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曆史的重量,新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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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初綻的笑顏,如同春日裏第一縷融化冰雪的暖陽,一旦出現,便再也無法被寒冷所禁錮。
    自那一日在淚水中尋回了“喜悅”的情感之後,妮可·羅賓整個人都仿佛發生了某種脫胎換骨般的變化。那層籠罩在她身上的、若有若無的悲傷與疏離感,被徹底滌蕩幹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屬於學者的沉靜、優雅與自信。
    她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雖然大多時候,都隻是在讀到一本有趣的書、或是在與殷長歌的探討中有了新的發現時,嘴角才會不經意地勾起一抹淺淺的、恬靜的弧度,但這對於一牆之隔、默默守望著這一切的妮可·奧爾維亞而言,已是世間最美的風景。
    截天武館的時光,依舊寧靜如水,卻不再沉重。庭院裏,時常能聽到少女清脆悅耳的、帶著求知欲的提問聲,以及男人那溫潤平和、總能一語道破天機的解答聲。一人問,一人答,一師一徒,一問一答之間,仿佛蘊含著某種天地至理的傳承與交替。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
    轉眼,又是一年過去。
    海圓曆1503年,距離奧哈拉事件,已過去了整整三年。
    當年的八歲女童,如今已長成了一位年方十一,身姿窈窕、氣質超凡的少女。多年的書卷熏陶,以及殷長歌那近乎於“道”的言傳身教,讓她早已褪去了孩童的青澀,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遠超同齡人的知性與從容。她的學識之淵博,甚至已經超越了當年奧哈拉的許多學者。無論是洪荒的甲骨金文,還是仙俠世界的道法總綱,亦或是魔法世界的咒文體係,她都能信手拈來,侃侃而談。
    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境,在經曆了最初的毀滅與之後的新生之後,變得無比的堅韌與通透。
    這一日,殷長歌將她叫到了那間收藏著萬界典籍的書房。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日,書房的中央,還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身著素色長裙、麵容與羅賓有七分相似,卻因歲月的沉澱而顯得更加堅毅與溫柔的黑發女子。她站在那裏,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日思夜想了整整六年、如今已出落得比自己還高的女兒,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激動、欣慰,以及……一絲近鄉情怯般的忐忑。
    她正是,妮可·奧爾維亞。
    “媽媽……”
    當羅賓看清來人時,她整個人都如遭雷擊,瞬間僵在了原地。這個她以為早已葬身於那片火海、隻存在於自己最深沉的夢魘與記憶中的身影,竟然就這麽真實地、活生生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巨大的震驚與狂喜,如同最洶湧的浪潮,瞬間淹沒了她的所有思緒。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喉嚨裏卻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一個字也發不出來。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受控製地,再次奔湧而出。
    “羅賓……我的……羅賓……”
    奧爾維亞再也無法抑製,她顫抖著,張開雙臂,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
    母女二人,時隔三年,終於在這片由知識構築的海洋裏,再次緊緊地相擁在了一起。她們將這三年來所有的思念、痛苦、愧疚與喜悅,都化作了最滾燙的淚水,盡情地宣泄著。
    殷長歌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打擾這久別重逢的感人一幕。他知道,羅賓的心結,雖然早已解開,但關於“母親”的這塊最後的拚圖,隻有讓她親手將其尋回,她的靈魂,才能真正意義上,變得完整。
    許久,當母女二人的情緒終於稍稍平複,殷長歌才緩緩開口。
    他沒有去解釋自己是如何救下奧爾維亞的,隻是將那數百本被奧爾維亞精心修複、整理得井井有條的奧哈拉典籍,取了出來,擺在了羅賓的麵前。
    “羅賓,”他的聲音,平靜而又鄭重,“這些,是你的同伴,你的母親,用生命守護下來的,奧哈拉最後的遺物。”
    羅賓看著那些熟悉的、甚至還帶著淡淡水漬與火燒痕跡的書籍,身體再次微微顫抖起來。她伸出手,指尖輕輕地拂過一本厚重的曆史正文拓本,那冰涼而粗糙的觸感,仿佛將她瞬間帶回了六年前那片燃燒的廢墟。
    同伴們絕望而不屈的呐喊,克洛巴博士最後的悲鳴,以及……母親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一幕幕,再次清晰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但這一次,她的心中,不再是恐懼與絕望,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重量。
    “我一直以為,曆史,是災難的根源,是帶來毀滅的詛咒。”羅賓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她抬起頭,望著殷長歌,那雙清澈的眸子裏,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明亮的光芒,“但是先生,是您讓我明白了。”
    “曆史本身,沒有罪。它隻是記錄,隻是傳承。它承載的,不僅僅是仇恨與災難,更是人類文明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所有的智慧與榮光。真正有罪的,是那些因為恐懼而試圖掩蓋、抹殺它的人。”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我不會再去憎恨,也不會再去逃避。我會將這些曆史,連同奧哈拉學者們不屈的意誌,一同繼承下去。這,便是我作為奧哈拉的遺孤,作為一名學者,此生唯一的……使命。”
    這番話,擲地有聲,標誌著這個年僅十一歲的少女,在心智上,已經完成了最終的蛻變。她不再是被動地接受守護,而是主動地,背負起了那份屬於她的、沉重的責任。
    奧爾維亞看著女兒那堅定的側臉,眼中充滿了無盡的驕傲與欣慰。
    殷長歌緩緩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很好。”他說道,“你能有此覺悟,貧道的這番引導,便不算白費。”
    他看著眼前的羅賓,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奧爾維亞,平靜地說道:“今日,我便再為你們的這段新生,添上一個真正的‘開始’吧。”
    說罷,他轉身,走到了書房的正中央。那裏,不知何時,已經擺上了一方古樸的蒲團。
    羅賓與奧爾維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不解。
    隻見殷長歌緩緩地坐下,神情變得無比肅穆。他看著羅賓,沉聲問道:“妮可·羅賓,你可願,拜我為師?入我‘截天’門下?”
    羅賓聞言,心中劇震!
    她看著眼前這個改變了她一生命運的男人,沒有絲毫的猶豫,緩緩地走上前,在那方蒲團上,鄭重地,跪了下來。
    她抬起頭,目光虔誠而又堅定,對著殷長歌,行了三個最為標準的、源於洪荒古禮的拜師大禮。
    “弟子妮可·羅賓,拜見師尊!”
    聲音清脆,而又決絕。
    “好。”殷長歌坦然地受了她這三拜,他緩緩抬手,一股溫潤的道力將羅賓輕輕托起,“從今日起,你便是我殷長歌在此界,唯一的弟子。截天之道,在於為天地萬物截取一線生機。你當謹記,你所學之一切,所行之一切,皆當以此為念。”
    “弟子,謹遵師命!”
    一旁的奧爾維亞,看著這莊嚴而又神聖的一幕,早已是熱淚盈眶。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女兒,終於有了真正的依靠,有了可以指引她一生的燈塔。
    而她們三人,也在這場簡單而又意義非凡的儀式中,形成了一種超越了血緣、超越了師徒的、特殊的……家人羈絆。
    截天武館,依舊是那個截天武館。
    但從今天起,這裏,不再僅僅是一個庇護所。
    它,更是一個家。
    一個承載著奧哈拉曆史的重量,一個背負著截天之道精神的、在這片波瀾壯闊的大海上,悄然綻放的、嶄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