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聲音，沒有光爆。
    唯有血晶結界像被投入岩漿的冰塊，從內部寸寸龜裂。
    所有被靜默壓製的聲響如決堤洪水般湧入——孩子們的抽泣、小芸的驚呼、主教教袍撕裂的裂帛聲！
    鐵頭脖頸的蘑菇斑在金光中迅速褪色成淡紫，但太陽穴附近的皮膚卻浮現出新的星光紋路，如藤蔓纏繞著腦顱。
    “你這怪物...”
    主教尖叫著催動血晶，可新生的星光紋路已攀上他的教袍。那些紋路所到之處，血晶能量像遇到烙鐵的雪片般消融潰散！
    小芸的星光結界驟然膨脹，溫柔地包裹住每個孩子。
    她看著鐵頭搖搖晃晃站起，染血的扳手垂在身側，破損的頭盔下，那雙琥珀色瞳孔清澈得如同初生朝陽。
    沒有憤怒，沒有痛苦，隻有一片近乎神性的澄澈歡樂。
    “盾牌...”小芸喃喃道，淚水終於滑落，“你找到了...”
    主教發出非人的尖嘯。所有血晶能量瘋狂回縮，在他麵前凝成巨大的骷髏頭骨。
    可鐵頭隻是笑著邁出一步——領域隨他移動，所過之處血晶如露水蒸騰！
    當那顆濃縮了主教畢生修為的血晶骷髏即將轟出時，鐵頭舉起扳手輕輕一點。
    哢啦。
    骷髏頭骨應聲碎裂，化作漫天晶瑩的紅雪。主教僵在原地，金屬麵具上裂開一道縫隙，暗紅的能量從中噴湧流失。
    “記住今天的恐懼。”鐵頭的聲音第一次清晰穿透領域，帶著星火燎原般的溫暖，“下次見麵，我會請你吃蘑菇湯。”
    主教的身影在血光中潰散消失，隻餘留半截斷裂的金屬麵具當啷落地。靜默結界徹底崩塌，星光如春雨灑遍基地。
    孩子們虛脫的哭喊聲、小芸踉蹌跑來的腳步聲、通風管裏機械蜘蛛的哢嗒聲...所有屬於生命的聲響洶湧回歸。
    鐵頭低頭看著手中染血的扳手。幾道新生的星光紋路正從手柄蔓延而上，纏繞著斑駁的鉚釘與油汙。
    他忽然感到一陣眩暈，無數記憶碎片在腦海翻騰：母親哼著搖籃曲的模糊調子、林炎揉亂他頭發的溫度、唐雨柔往他頭盔貼熒光貼紙時微涼的手指...
    但它們都在迅速褪色，像被陽光蒸發的晨露。
    “代價...”他喃喃自語，手背上又一道星光紋路悄然延伸。每道星光亮起，就有同等重量的記憶被悄然抹去，化為“歡樂”的薪柴。
    小芸衝過來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星光治愈術不要錢般注入傷口。
    鐵頭卻隻是愣愣地看著基地穹頂——那裏有一道被血晶刺穿的裂口，此刻正透下地窟上層熒光菌巢的幽光，一縷縷，一絲絲，如同黑暗中的星河流淌。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伸向那片微光，忽然沒頭沒腦地笑出聲。
    “像不像...”他聲音沙啞，眼底映著星輝，“那天...你給我看的...星河？”
    小芸的治愈術驟然中斷。她看著鐵頭迷茫又執拗的眼神，看著他努力從記憶廢墟裏打撈星光的模樣，突然死死捂住嘴，淚水決堤般滾落。
    “像...”她哽咽著，將額頭抵住他染血的肩膀，“比那天的星河...更亮。”
    星光紋路在鐵頭頸側無聲蔓延，如藤蔓纏繞記憶的殘骸。
    領域溫柔的輝光籠罩著劫後餘生的基地，孩子們蜷縮在光暈中沉沉睡去，像暴風雨後歸巢的雛鳥。
    小芸擦幹淚痕，輕輕掰開鐵頭緊握扳手的手指，將他血肉模糊的掌心貼在自己臉頰。
    “下次...”她吻了吻他新生的星紋，聲音輕如歎息，“換我來當盾牌。”
    鐵頭似懂非懂地點頭，目光卻仍追逐著穹頂裂縫外的微光。在那片被地窟永遠遮蔽的黑暗裏，他仿佛看見林炎站在創世之柱的烈焰中，朝他比了個笨拙的大拇指。
    他咧開嘴，在星光與血汙間，露出一個燦爛依舊的憨笑。
    新紀元6年3月31日的曙光城從未如此明亮過。懸浮在血晶山脈上方的反重力城市張燈結彩，中央廣場的創世之柱碎片被星火纏繞，投射出璀璨光幕。
    人潮從齒輪聖所的機械飛艇與珊瑚王庭的發光水母艇中湧出，紅月教的血晶長袍第一次收起獠牙般的尖刺，混在人群裏像褪色的血跡。
    所有人目光聚焦處，鐵頭正對著授勳台大理石柱上自己的倒影齜牙咧嘴。
    “別亂動！”小芸按住他試圖摳掉勳章的手，那枚由審判者脊椎骨與星塵熔鑄的“微笑鎮魂將”徽章硌得他鎖骨生疼，“今天之後，紅月教見到你得繞道走。”
    鐵頭琥珀色的瞳孔映著徽章上滑稽的蘑菇浮雕，那是笑匠同盟連夜趕製的版本——審判者的冠冕被替換成一朵肥碩的熒光菇。
    “不如換成餅幹形狀...”他嘀咕著，腰間那半塊壓縮餅幹隨動作晃蕩，油紙邊角已被摩挲得發毛。
    機械族的真理之鍾轟然鳴響，考官羅森踏上高台。這位以“冷麵”著稱的守夜人元老，此刻麵部肌肉正為擠出微笑而抽搐。
    “今日，星火同盟迎來史上首位以‘歡笑’為武器的鎮魂將！”他展開羊皮卷軸，星靈符文浮空拚寫出鐵頭的名字。
    歡呼聲浪未及掀起，血晶山脈驟然噴發暗紅光柱。
    天空如鏡麵碎裂，審判者的真身投影撕開維度降臨——那雙曾凝視過宇宙寂滅的眼睛，此刻倒映著螻蟻般的人群。
    “褻瀆者。”審判者的低語化作實質音波，廣場噴泉瞬間凝結成血晶。人們臉上的笑容僵成石膏麵具，皮膚下青筋如蚯蚓蠕動。
    【san值暴跌警告！當前群體精神汙染值：87】
    唐雨柔的機械眼在顱骨內瘋狂轉動，數據流瀑布般衝刷視神經。
    她看見老婦人抓撓著自己長出鱗片的臉頰，孩童瞳孔擴散成深海族的豎瞳，紅月教徒跪地嘔吐出蠕動的血晶蟲卵。
    絕望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整座城市。
    “鐵頭——”小芸的呼喊被淹沒在精神風暴裏。她指尖亮起淨化星光，卻被審判者威壓碾碎成螢火。
    鐵頭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陽穴。掌心星紋沙漏已蔓延至手腕，文明火種的灼痛燒灼神經。
    他望向兒童團——二十個孩子蜷縮在雕像基座後，最年幼的豆子正把發光蘑菇貼紙往腦門上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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