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劃開第三根肋骨的瞬間，蘇白聽見手術台傳來輕笑。這聲音像生鏽的刀片刮過玻璃，讓她握著柳葉刀的手指驟然收緊。
    "姐姐，你弄疼我了。"空無一人的手術台上，止血鉗突然懸浮起來，在無影燈下折射出青銅色的光。監控屏幕顯示體溫檢測曲線劇烈波動，而護士站的同事正對著空氣填寫器械清單——她們看不見那個蜷縮在手術台上的瘦小身影。
    蘇白的義眼視網膜投影瘋狂閃爍，妹妹蘇晴的幻象正用沾血的手指在屍體胸腔裏畫卦象。那些青藍色的線條與上周解剖的第七具屍體後頸紋路完全一致，而此刻冷藏櫃傳來規律的敲擊聲，像有什麽東西正順著金屬管道爬行。
    "別裝神弄鬼。"蘇白將解剖刀刺向幻影，刀刃卻穿過蘇晴的虛影紮進自己左手。鮮血滴落在屍體心髒結晶化的創麵上，突然激發出刺目的青光。整間解剖室的金屬表麵開始浮現血管狀紋路，那些網狀結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她的白大褂袖口蔓延。
    義眼突然強製啟動回溯功能，三重記憶如同暴走的膠片同時投射在視神經上：武館爆炸現場妹妹焦黑的屍體、寰宇生物培養艙裏浸泡在靈液中的赤裸身軀、以及此刻警局地下室握著青銅羅盤的少女。每個場景裏蘇晴的左眼都在滲出青藍色液體，那些液滴在半空凝結成《連山易》的卦象符號。
    "認知疊層警告。"機械女聲在耳蝸內響起時，蘇白發現冷藏櫃的鋼化玻璃正在溶解。七具解剖過的屍體整齊地坐起身，他們後頸未完成的青色紋路突然開始自動延伸，拚合成與周玄克隆體完全相同的旋轉圖案。最年長的死者張開嘴，湧出的不是屍臭而是濃烈的檀香氣："戌時三刻，鼎心歸位。"
    手術刀當啷落地。蘇白踉蹌後退撞上解剖台，打翻的福爾馬林溶液裏浮起無數青銅色微粒。那些粒子在空中組成三百年前的畫麵：八卦道袍的煉丹士將青銅鼎碎片熔化成液，注入孩童後頸時濺起的血珠與此刻她左手滴落的鮮血重合。最駭人的是，那些明清孩童的麵容輪廓，竟與陸沉、林夏有著驚人的遺傳相似性。
    "姐姐看這裏。"幻影中的蘇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少女手中的青銅羅盤迸裂，無數靈根導管從裂縫中鑽出，像活蛇般纏繞上蘇白的手臂。導管末端的金屬探針刺入皮膚時，義眼突然投射出一段被加密的記憶：十年前火災現場，穿藏青長衫的男人從火場抱出兩個女孩，而男人後頸的青色紋路正與現在解剖室牆壁上的血管網絡同步脈動。
    冷藏櫃突然爆開的巨響將蘇白拉回現實。五號櫃的抽屜自行滑出，那具今早送來的外賣員屍體正在結晶化。更可怕的是，屍體右臂的燒傷疤痕下，緩緩浮現出與陸沉完全相同的青銅鼎紋路。屍體突然睜開的眼睛裏，瞳孔已經變成旋轉的卦象陣列。
    "記憶清除程序第二階段啟動。"機械女聲再次響起時，蘇白感到後頸傳來灼燒般的劇痛。她抓起不鏽鋼托盤砸向洗手台的鏡子，在飛濺的碎片裏看見自己頸椎處正在成型的青色紋路——那圖案與周玄後頸的紋路互為鏡像，就像陰陽魚般彼此咬合。
    解剖室的門被撞開，鄭宇局長帶著三名警衛衝進來。但蘇白的義眼已經看穿真相：他們太陽穴凸起的青色血管裏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微縮版的青銅鼎虛影。當最前麵的警衛抓住她肩膀時，製服袖口露出的手腕皮膚下，分明有卦象紋路在順著神經網絡蔓延。
    "蘇法醫，你需要鎮靜劑。"鄭宇的聲音帶著金屬共振的質感，他的右眼已經晶體化，虹膜裏嵌著微型羅盤。注射器針頭刺入頸動脈的瞬間，蘇白在劇痛中看見最後的幻象：警局地下三層的青銅棺槨裏，三百具克隆體正通過靈根導管共享記憶，而棺槨上刻著的萬曆年款識正與她義眼存儲的煉丹古畫完美重合。
    手術刀刺向後頸的刹那，整棟警局建築傳來青銅器共鳴般的震動。蘇白感覺自己正在裂變成兩個存在：一個看見冷藏櫃裏的屍體全部擺出道教手印，另一個則通過義眼發現所有同事後頸都浮現出未完成的卦象紋路。鮮血順著白大褂下擺滴落，在地麵形成與林夏懷表胚胎完全一致的血管網絡圖案。
    當鎮靜劑最終侵入視神經時，她聽見妹妹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姐姐，我們從來都是鼎爐的一部分。"這句話化作青煙鑽進鼻腔，帶著三百年前煉丹爐灰的氣息。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秒，蘇白的義眼捕捉到手術台監控屏幕的異常——體溫曲線不知何時已變成完整的未濟卦象，而卦象中央閃爍的紅點，正對應著寰宇生物大廈頂樓青銅鼎的實時能量讀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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