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滾進升降籠的瞬間，合金牢門轟然閉合。
    鐵鏽的圍欄外，猩紅峽穀最後的光亮中，他看見被血晶塵覆蓋的快樂扳手上，舞蹈小人浮雕的嘴角仍微微翹著。
    升降籠如同落進無光深海的鐵棺。黑暗中隻有王冠碎片在斷肩處發出的微光，藍線順著荊棘骨架流淌，不時爆出細小的電火花。
    鐵頭蜷縮在角落，機械爪緊攥著那半片向日葵油紙，左肩因承受扳手全部重量而抽搐。
    通訊器的冷光突然亮起，唐雨柔的影像懸浮在黑暗裏。
    “聽著，機械之心隻認純粹的星火意誌。”她的聲音通過骨骼傳導震動耳膜，“灰燼最厭惡兩件事：怯懦，和褻瀆武器的尊嚴。”
    鐵頭茫然地看著旋轉的扳手，頂端鑲嵌的齒輪卡著一塊沒嚼碎的苔蘚。“俺沒...”
    他的反駁被腸鳴打斷。
    “所以別當著他的麵啃扳手，除非...”唐雨柔的投影突然迸濺出火花，似乎被某種程序幹擾，“...除非把它啃成真正的‘生命’。”信號中斷前的最後話語散成雜音。
    牢籠突然劇烈晃動。外壁傳來密集的刮擦聲，五隻機械鳥正拚命啄咬升降籠外殼的鏽跡。
    星光滲入縫隙，照亮內壁上深深刻畫的印記——那是由鐵頭無意識用機械爪刮出來的圖案：半塊壓縮餅幹，包裹在盛開的向日葵中央。
    荊棘骨架突然收緊，卡進他斷裂的肩胛深處。鐵頭在劇痛中仰起頭，升降籠正掙脫黑暗，上方有宏偉的光流傾瀉而下。
    他最後看了一眼抓在機械爪中的油紙，將半片向日葵塞進扳手套筒的裂痕處。
    守夜人試煉塔的機械之心大廳像被凍結的星河。
    穹頂流淌著液態金屬般的冷光，十二根試煉柱排列成裁決之環，每根柱子表麵浮動著守夜人先輩的星紋印記。
    空氣裏彌漫著高壓靜電的焦糊味，鐵頭站在環形場地中央，破舊的工裝褲在能量流中獵獵作響。
    他頭頂的廢鐵王冠吸附了幾顆懸浮的螺絲釘，正隨著能量韻律微微震顫。
    守夜人試煉塔的感應門在光芒中開啟，機械之心如同遠古巨神的殿堂。
    鐵頭拖著野蠻生長的荊棘右臂踏上冰冷的合金地麵，半截向日葵紙片在他緊握的扳手裂口中輕輕飄動。
    “本命武器，展示。”灰燼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這位守夜人考官端坐在懸浮王座上，暗銀麵具覆蓋全臉，隻露出刀鋒般的下頜線條。
    他指尖輕點，一根試煉柱轟然降下，柱體裂開露出水晶凹槽——那是檢驗武器靈魂的祭壇。
    鐵頭深吸口氣，從背後抽出那柄用審判者腿骨和星靈合金鍛打的巨物。
    當三米長的凶器砸在地上時，頂端鑲嵌的齒輪突然“噗嚕”一聲，噴出串七彩泡泡。
    “...這就是你的本命武器？”灰燼的懸浮王座下降三米，麵具眼部亮起掃描紅光，“審判者脛骨為柄，星塵合金為身，但核心能量構型...”他猛地拍碎扶手，“為什麽內置了兒童玩具的發聲模塊！”
    泡泡糖的甜香在肅殺的大廳裏彌漫。
    鐵頭尷尬地撓頭，王冠上的螺絲叮當掉落：“上回修兒童團旋轉木馬...可能裝零件時混進去了...”
    話音未落，扳手突然爆發出響亮的放屁音效，餘韻悠長得在穹頂回蕩三圈。
    灰燼的銀麵具泛起鐵青色。試煉柱感應到不潔能量，表麵星紋瘋狂閃爍。
    就在裁決光束即將噴發時，唐雨柔的全息影像從鐵頭腕甲彈出：“申請接入武器認證協議！”她機械右臂的數據接口閃著紅光，“根據《守夜遺典》第七章，任何能承載星火的...”
    “駁回！”灰燼的怒喝震得大廳搖晃，“讓這坨廢鐵滾出...”
    鐵頭的肚子突然發出更響亮的腸鳴。
    他盯著審判之淚鑲嵌的扳手握把，喉結上下滾動。在灰燼和唐雨柔的驚呼聲中，他猛地低頭啃向合金握柄。
    “嘎嘣！”
    金屬碎屑飛濺。試煉柱的星紋驟然熄滅，整座高塔響起生鏽齒輪卡死的呻吟。灰燼的懸浮王座失控旋轉：“你在啃噬武器之魂？！”
    “太餓了...”鐵頭含糊辯解，齒間火星四濺。
    他啃咬的位置正是當年審判者之淚滲入的裂縫，此刻舊傷新痕重疊，扳手內部突然傳出教堂管風琴的轟鳴。
    灰燼的裁決手杖爆出雷光：“褻瀆者！受...”
    鐵頭本能掄起扳手格擋。沾著口水的凶器撞上試煉柱，審判之淚的藍光與星塵合金的銀輝轟然交迸。
    “鐺——！”
    以碰撞點為圓心，肉眼可見的粉色波紋席卷大廳。穹頂流淌的冷光突然變成迪斯科球般的炫彩光斑，十二根試煉柱集體抽搐著跳起踢踏舞。
    灰燼的王座開始跳探戈，機械關節發出有節奏的“哢嗒”聲。
    “檢測到高維歡樂汙染！”唐雨柔的影像劇烈波動，手指在虛擬鍵盤化作殘影，“正在解析波動頻率...小芸！就是現在！”
    塔外突然傳來清亮童聲合唱。孩子們趴在觀測窗上，腕間菌絲編織成星光五線譜。當童謠匯入聲波，扳手頂端的齒輪噴射出彩虹音浪。
    “停下！”
    灰燼在跳桑巴的王座上嘶吼，銀麵具裂開細縫。他腳下的金屬地板突然隆起，將他拋向瘋狂搖擺的試煉柱群。
    守夜人考官在機械叢林中彈跳翻滾，裁決手杖失控地發射光彈，將穹頂打出爵士鼓節奏。
    鐵頭茫然站在風暴中心。
    扳手正牽引他跳起滑稽的袋鼠舞，右臂透明皮膚下泛起星紋漣漪。他看見唐雨柔的影像在虛空中展開光屏，無數“歡樂頌”的樂符正改寫機械之心的底層代碼。
    “認證...通過...”灰燼被一根跳華爾茲的柱子撞飛時，麵具徹底碎裂。那張古板的臉因憋笑扭曲成抽象畫，“停...停下！算你...噗...通過！”
    彩虹音浪驟然收束。
    所有機械體僵在原地，穹頂光斑凝成莊嚴的金色。鐵頭手中的扳手嗡嗡震顫，審判之淚核心浮現出笑臉星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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