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頭已經躍下。荊棘右爪撕開酸霧，工裝褲被腐蝕出蜂窩狀孔洞。他落在傾斜的輸送管上，鏽蝕金屬在靴底呻吟。
    下方傳來小芸的呼喊：“管道承重極限！快回來！”
    指尖離油紙包隻剩半米。
    向日葵花瓣的線條在油汙裏暈開，像小芸手腕被菌絲燙傷的紅痕。鐵頭無意識舔了舔開裂的嘴唇，胃酸灼燒喉管的痛感比深淵更真實。
    輸送管突然傾斜！固定鉚釘彈射如子彈，鐵頭隨著崩裂的管段向下滑墜。粘稠的金色瀑布從破口噴湧，裹著鏽渣澆在他頭上。
    在墜入金色深淵的最後一瞬，他看見油紙包在潤滑劑浪尖沉浮，小芸畫的向日葵在洪流中旋轉綻放。
    審判之淚在洪流中嗡鳴。鐵頭將鎮魂扳手插進管壁裂縫：“定！”
    藍光如閘門截斷洪流半秒。借這須臾之機，他撲向那縷倔強的陽光。
    指尖攥住油紙包的刹那，峽穀底部傳來金屬的饑鳴。
    被潤滑劑浸泡的機械殘骸正在重組——不是審判者的威壓，而是億萬納米機器人蘇醒的歡宴。
    鐵頭在金色浪濤中握緊濕透的向日葵，聽見岩壁傳來小芽的哭喊：
    “頭哥！梯子斷了！”
    齒輪峽穀像巨獸腐敗的咽喉。鐵頭貼在生鏽的輸送管外側，布滿油汙的工裝褲在峽穀湧上的酸風中獵獵作響。
    下方兩百米處，小芸用熒光菌絲捆紮的壓縮餅幹包正卡在軸承縫裏——那是兒童團最後的應急口糧，油紙邊緣的向日葵圖案在幽暗中泛著微光。
    “頭哥別動！”麻花辮女孩的尖叫在深壑回蕩。
    鐵頭腳下碗口粗的管道突然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鏽蝕的鉚釘彈跳著墜入黑暗。他右臂的星紋透過半透明皮膚閃爍，機械親和力讓靴底牢牢吸附金屬。
    指尖觸及油紙包的刹那，管道徹底崩裂。斷裂的管口如同潰堤般噴出粘稠的金色洪流，鐵頭像顆螺絲釘被激流卷入深淵。
    視野瞬間被暖金色吞沒，滑膩的潤滑劑裹著氣泡灌入口鼻，世界隻剩液體流動的嗡鳴。
    “抓住！”小芸的星塵光索刺破金色浪潮。
    鐵頭在潤滑劑漩渦中拽住光索，卻看見上方岩壁剝落巨大的金屬板——潤滑劑淹沒了沉睡的齒輪堆，那些鏽蝕的機械殘骸正如同複活的骨骸般重組。
    第一隻齒輪巨爪撕裂液麵。由七十七個廢棄變速箱齧合成的五米長巨臂砸向升降台，小芸的淨化力場被飛濺的潤滑劑澆得滋滋作響。
    “淨化...不起作用了...”她臉色煞白地看著掌心暗淡的星塵。
    鐵頭被光索拖上搖搖欲墜的升降台，手中緊攥的餅幹包已浸透金液。七個孩子蜷縮在升降台角落，粘稠的潤滑劑正順著底板裂縫向上漫溢。
    峽穀底部的潤滑劑湖裏，更多金屬爪破開液麵，履帶如同蜈蚣般扭動，軸承彈射到岩壁後分裂旋轉成嗡嗡作響的飛鋸陣。
    “滋...鐵頭...能聽見嗎？”機械幽魂零的藍色虛影在升降台邊緣閃爍，“潤滑劑含有納米修複機器人...它們在重組...”
    鐵頭的右臂突然劇痛。潤滑劑包裹的半透明皮膚下，億萬根銀針正在穿刺神經。
    視野裏炸開紅色警報：【檢測到金屬畸變】——隻見他透明的皮膚正快速覆蓋金屬光澤，青灰色紋路如苔蘚蔓延至肩胛。
    升降台底部爆裂。齒輪巨爪撕開鋼板，小芸的光索纏住孩子們摔向對麵岩壁的維修梯。
    鐵頭獨自站在分崩離析的升降台中央，腳下潤滑劑如活蛇般纏繞腳踝。旋轉的軸承飛鋸迎麵劈來時，他本能側身滑步——
    身體如同踏足冰麵般滑出三米，軸承鋸擦著鼻尖嵌入他身後的控製箱。
    “溜冰...”鐵頭愣神看著自己的金屬化右臂，納米修複機器人在皮下結成微小的滾珠軸承陣列。
    峽穀頂部傳來尖銳的氣鳴。直徑超十米的巨型管道徹底斷裂，真正的黃金瀑布轟然墜落！
    滔天浪頭中，二十米長的履帶巨蟒纏向懸掛在維修梯上的孩子。
    鐵頭踏著湧升的浪尖滑行，身體在失控中畫出閃電折線。每次接觸潤滑劑，金屬右臂的滾珠陣列便嗡鳴加速。
    “痛覺...轉移50...”
    零的警示帶著雜音。鐵頭在高速滑行中感到左手劇痛，仿佛被酸液腐蝕——金屬右臂卻在浪濤裏愈發熠熠生輝。
    當履帶巨蟒的齒輪巨口即將咬碎維修梯時，他旋身滑至其七寸位置，金屬右拳砸向脊椎連接點。
    “嗤啦！”
    皮膚與蛇鱗摩擦的燒灼感讓鐵頭慘叫出聲，但痛覺反饋瞬間減半。他的拳頭在機械鱗片間打滑，身體沿著蟒蛇脊背飆射出去，在失控中撞穿三塊懸浮金屬板。
    潤滑劑沾染全身，納米機器人瘋狂滲透改造。
    鐵頭在撞上岩壁的刹那身體自動後仰。潤滑劑裹著他貼壁滑行九十度折轉，如同磁懸浮般避開追擊的齒輪飛鋸群。
    金屬化的右臂已攀至鎖骨，皮膚下的軸承滾珠震顫發燙。
    “孩子們...撐不住了...”小芸在維修梯上嘔血，防護力場徹底熄滅。
    鐵頭踩上浪尖最高點。巨型瀑布的金色洪流扭曲空間，他能“看”到潤滑劑裏億萬納米機器人歡騰的軌跡。
    張開雙臂躍向履帶巨蟒的瞬間，他從腰間扯下吸飽潤滑劑的餅幹包。
    “開飯啦！”吼聲被波濤吞沒。
    油紙包砸進蟒蛇齒輪間的動力核心。滲入的潤滑劑瞬間激活沉睡的納米集群，向日葵圖案在金色漿液裏瘋狂擴散。
    巨蟒的液壓關節突然逆向旋轉，蛇頭怪異地扭曲著撞進黃金瀑布。
    鐵頭踏著蛇頭在浪尖滑翔。維修梯近在眼前，孩子們伸手的刹那，他後腰卻被兩道軸承飛鋸斬中！
    延遲的痛苦在左肩炸開，身體卻因零痛覺仍保持高速滑行姿態，沾血的潤滑劑在身後拉出金色飄帶。
    當七個孩子被甩上安全平台時，鐵頭重重摔進淺灘。金屬化的右臂自動分解，無數滾珠軸承噴灑出來，像失控的彈珠在岩壁叮當反彈。
    劇痛此時才海嘯般襲來，他蜷縮著嘔出金色的液體。
    零的幽藍虛影在淺灘上凝聚。
    機械幽魂伸出手指，一滴懸浮的潤滑劑在它指尖結晶成齒輪狀光體：“納米機器人群落認你為母巢...代價是神經痛的貼現支付...”
    光體突然射入鐵頭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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