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光菌巢1層
    大災變後第1825天
    鐵頭的胃袋發出第三聲抗議時，他正趴在熒光菌巢外圍的岩縫裏。那聲音在寂靜的地窟中格外響亮，嚇得他趕緊捂住肚子，生怕驚動了巡邏的紅月教徒。
    "再忍忍..."他對自己說，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岩壁上潮濕的苔蘚。
    三天了，自從深海族劫走兒童團的補給箱後，他們這群孩子就靠喝岩縫滲水和啃發光苔蘚過活。
    鐵頭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那些發著幽藍微光的菌絲在他眼裏漸漸變成了會跳舞的香腸。
    十八歲的鐵頭是兒童團裏年紀最大的，也是唯一記得大災變前世界的人。
    此刻他無比懷念那些被大人們稱為"垃圾食品"的東西——金黃酥脆的炸雞、流淌著芝士的漢堡，甚至是超市貨架上最便宜的壓縮餅幹。
    想到這裏，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嘴裏泛起酸水。
    "鐵頭哥，我們回去吧..."身後傳來小芸虛弱的聲音。
    這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是兒童團裏最聰明的，此刻她瘦小的身體裹在一件明顯過大的防護服裏，像隻營養不良的鼴鼠。
    鐵頭回頭看了眼藏在岩縫深處的五個孩子，他們眼睛裏跳動著饑餓的綠光。作為唯一有勞動能力的人，他必須找到食物。
    "再等會兒，我聞到蘑菇的香味了。"
    鐵頭撒了個謊，其實他隻聞到地窟特有的黴味和紅月教徒留下的血腥味。
    但當他轉回身時，菌巢深處確實有什麽東西在發光——不是常見的藍綠色冷光，而是熟透果實般的暖紅色。
    鐵頭的瞳孔驟然放大。那種紅色他認識，是舊世界超市裏草莓果醬的顏色，是自動販賣機裏西瓜味汽水的顏色。
    他的雙腿不受控製地向前邁去，完全忽略了菌叢旁那塊鏽蝕的鐵牌——上麵用血晶鑲嵌出骷髏標誌。
    "鐵頭哥！那是禁——"小芸的警告被一聲金屬斷裂的脆響打斷。
    鐵頭壯碩的身軀已經撞開了鏽蝕的柵欄，兒童團特製的防護服在他結實的肌肉上繃得緊緊的。
    踏入菌巢的瞬間，鐵頭打了個噴嚏。空氣中漂浮的孢子閃著微光，像一場迷你的星塵雨。
    他眯起眼睛，那團誘人的紅光就在前方二十米處，長在一簇特別肥厚的菌傘中央。
    "好香..."
    鐵頭抽動著鼻子，唾液瘋狂分泌。他根本沒注意到腳下踩碎的血晶標記，也沒看見菌絲間若隱若現的金屬絲。
    當他的手指碰到那團發光體時，整個菌巢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嗚——嗚——"
    鐵頭嚇得一哆嗦，手裏的發光體掉在地上滾了幾圈。他這才看清那不是果實，而是一顆跳動著的、半透明的紅色菌核，表麵布滿血管般的紋路。
    "鐵頭哥快跑！"小芸的尖叫聲從遠處傳來，"是菌王核心！紅月教的——"
    話音未落，第一波弩箭已經破空而來。
    鐵頭下意識地彎腰去撿菌核，一支淬毒的箭矢擦著他蓬亂的金發釘入身後的菌柱。箭尾嗡嗡震顫，嚇得他渾身汗毛倒豎。
    "我的蘑菇！"
    鐵頭哀嚎一聲，還是抓住了那顆滾動的菌核。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他連滾帶爬地躲到一簇巨型熒光菌後麵，聽見箭頭沒入菌肉的悶響。
    鐵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知道紅月教的規矩——擅闖菌巢者會被做成培養菌王的新基質。
    想到這裏，他攥緊了手中的菌核，那東西在他掌心微微顫動，像顆小心髒。
    "交出菌王！"遠處傳來紅月教徒的吼叫，伴隨著金屬靴子踩碎菌絲的哢嚓聲。
    鐵頭低頭看著菌核，它散發出的紅光映亮了他髒兮兮的臉。
    三天沒進食的胃袋再次發出雷鳴般的抗議，他鬼使神差地把菌核湊到嘴邊，試探性地舔了一下。
    甜的。像融化的蜂蜜，像記憶裏最後一塊生日蛋糕上的奶油。鐵頭的理智瞬間被饑餓淹沒，他張大嘴巴，狠狠咬了下去。
    菌核爆開的瞬間，鐵頭以為自己吞下了一顆太陽。滾燙的汁液順著喉嚨滑下，所到之處像是被岩漿灼燒。
    他跪倒在地，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眼前炸開一片刺目的白光。
    "呃啊——！"
    鐵頭的慘叫在菌巢中回蕩。他感覺有千萬根燒紅的針在血管裏遊走，皮膚下的肌肉不自然地蠕動。
    更可怕的是，他的掌心開始滲出銀白色的液體，滴落在菌絲上發出滋滋的響聲。
    遠處傳來紅月教徒的驚呼："警報！培養池方向！"
    鐵頭模糊的視線裏，三個身穿血紅長袍的身影正朝他衝來。他想逃跑，卻發現自己的雙腿被突然活躍起來的菌絲纏住了。
    那些發光的絲線像有生命般纏繞著他的腳踝，還在不斷向上蔓延。
    "哪來的傻子敢吃主教大人的..."領頭的教徒舉起弩箭，卻在看清鐵頭的瞬間僵住了。
    鐵頭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裏是什麽模樣——他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銀白色，頭發根根豎起，發梢閃爍著星火般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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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詭異的是，纏住他的菌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碳化。
    "怪...怪物！"
    紅月教徒扣動扳機的同時，鐵頭本能地抬手格擋。那支淬了血晶毒素的箭矢在距離他掌心十厘米處突然停滯，然後"啪"地一聲化為齏粉。
    鐵頭感覺體內有什麽東西要衝出來了。
    他張開嘴，卻打了個帶著火星的嗝。這個嗝像是打開了某個閘門，銀白色的火焰從他全身毛孔噴湧而出，瞬間燒盡了所有束縛他的菌絲。
    "星火！是守夜人的星火！"紅月教徒驚恐地後退，"快去報告主——"
    他的話沒能說完。鐵頭無意識地揮動手臂，一道銀焰掃過，教徒們腳下的菌絲地毯突然爆燃。
    慘叫聲中，鐵頭跌跌撞撞地朝菌巢深處跑去，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在岩壁上留下了熔化的指痕。
    菌巢深處的地麵突然下陷，鐵頭一腳踩空，掉進了菌王培養池。
    粘稠的培養液緩衝了墜落，他掙紮著浮出水麵，發現整個池子都在發光——池底鋪滿了那種紅色菌核，像一池子熟透的草莓。
    饑餓感再次主宰了鐵頭的理智。他抓起最近的菌核塞進嘴裏，這次灼燒感減輕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飽足感。
    他的視野開始變化——原本昏暗的菌巢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他甚至能看清三十米外一隻熒光甲蟲翅膀上的紋路。
    "夜視能力..."
    鐵頭喃喃自語，這個詞匯不知從哪冒出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發現皮膚下隱約有銀色的脈絡在流動。
    當他握拳時，那些脈絡會匯聚到掌心，形成一個小小的光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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