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錘的殘軀立在崩塌的礦脈中央，像一座滑稽的金屬墓碑。鐵頭靠著冰冷的機械腿坐下，扳手平放在膝頭。
    新生的歡樂核心在手柄處脈動，橙黃光暈照亮他右肩逐漸透明的皮膚，星紋在消失的皮肉下如溺水的螢火。
    小芸的菌絲纏繞上他虛無化的手臂，翡翠光流試圖填補潰散的星塵結構，卻在肘關節處被無形屏障阻隔。
    “能量層級太高...”她額頭沁出冷汗，“像是被某種規則直接抹除。”
    鐵頭用尚存實感的左手撫過扳手。舞蹈小人浮雕突然躍起，在他掌心投影出血錘最後狂舞的全息影像。
    癲亂的機械踢踏聲中，峽穀岩壁的血晶隨節奏明滅，竟在毀滅邊緣形成詭異的能量平衡。
    “它救了俺們。”鐵頭指著影像裏單腿旋轉的血錘。
    全息畫麵突然放大，聚焦在血錘開裂的胸艙深處——沸騰的血晶核心表麵，隱約浮動著星靈族的三角徽記。
    小芸的呼吸驟停：“審判者骨髓裏怎麽會有...”
    大地深處傳來鋼索崩斷的巨響。被血晶踢踏舞打亂的共振重新匯聚，更深沉的震動從地核傳來。
    峽穀兩側的晶簇開始高頻震顫，尖銳的共鳴聲讓岩壁簌簌剝落。
    “二次共振！”小芸的菌絲暴漲成光網護住兩人，“礦脈要垂直塌陷了！”
    鐵頭突然起身。透明化的右臂高舉扳手，歡樂核心迸發的光流順星紋灌入虛無的肢體。
    他向著躁動的礦脈核心踏出一步，機械靴踩上血晶的瞬間，扳手柄的小人自動旋轉一周。
    咚！
    鐵頭右腳跺地。以落點為中心，翡翠菌絲與星塵光流呈放射狀蔓延，血晶礦脈的震動頻率陡然改變。
    他左腳踏步後滑，靴跟刮過岩麵濺起一溜火星，峽穀的共鳴聲竟隨之降調。
    “你瘋了！”
    小芸看著他在沸騰的能量場上滑動舞步。鐵頭每步踏落，透明右臂就消散一分，星紋卻愈發刺目。
    扳手在他手中翻飛，舞蹈小人的投影在岩壁投下巨像，踢踏的節奏精準壓製著礦脈共振波峰。
    當地核震動攀至頂峰時，鐵頭旋身躍起。透明右臂在最高點徹底消散，唯有星紋如藍色鎖鏈纏繞虛空。
    扳手帶著全身重量砸向礦脈核心——
    沒有爆炸。歡樂核心的光流順著星紋鎖鏈注入地核，血晶礦脈瞬間結晶化。峽穀凝固成一座猩紅的水晶迷宮，所有能量被鎖死在絕對零度的結構裏。
    鐵頭單膝跪在晶簇叢中，右肩以下空空蕩蕩。
    扳手滾落在地，舞蹈浮雕上沾著鐵頭最後的血肉。歡樂核心溫柔脈動，光暈裏浮動著半片向日葵餅幹殘影。
    血晶峽穀的寒風舔舐著凝固的晶簇，發出風鈴般的脆響。鐵頭跪在猩紅迷宮的中央，右肩斷裂處沒有流血，隻有星塵的碎光從透明切口邊緣緩緩逸散。
    半張向日葵包裝紙沾著星塵粘在他肋間，在晶體反射的光暈裏像一小片凝固的陽光。
    “右臂能量逸散率每分鍾3...”
    唐雨柔的電子音透過便攜通訊器傳來，聲音在峽穀的密閉空間中帶著細微的震蕩。
    “聽著，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麽讓星塵流盡成為廢人，要麽現在立刻去機械之心試煉塔，讓守夜人啟動星能固化熔爐。”
    鐵頭用僅剩的左臂摸索滾落在腿邊的扳手，手指擦過舞蹈小人浮雕——那些快樂的笑臉被凝固的血晶和星塵碎片覆蓋，顯得斑駁而悲哀。
    “塔...能修它不？”他舉起裂痕貫穿的扳手，聲音嘶啞得像生鏽鉸鏈。
    全息影像在血晶壁上凝結出唐雨柔的輪廓，機械義眼掃描著扳手的裂痕：“機械之心的能量能修複任何星能武裝，但首先，你得成為它的主人。”
    她的影像指向峽穀上方被冰封的豎井，“灰燼已降下升降籠...他們隻等你十二小時。”
    鐵頭的肚子突然爆發響亮的腸鳴，峽穀冰晶隨之共振嗡鳴。他抓了把晶簇縫隙裏的深色苔蘚塞進嘴裏咀嚼，嚐到鐵鏽和機油的味道。
    “餓...”他嘟囔著，左手卻摸索懷中那半片油紙，它邊緣燒焦的向日葵花瓣倔強挺立，“小芸的畫...還沒找到...”
    “那個紅月小鬼偷走的半張包裝紙？”唐雨柔的投影短暫扭曲，似乎在高速運算，“回收概率低於7，但當上鎮魂將，你能調閱地窟所有監控塵埃。”
    升降籠的金屬鉸鏈聲撕破峽穀寂靜。
    鐵鏽斑斑的立方囚籠懸停在三十米高處，底部艙門旋轉著打開，落下布滿鏽蝕尖刺的合金階梯——與其說邀請，不如說像怪獸張開的咽喉。
    “站起來。”唐雨柔的影像突然變得極近，她的機械義眼幾乎貼上鐵頭的臉，“想想你弄丟的畫，再想想那丫頭省下口糧給你裹餅幹時凍裂的手。想找回她笑的樣子？”
    全息手指戳向他空蕩的右肩，“還是想繼續當廢人爬回兒童團，讓孩子們給你擦流出來的星塵？”
    鐵頭喉結滾動，齒間苔蘚的苦腥味蓋不住胃裏的灼燒感。五隻幸存的機械鳥蹦跳著啄食地上的星塵碎光，其中一隻突然撞向他斷裂的右肩。
    叮叮脆響中，小家夥把叼著的半片金屬殘片卡進星塵逸散的縫隙——竟是鐵頭那頂荊棘王冠的碎片。
    逸散的星光驟斂，被王冠碎片截流成脈動的藍線。
    劇痛讓鐵頭眼前發黑，他聽到金屬生長嵌進骨頭的咯咯聲，半截機械小臂正從肩膀斷裂處野蠻增殖。
    沒有皮膚，沒有肌肉，隻有荊棘狀外露的金屬骨骼與纏繞其上的星塵光絲，手掌部位是三個能開合的尖齒爪鉤。
    “臨時肢體。”唐雨柔的聲音無波無瀾，“夠你爬上籠子，不夠你修複扳手。”
    荊棘機械爪摳進晶簇拖起身體。鐵頭爬上尖刺階梯時，王冠碎片在他肩骨裏發出高溫灼燒的嗤響，機油味的白煙從關節縫逸出。
    扳手卡在左臂和胸肋之間，裂口沾上他嘴角滴落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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