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門戶，這隻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黑塔眸光微沉，看著「克拉拉」斟酌著問題的用詞。
    “......”
    “提問：「歌德大酒店」的夢境與匹諾康尼的夢境相同。”
    「克拉拉」：“否定。”
    “匹諾康尼的本質是憶質構成的夢境。”
    “「歌德大酒店」本質上並非夢境，是「敘事」引發的超現實現象。”
    “現在的雅利洛6，分為「現實」和「敘事」兩種層級。”
    苟頭皺眉，他看著自己的身體，幽幽問道：
    “我們現在所處的...”
    “究竟是「敘事」還是「現實」？”
    「克拉拉」：“「敘事」。”
    苟頭：“雅利洛6所有的「敘事」都連接在一起嗎？”
    「克拉拉」：“否定。”
    苟頭：“如果改寫「敘事」，是否能映照「現實」？”
    「克拉拉」：“肯定。”
    三月七聽得頭暈目眩，大腦cpu再次宕機。
    “阿星，你聽得懂他們說的是什麽嗎？”
    “......”
    星將自己的垃圾桶蓋打開，一把將三月七塞了進去，蹲在牆角開始自閉。
    苟頭看著星一臉無奈。
    黑塔有些心累，已經放棄讓這兩小隻理解這個世界的構造了。
    因為確實有些抽象。
    「敘事」可以改變「現實」，但「現實」已經真實發生。
    比如說，對於「歌德大酒店」的「現實」來說...
    已知的存活者，隻有虎克和老歌德。
    其他的人很可能已經在「酒店規則」之中死去。
    不過按照「克拉拉」的解釋，如果能想辦法改變「歌德大酒店」的「敘事」結果，讓這個「故事」的結局變成全員存活。
    那麽「死去」的盧卡、尤利安、阿麗娜...還有希露瓦和佩拉，就能夠活過來。
    當然...
    也有可能她們在「現實」之中還活著，隻不過還沒有被發現。
    丹恒眸光一直盯著那些放棄人族身份的貴族名單上，眼神冰寒。
    “...如果現在「離開」這片敘事，直接肉身前往「歌德大酒店」，將這些家夥全部誅殺如何？”
    “太冒險了，如果貿然前進就，很可能無法改變現有的「敘事」，反而直接會讓其他人的死亡變成現實。”
    黑塔說完，拉了下苟頭的衣角，問道：
    “你現在什麽打算？”
    苟頭深深呼出一口氣，開口道：
    “直接在「現實」層麵對「歌德大酒店」進行攻略是絕對不可以的。”
    “按照「克拉拉」的說法，雅利洛6的「敘事」並非一個整體，而是分散開來的獨立個體。”
    “我們既不知道現在直接在「現實」層麵直接錨定「敘事」結果，會造成什麽樣子的後果。也不確定，「現實」的貝洛伯格內究竟有什麽等級的敵人...”
    “我們現在的實力比起以前的確強了太多，但...對比起整個寰宇，對比起宏觀意義上的世界，我們並不強大。”
    “甚至...就連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玄仙都沒有，就更不要說是金仙了。”
    黑塔微不可察的勾起嘴角。
    “很好，總算是沒有被未來的那些虛無縹緲，以及那些根本沒得到的力量抱有期待。”
    苟頭無語：“你對我到底有多不放心...”
    “現在最穩妥的，就是完全控製住「歌德大酒店」，至少要將所有的負麵規則都抹去，將其變成我們的安全區。”
    說完。
    他再度對著「克拉拉」提問。
    “現在我們需要支付的代價是多少？”
    「克拉拉」聽到這話，赤紅的眸子定定的看著苟頭。
    “......”
    “你。”
    丹恒：“？”
    星：“？”
    三月七：“啊？”
    希露瓦：“這...”
    佩拉：“......”
    黑塔：“？？？”
    苟頭此時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他能明感覺到現在正和他說話的「克拉拉」是有神誌的。
    “能不能換別的，我又不值錢...”
    “妖丹、靈石、信用點...這些都隨你要，我不還價行不行？隻不過要等一陣...”
    苟頭還想繼續畫大餅，結果「克拉拉」眼睛一紅，咬著牙說道：
    “又是這樣...”
    “哥哥，你還想騙克拉拉嗎？”
    “不賒賬，不接受別的條件，否則...就離開「歌德大酒店」。”
    苟頭感覺克拉拉這話是認真的，這丫頭可能真的擁有能將他們驅逐出這片「敘事」世界的特殊能力。
    “行行行...我答應你，冷靜一點。”
    苟頭連忙點頭答應，但卻有些犯難的問道：
    “不過你要我做什麽？總不能是在這裏陪著你吧...”
    “你知道這不現實，我還有事要做。”
    「克拉拉」思索片刻，直接張開手臂。
    “你去哪，克拉拉就去哪...”
    “這次，別想拋下克拉拉。”
    “......”
    苟頭感覺在這一瞬間，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注視著自己，像是...無數根針一樣。
    希露瓦看著克拉拉那委屈的表情，不由說道：“你到底對著孩子做了什麽...”
    “我印象裏的克拉拉很堅強的，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會這樣。”
    “嗬嗬~”黑塔轉過身，“誰知道呢...”
    苟頭看著一臉期待的克拉拉，女孩眼中純粹的感情實在太過明顯，他無法拒絕。
    他伸手抱住那小小的身子，很輕...輕的有些嚇人。
    “好了，現在我還有一個問題。這走廊盡頭...是什麽？”
    苟頭看向克拉拉身後。
    自從推開這道大門之後，他就一直在注意前麵看不到盡頭的走廊。
    克拉拉：“不知道，前麵的區域禁止交易員進入...但前幾天有個人闖了進去。”
    “人？”
    苟頭皺眉，凝視前方，果然在盡頭發現了一道極淺的血漬。
    克拉拉兩隻瘦弱的小手死死的抱著苟頭的脖子，那模樣就像怕苟頭跑了一樣。
    “他叫「史考特」，是下層區拳館的老板。”
    史考特...
    苟頭對這個人有些印象，他記得在遊戲中，這是個貪財的老頭。
    克拉拉：“據他說，他的兒子被客房部經理，瓦基裏帶走，強迫在其手下幹活，可前幾天卻突然下落不明。”
    “他聽說「13」層是領導層，所以想要去找瓦基裏詢問他兒子的下落。”
    丹恒：“瓦基裏？是那個「吸血鬼」？”
    克拉拉點頭。
    客房部經理是吸血鬼...
    這個配置不由讓苟頭覺得難繃。
    這和吃自助餐有什麽區別？
    “既然史考特的兒子跟在這吸血鬼的手下幹活，應該對其有一定的了解，也能用得上。”
    “而且...雖說這老頭貪財了一點，但也沒有到該死的地步。”
    “我們既然接下來要將所有負麵規則抹除，就要找到這些經理，想辦法除掉...”
    苟頭說著，就邁步向著那道血漬的方向走去。
    ...
    ...
    嵌在牆上的壁燈，燈罩布滿蛛網般的裂紋，無不散發著一種渾濁、病態的昏黃。
    空氣凝滯而沉重，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氣味。
    舊木頭潮濕腐敗的黴味、某種廉價香薰殘留的刺鼻甜膩，以及一種更深的、若有似無的腥鏽氣息，如同鐵器在潮濕角落裏悄悄生鏽。
    苟頭隻覺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粘滯感，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無數黏膩的菌絲。
    他腳下是早已褪色的地毯...
    曾經華麗的圖案如今模糊難辨，隻餘下大片汙濁的暗色斑塊。
    “血跡...”
    “明明在進來之前，根本就沒有的...”
    苟頭心中略有不安，他轉過身，示意丹恒帶著虎克等人待在原地，自己快步向前走去。
    這詭異的地毯踩上去綿軟無聲，卻又異常粘腳，像踏在某種巨大生物幹涸的體腔裏。
    地麵並不平坦，某些地方詭異地塌陷下去，形成深淺不一、邊緣模糊的凹痕，輪廓隱約像是腳印，卻又扭曲得不成比例，或是某種難以名狀的拖拽痕跡。
    隨著距離那最顯眼的血跡越來越近，苟頭也越發察覺到不對勁。
    這一切都太巧合了。
    他剛要尋找線索，就恰巧發現了這道血跡。
    可這道血跡，實在太過新鮮，就像是剛剛才有人撒上去的。
    隨著苟頭一步一步邁進，那血漬盡頭，也逐漸露出了其真容。
    “......”
    苟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事情描述自己看到的畫麵。
    在走廊那剝落卷曲、布滿黴斑與蛛網狀裂縫的牆壁上，一個“存在”突兀地嵌在那裏。
    那不是掛畫，也不是浮雕...
    而是一個人。
    更確切地說，那曾經是個人形。
    史考特以一種極不自然的姿態被「澆築」，或者說被同化在牆體之中。仿佛牆壁本身是粘稠的流質，在他試圖穿過或掙紮時驟然凝固，將他永恒的禁錮在兩者之間。
    他的半邊臉和一側肩膀、手臂，粗暴地突破了牆紙和底層的灰泥，暴露在渾濁昏黃的光線下。
    暴露在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與周圍黴斑極其相似的灰綠色澤。
    幹燥、皸裂，如同久旱龜裂的河床，又帶著一種潮濕的、蠟質的光感。
    皮膚紋理被拉扯變形，緊緊貼合著粗糙的牆體斷麵，邊緣處甚至能看到牆紙的碎屑和細小的灰泥顆粒，如同痂塊般附著其上。
    那雙暴露出的那隻眼睛圓睜著，眼白渾濁發黃，布滿細密的血絲，此時正死死盯著突然出現在視線之中的苟頭。
    “救...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
    苟頭看到周圍的牆壁在晃動，似乎是因為史考特在掙紮。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現在的史考特，很能不能算作是人？
    就算要救...又該如何將其從牆壁上剝離下來？
    “我...我有救，我有救的...”
    史考特看出了苟頭的猶豫，他已經在這裏待了太久，不會放過任何能離開這裏的希望。
    他的目光落在苟頭懷裏的克拉拉身上，用幾乎祈求的聲音說道：
    “「克拉拉」幫幫我...我還要去找我的兒子。”
    「克拉拉」對史考特哀求的語氣無動於衷，似乎又變回了之前那個無意識的形態。
    黑塔走到史考特身前，漠然注視著前方的人形藝術品。
    “一種模因汙染而已，很容易解決。”
    聽到這話。
    史考特眼瞳發亮，激動之下帶著周圍牆壁都在不斷蠕動。
    他剛想要開口乞求，卻被黑塔打斷。
    “救你可以，但你需要支付報酬。”
    “具體的我還沒有想好，不過首先，你需要把你了解，所有關於那隻吸血鬼的事情說出來。”
    苟頭也湊上前說道：“畢竟，那樣也許還能救你兒子。”
    史考特根本沒有理由拒絕，一個勁的同意。
    苟頭看向黑塔，問道：“費事嗎？”
    黑塔：“不費時，這種模因，最多也就隻能困住普通人，讓他們以為自己是牆的一部分，從而達到現在的效果。”
    “隻需要用幻陣和清心咒就可以讓他們脫困，隻不過...”
    苟頭疑惑：“隻不過什麽？”
    黑塔手指輕點，無數咒文縈繞在史考特周身。
    “隻不過...場麵或許會有些惡心。”
    話音落下，那麵禁錮史考特的牆壁，突然活了過來。
    不是震動，也不是碎裂，而是一種更深層的、令人作嘔的蠕動。
    以他鑲嵌的身體為中心，灰敗的牆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粘稠泥潭，泛起一圈圈粘滯的漣漪。
    那些蛛網般的裂縫猛地張開、收縮，如同怪物的口器在呼吸。
    先前緩慢滲出的粘稠暗紅液體，此刻如同被擠壓的膿瘡，大量湧出，沿著牆體汩汩流下，濃烈的腥腐氣味瞬間變得嗆人欲嘔。
    他暴露在外的半邊臉和手臂，皮膚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活物在瘋狂竄動，灰綠色的表皮劇烈地起伏、鼓脹。
    緊接著，是剝離的聲音。
    粘稠、撕裂、帶著濕滑吸吮聲...令人作嘔。
    最終，在一陣令人頭皮炸裂的、如同濕皮革被強行撕開的巨大撕裂聲中，他的身體猛地從牆體中被“拔”了出來...
    那景象比起解脫...更像是一次粗暴的流產。
    苟頭不由後退半步，看著地上那不斷顫抖的史考特，由衷說道：
    “的確夠惡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