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下層區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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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的顫抖讓史考特虛弱至極,但他還是強撐著身體,急促說道:
“兩位救命恩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它們...它們會再吃了我的...”
史考特眼中的恐懼宛若實質,根本不給苟頭勸阻的機會,瘋了一般向著走廊外跑去。
...
...
“這裏已經安全,可以說了吧。”
苟頭盯著這個老頭,對方身上的氣息很正常,並沒有因為被牆體同化而改變。
史考特大口大口呼吸著,接過一旁佩拉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大口。
“謝謝,姑娘...謝謝你...”
剛說完,他那渾濁的雙眼在幾人之間來回遊走,最終直接一下跪在苟頭麵前。
“大人,求您幫幫我吧!”
“我兒子被吸血鬼抓走了,他已經好幾天都沒消息了...”
“你們也看到,老頭子我就連著會吃人的走廊都進去過。所有的辦法我都試過,現在是真沒辦法了!求求幾位恩人行行好,救救我可憐的孩子吧...!”
“對了,我在下層區有一座拳館,隻要你們能把我兒子救回來,拳館都給你,我什麽都不要...”
苟頭歎了一口氣。
俗話說,可憐天下父母心。
他記憶中的史考特,可是個愛財如命的主,甚至可以說是個榨取拳手所有價值的資本家。
如今願意為了孩子將所有的財產都拱手送人,著實是令人唏噓。
希露瓦將老人扶起,看著史考特她不由想到自己生死不明的家人,心中一陣酸楚。
“老人家,我們沒辦法給你保證,但會盡力幫你。”
聽到這話,史考特激動的連聲道謝。
丹恒安撫說道:“老人家,和我們講講你和你兒子身上的事情吧。我們也好幫你想辦法...”
“好,好...”
史考特連聲答應,將瓶子裏的水一飲而盡,抿了抿依舊有些幹澀的嘴唇,長歎一口氣說道:
“最一開始,我根本就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星核的災難明明已經過去,上下層的關係也不在緊張,甚至還有銀鬃鐵衛偶爾光顧我的店。”
“欸...我原本以為一切會越來越好,但誰能想得到,僅僅就隻是睡了一覺,一切就悄無聲息的發生了。”
...
...
史考特是被凍醒的,不是下層區那種慣常的、帶著機油和塵埃味的濕冷,而是一種粘稠的、仿佛骨髓都被浸透的陰寒。
“這什麽狗天氣,上層區的那些家夥把地遂石都拿走了不成?怎麽這麽冷...”
他罵罵咧咧地掀開油膩的毯子,老骨頭嘎吱作響,像生鏽的鉸鏈。
窗外本該透進來的、歌德大飯店霓虹燈管那種熟悉的、廉價的粉紫色微光,此刻卻是一片汙濁的、化不開的墨綠,如同沉滿了腐爛水草的沼澤。
“見鬼的供電……”
老頭嘟囔著,摸索著床頭的假牙,指尖卻觸到一片濕滑。
不是水汽,更像某種冰冷的、帶著海腥味的粘液。
他猛地縮回手,渾濁的老眼借著那詭異的綠光看向床頭櫃。
那是他用了二十年的搪瓷杯,杯壁上正緩緩爬滿珊瑚狀的白色結晶,不斷分泌著粘液,發出微弱的“滋滋”聲。
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遠比下層區最冷的冬天更甚。
他不再去管那茶杯,趕忙站起身,向著外麵走去。
推開吱呀作響的鐵皮門,拳館外狹窄的巷道景象讓他倒抽一口冷氣。
涼氣帶著濃重的腐爛甜膩和海腥,嗆得他幾乎嘔吐。
熟悉的鐵鏽管道、斑駁塗鴉牆壁,此刻都覆蓋上了一層不斷蠕動增生的灰白色肉膜,像某種巨大生物的惡心內髒。
肉膜表麵布滿細小的珊瑚狀凸起,不斷滲出粘稠的液體,滴落在地麵的積水上,騰起帶著腐蝕性白煙的渾濁氣泡。
那無處不在的墨綠幽光,就是從肉膜深處透出來的。
“媽的......什麽鬼東西!”
他狠狠特啐了一口,想要給自己鼓勁,可假牙都在打顫。
他強迫自己那被酒精和歲月泡得遲鈍的大腦運轉起來,急忙回去叫醒了還在呼呼大睡的兒子。
“伊爾德,你個蠢貨,都什麽時候還在睡覺?!”
他砰的敲開鐵門,將還在打呼嚕的伊爾德直接從床上拽了起來。
“...我的天,老爹,這才幾點?!”
“咱們做的是晚上的生意,您這麽早把我叫起來做什麽?我才收拾完剛睡下!”
史考特恨鐵不成鋼,狠狠敲了敲自己兒子的腦殼。
“睡睡睡!就特娘的知道睡,你看看外麵都變成什麽樣子了,再睡一會命都沒了!”
他二話不說,直接拽過一件衣服讓伊爾德穿上,二人用最快的速度向著外麵走去。
逃!
必須離開這裏!
這是史考特的第一個反應。
歌蒂的垃圾桶廣場?還是鉚釘鎮的舊礦道入口?
但很快,他下意識地選擇了上層區。
“光憑地火是絕對不可能解決這種等級的危機的,最後肯定還是要依靠銀鬃鐵衛,或者大守護者。再不濟...也有那個傻乎乎的開拓者小姑娘。”
“下層區肯定是不能待了,必須往上跑!”
走在外麵,跟在父親身後的伊爾德此時已經完全清醒。
他看著那黏膩詭異的血肉牆壁,心中一陣翻騰,將昨天喝的酒都吐了出來。
“老爹,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聲音?你個臭小子是不是還沒有醒酒?特娘的都什麽時候了,還給老子打啞謎?”
見老爹要抽自己,伊爾德急忙說道:
“我沒騙你,真的有奇怪的聲音...”
伊爾德能清楚的聽到,下層區清晨本該有的鍋爐低鳴、醉漢囈語、遠處礦車的哐當聲...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處不在的、細碎粘膩的低語。
像是成千上萬溺死者在深水下的呻吟,又像是海螺貼近耳朵時放大的空洞回響,直接鑽進他的腦子,攪動著陳年的記憶碎片和本能的恐懼。
史考特見兒子神情不對,上去就是個嘴巴子,厲聲喝道:
“老頭子我耳背,的確沒聽到什麽怪聲,你若是真聽到了,就把耳朵給我堵起來,千萬別仔細聽...”
“這鬼地方,怪異得很。”
他貼著牆根,像年輕時躲避對手重拳一樣,試圖避開那些滴落的粘液和覆蓋在管道上的肉膜。
腳下原本堅硬的地麵變得濕滑粘膩,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爛的海藻堆裏。
突然,前方一根被肉膜包裹大半的蒸汽管道猛地爆裂開,不是蒸汽,而是噴湧出大量磷光幽綠的粘稠液體!
幾條半透明的、如同巨大海葵觸腕般的東西從裂口處蠕動著探出,內部流淌著令人作嘔的綠光,末端布滿細小的、不斷開合的吸盤口器,像無數張貪婪的嘴。
史考特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憑著拳擊手殘存的本能,一個狼狽的側滾翻躲進旁邊一個廢棄的鐵皮垃圾箱後。
腐爛的垃圾混合著冰冷的粘液糊了他一身,但他根本顧不上。
他蜷縮著,大口喘著粗氣,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些在綠光中搖曳的恐怖觸腕。
伊爾德跟在父親身後,他能感覺到那股稀碎的低語正在逐漸清晰,愈發的拗口難懂,甚至...
他也想隨著那聲音開口吟唱,仿佛在歌頌那不可直視的偉大存在,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滾開!別擋老子的路!”
父親的暴喝將伊爾德從那種奇怪的感覺之中喚醒,他急忙將自己的耳朵堵住,大口喘著粗氣,跟在父親後麵向著上層區狂奔。
這一路上,他看到熟悉的礦工被牆上突然冒出的觸手,拖進那被肉膜包裹大半的蒸汽管道內。
他看到常來拳館的客人,被地上突然出現的血盆大口直接啃掉半個身子,而那上半身...還在掙紮著向他求救......
他看到原本還在一起死命逃亡的人,突然停下動作,跪在地上,詭異的笑著向「天空」高歌,口中的歌詞晦澀難懂,根本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語言。
隨後...嘭的一聲,榨成一地的肉沫,與周圍那些活化了的建築融為一體。
......
這不到半小時的路程,伊爾德就見證了近百人的死亡。
他的精神幾乎要被眼前的一幕幕震碎,若不是老父親那如同鷹爪般扣著自己的手從未鬆開,伊爾德覺得...自己也會和那些慘死在逃亡路上的人一樣。
“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吧。”
史考特停下來,大口喘著粗氣。
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帶著兒子來到了上層區。
可想象之中的安全並沒有到來...
行政區內。
驚叫聲、呼喊聲、死亡前的悲鳴聲...不斷地響起,他還看到許多人如同瘋魔一般向著攤倒在路中間的巨大蠕蟲跑去,將身體如同樹木般栽進去。
“瘋子...”
他無力的叫罵,四處亂看卻找不到一個銀鬃鐵衛。
不過,史考特也明白,就算真的找到銀鬃鐵衛,也沒有什麽用...
貝洛伯格完了。
他們也完了。
大守護者也完了。
這種場麵,躲到哪裏有用呢?
“喂,老先生,要不要入住我們酒店呢?提我的話,可以打八折哦~”
聽到這聲音,史考特都快氣笑了。
還特麽酒店呢!
都快大家一起玩完了,還住個集貿酒店!
怎麽?死的時候躺在一起,能有點儀式感?
“滾蛋,都特麽什麽時候了?真要追求儀式感,老子不如去曆史博物館躺著,直接當文物不好嗎?!”
他罵完才看清,眼前這個穿著騷裏騷氣,吊兒郎當一臉奸商模樣的家夥有些眼熟。
“桑博?”
桑博略顯狼狽,但還是捋了捋自己騷氣的頭發,笑著說道:
“老史考特,好久不見,看在老相識的份上,再給你打一折,七折入住怎麽樣?”
“神經病啊你,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隔著開玩笑,趕緊跑路吧!”
史考特拉著兒子就要走,可桑博身形一轉,詭異的出現在他麵前。
“你...你是怎麽...?”
“這不重要~”
桑博不由分說,將一張名片塞到史考特的手中,快步離去。
“記得去,能救命的。”
史考特見桑博離開,也沒有多在意。
他帶著伊爾德在行政區像是隻無頭蒼蠅一樣亂逛,本想著去克利伯堡,但看到那被巨大蠕蟲堵住的通道和一半以上都化作虛幻投影的建築,最終還是選擇了尋找別的出路。
“...父親,我們...我們休息一陣吧...”
伊爾德已經不堪重負,他從小受史考特的影響,練拳煉體,體力肯定是要比年過花甲的史考特要強的。
但因為周圍那些低語的原因,他隻覺莫名的疲憊。
父子倆躲在巷子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伊爾德看著父親發青的老臉,試探著開口道:
“老爹,咱們...要不聽桑博的試一試?”
“你瘋了?那歌德大酒店可是個封閉的場所,要是...”
“父親!你冷靜一點!”
伊爾德忍不住吼了一聲,反應過來後趕忙將聲音壓低,害怕把那些詭異的東西引來。
“老爹,這都什麽時候了,隻要有可能,咱們就必須要嚐試一下...”
“你別忘了,桑博可是傳說中的「命途行者」,我聽那些銀鬃鐵衛說過,「命途行者」都有很強大的力量,再不濟也都有些特殊能力。”
“桑博雖說平時不靠譜,但我聽說,他和那個灰頭發的開拓者小姑娘很熟,還稱呼她「姐妹」,關係肯定不一般。”
“他這麽推薦咱去酒店一定有道理...”
...
在伊爾德的勸說下,史考特最終還是推開了酒店的門。
“老歌德...”
“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
......
史考特說到這裏,再度劇烈咳嗽起來。
一旁的三月七急忙遞上一瓶水,他喝了一大口,才逐漸平複下來。
“這就是我和伊爾德在進入酒店之前發生的事情,下層區的狀況,遠比上層區危險,現在那裏什麽樣子,我也不清楚。”
“不過...”
“原本我以為進了酒店,就能活下來。”
“但現在想想,還真是天真。”
“究其根本,不過是從一個狩獵場,走到了另一個狩獵場而已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