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官坐在怡紅院的廂房裏，翹著腿，指尖捏著一塊奶油鬆瓤卷酥，咬了一口，眉頭就皺了起來。
    \"油膩膩的，誰吃這個？\"她撇撇嘴，隨手把剩下的半塊點心丟回碟子裏。
    小燕站在一旁，眼睛盯著那碟點心，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芳官姐姐，要不……我替你吃了？\"
    芳官懶洋洋地揮了揮手：\"拿去吧，反正我也不愛吃。\"
    小燕連忙捧起碟子，生怕芳官反悔似的，一口塞進嘴裏，酥皮碎屑沾了滿嘴。芳官看她那副模樣，忍不住嗤笑一聲：\"瞧你，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小燕訕訕地笑，不敢反駁。
    芳官的確有資格嫌棄這些吃食。自從她進了怡紅院，小廚房的柳嫂子便變著法兒地討好她，每日送來的飯菜比賈府正經小姐們的還要精細。蝦丸雞皮湯、酒釀清蒸鴨子、胭脂鵝脯、奶油鬆瓤卷酥……這些菜色，連探春、黛玉的飯桌上都未必頓頓有，可芳官卻吃膩了。
    柳嫂子為什麽這樣巴結她？不過是為了讓芳官在寶玉麵前美言幾句，好把自己的女兒柳五兒塞進怡紅院當差。芳官心裏清楚得很，可她偏偏不說破，反而越發拿巧，故意挑三揀四，讓柳嫂子絞盡腦汁伺候她。
    \"芳官兒，今兒這鴨子可是用陳年花雕蒸的，你嚐嚐？\"柳嫂子親自端著一盤新菜進來，滿臉堆笑。
    芳官瞥了一眼，懶懶道：\"酒味兒太重，我不愛聞。\"
    柳嫂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卻不敢露出半點不滿，仍舊賠著笑：\"那……要不我再去給你燉碗清淡的？\"
    芳官擺擺手：\"算了，我今兒胃口不好，隨便吃點湯泡飯就行。\"
    柳嫂子連忙應聲，轉身去廚房重新準備。
    小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這芳官姐姐的派頭，竟比老太太還大！\"
    芳官自然知道自己的待遇有多招人眼紅。可她不在乎。她從小在戲班子裏長大，見慣了捧高踩低的世態，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勢，自然要好好享受。
    可她忘了，賈府裏的嫉妒，比刀子還鋒利。
    沒過多久，府裏就傳出閑話，說芳官仗著寶玉寵愛，目中無人，連廚房的飯菜都敢挑三揀四。有人甚至說，她比主子還像主子。
    這些話，芳官起初並不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王夫人親自過問怡紅院的用度，發現小廚房的開銷竟比往常多了幾倍，勃然大怒。
    \"一個戲子出身的丫頭，竟敢這樣擺譜？\"王夫人冷冷道，\"真當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沒過幾日，芳官就被攆出了賈府。
    臨走時，她回頭看了一眼怡紅院，心裏終於明白——再美味的山珍海味，吃得太放肆，終究會噎著自己。芳官被攆出賈府後，生活一落千丈。她拖著簡單的行囊，在街頭四處流浪。曾經在怡紅院的風光不再，如今連一口熱飯都成了奢望。
    一日，她餓得頭暈眼花，搖搖晃晃地走到一家小飯館前。飯館老板見她可憐，給了她一碗殘羹剩飯。芳官狼吞虎咽地吃著，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這時，她看到小燕也從飯館路過。小燕一眼就認出了芳官，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走到她麵前。“芳官姐姐，你如今……”小燕欲言又止。芳官苦笑著說：“我落到這步田地，也是咎由自取。”小燕從懷裏掏出幾文錢，遞給芳官，“姐姐，這是我攢下的一點錢，你拿著救救急。”芳官接過錢，心中滿是感動。
    經曆了這些，芳官徹底收斂了曾經的驕縱。她找了個小活計，努力謀生，時常想起在賈府的種種，暗暗告誡自己，以後行事定要低調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