱作響,沙礫細密地敲打著玻璃,像無數隻焦躁的手在催促。劣質煙草的濃霧、汗氣、機油味和塵土的氣息,在低矮的空間裏攪成一團令人窒息的濁流。
“砰——!”
一聲悶雷炸響!栗為民那隻骨節變形、布滿厚繭和老疤的大手,裹著一股濃重的硝煙與鐵鏽氣味,狠狠拍在攤開的攀枝花礦區規劃圖上。搪瓷缸裏的水猛地一跳,濺出幾點渾濁的水珠,洇濕了圖紙上“攀枝花工程二期開拓區”那片刺目的紅色標記。
栗為民像一頭被激怒的老礦獅,猛地站起身。洗得發白、肘部油亮的藍布棉襖緊繃在魁梧的身軀上,袖口沾著幹涸的鐵鏽色泥漿漬。黝黑的臉膛是金沙江峽穀風刀霜劍的傑作,那道從眉骨斜劃至臉頰的舊疤——朱家包包萬噸爆破飛石留下的勳章——在昏暗燈光下泛著暗紅。銅鈴般的眼睛噴著火,探照燈般掃了一圈,最後死死釘在考綠君子臉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帶著礦石的重量。
“武鋼一米七,你們幹得漂亮!洋玩意兒見著了,本事也長了!” 栗為民的聲音沙啞粗糲,像砂輪打磨生鐵,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可現在,攀鋼二期等著你們回去‘扛杠杠’!骨頭酥了,肩膀軟了?”他手指如鐵釺,幾乎要戳穿圖紙上那片標注著考綠君子名字的攀枝花二期工程規劃。
“小考!看清楚!這是你親手埋的點、畫的線,蘭家火山新礦坑等著你開膛破肚!蜜地選礦的自動化升級,煉鐵戰區的高位冷卻水池……圖紙在你抽屜裏躺得快發黴了!280萬噸生鐵、200萬噸鋼的藍圖,是你熬了多少通宵一筆一畫描出來的血!現在工程就是離弦的箭,你告訴我,你要扔下親兒子,跑去上海灘那個花花世界喝洋墨水?啊?!” 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唾沫星子帶著煙味濺到考綠君子的臉上。
“栗書記!”考綠君子喉頭滾動,像哽著一把滾燙的礦砂。眼前卻不受控製地閃過武鋼熱軋廠裏那些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進口設備,電腦終端跳躍的幽綠字符,外國專家戴著白手套、用精密卡尺一絲不苟測量的場景。“寶鋼……”他聲音幹澀,“那是國家勒緊褲腰帶、花了天價外匯換來的未來!是……”
“未來?!”栗為民猛地打斷,短促的冷笑像冰碴子刮過鐵皮,“沒有攀枝花當年‘三塊石頭支口鍋,帳篷搭在山窩窩’墊著的爛泥底子!沒有我們‘白天杠杠壓抬石頭),晚上壓杠杠睡木杠)’用脊梁骨扛起來的鐵架子!沒有朱家包包那一聲炸塌半邊山的炮響!”他逼近一步,濃烈的汗味和煙草味混合著壓迫而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考綠君子:
“你告訴我,寶鋼那堆天價鐵疙瘩,靠什麽立起來?靠上海灘那些晃瞎眼的霓虹燈?!攀枝花的釩鈦礦渣還在山下堆成山!它是什麽?是戰略!是‘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命根子!這根擔子,隻要敵人還在,就死死壓在我們這一代人肩膀上!”
栗為民粗糙的手指猛地戳向窗外,峽穀對麵峭壁上,幾株深秋的木棉樹倔強地挺立著,殘留的幾朵花苞在狂風中像凝固的血滴。“你看看那木棉花!哪一朵紅,不是用我們這代人的汗和命澆出來的?!你考綠君子,是當年渡口大會戰,在爆破碎石和滾燙鐵水裏淬煉過的硬骨頭!不是暖房裏掐朵就能死的嫩苗!” 他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鋼釘,狠狠砸進在場每個人的心裏。
“啪!”
一份文件帶著千鈞之力拍在考綠君子麵前的桌上,震得桌麵灰塵簌簌落下。鮮紅的“第十九冶金建設公司黨委”印章像烙鐵般刺目。栗為民黝黑粗糲的手指重重壓在“考綠君子”的名字上,幾乎要將那四個字摁進紙裏!
“調令!黨委定的!”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更可怕的、不容置疑的重量,像萬噸礦石轟然壓下,“你的戶籍檔案還在 攀枝花,攀枝花可是你的第二故鄉!組織的培養,不是給你插上翅膀、飛到別人家金窩窩裏去的!攀鋼二期這爐火,正在點燃iantie,缺的就是你這塊——淬過火、頂過雷的鋼!” 最後幾個字,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不容辯駁的鐵血意誌和赤裸裸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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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君子死死盯著那份調令,那鮮紅的印章在視線裏旋轉、放大,像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灼痛。指尖冰涼刺骨,手心卻瞬間被汗水浸透。攀枝花的記憶如同失控的礦車,裹挾著震耳欲聾的呼嘯撞入腦海——朱家包包那地動山搖、煙塵蔽日的萬噸爆破衝擊波;蘭家火山礦坑深處,風鑽在岩層上尖叫著瘋狂啃噬;煉鐵戰區“4.20”管網大會戰,兩萬多人如同密集的工蟻,在泥濘陡坡上喊著震天號子,用血肉之軀扛起巨龍般沉重的鋼管;煉鐵高爐出鐵口,那映紅半邊夜空、奔騰咆哮的金紅色鐵流,煉鋼廠,軌梁廠……這些,是他青春的筋骨與血肉!
然而,寶鋼藍圖裏描繪的未來圖景——那些世界級的自動化流水線、先進的計算機控製中心、代表著鋼鐵工業巔峰的巨獸——更像一道強勁的電流,在他四肢百骸裏瘋狂奔湧,激蕩著一種近乎疼痛的渴望。那個被外國專家敬畏地稱為“未來世界心髒”的超級工廠,難道真的隻能成為他午夜夢回時,長江上遊連綿群山外一個遙不可及的幻影?
會議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草草結束。走廊裏陰冷的風卷著塵土味。一隻布滿老繭、堅硬如鐵耙的大手,帶著沉甸甸的分量,無聲地重重拍在考綠君子僵硬的肩膀上。
考綠君子一顫,回頭。是現任老領導邯曦。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一道猙獰的彈片劃痕從額角斜貫至下頜——那是黑山阻擊戰留給這位獨膽英雄永不磨滅的印記。渾濁的眼珠深陷在皺紋裏,此刻卻閃動著一種曆經生死、穿透世事的複雜光澤。
“‘支援黃石市建設’,”邯曦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地下管網深處暗流的渾濁與隱秘,熱氣裹著濃重的煙味噴在考綠君子耳畔,“緊急任務,名單上有你。”那隻滿是硬繭的手又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胛骨,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明天拂曉,卡車隊出發。行李……輕裝上陣。”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考綠君子,渾濁的瞳孔深處仿佛有火星在跳動,“先避避風頭。寶鋼……”他喉嚨裏發出一聲極輕、卻意味深長的嗤笑,像暗夜裏劃亮的火柴,“……未必就真的黃了。”
考綠君子瞳孔驟然收縮!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又滾燙的手狠狠攥住!刹那間,所有蛛絲馬跡串聯起來——邯曦那諱莫如深的表情,這突如其來的“支援”任務!原來如此!黃石,根本不是終點!它是懸崖峭壁間一塊救命的踏腳石!是十九冶指揮部裏這些同樣渴望新世界的“老骨頭”們,在時代洪流與體製鐵幕的夾縫中,硬生生為他撬開的一道生門!一道指向長江入海口那璀璨未來的、隱秘的航道!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掐出幾道慘白的月痕,幾乎要刺破皮膚。窗外,渾濁的金沙江在峽穀中狂暴地奔湧咆哮,裹挾著萬噸泥沙與巨石,以摧枯拉朽之勢衝向遠方未知的黑暗。而在那長江奔流的最盡頭,上海寶鋼工地上徹夜不熄的燈火,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和沉沉夜幕,在他腦海中幻化出一片燎原的星火——一片冰冷、精密、代表著鋼鐵工業未來的、令人靈魂戰栗又無限向往的輝煌星海!
攀枝花的木棉,在記憶裏燒成一片灼熱的血海;寶鋼的召喚,在靈魂深處炸響滾滾驚雷。他這條誕生於金沙江驚濤駭浪、淬火於三線建設血與汗的鋼鐵之舟,終究會被這1979年深秋的狂風巨浪,推向哪一個命運的彼岸?
黃石迷霧已起,避風港下暗流洶湧。長江航道上的每一次轉折,都通向更深的漩渦與更亮的燈塔。
未完待續,後事如何,下章請看《【04】鄂東明珠黃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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