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晶武庫三十二層的暴君巢穴實驗室裏，最後一絲人造光源在備用能源的哀鳴中徹底熄滅。
    鐵頭塞進口袋的那枚冰冷鱗片，緊貼著大腿皮膚，徽記的凹凸紋路在黑暗中像一枚隱秘的烙印。
    空氣裏飄散著魚卵湯殘留的、混合了鐵鏽和腥甜的古怪氣味，還有壓縮餅幹幹燥的麥香。
    小芸接過那稍大的半塊餅幹，指尖微微顫抖。鱗片覆蓋的皮膚已經蔓延至鎖骨下方，在昏暗中泛著不健康的、濕漉漉的幽光。
    她小口咬著餅幹，喉嚨裏卻像堵著什麽，吞咽艱難。
    鐵頭那沒心沒肺的笑容，在絕對的黑暗裏反而清晰起來，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鈍感，像塊礁石。
    “天亮了？”
    小芸的聲音低啞，帶著深海基因覺醒後特有的、不易察覺的嗡鳴。黑暗深處，似乎有無數細碎的回聲在應和。
    “嗯！”鐵頭用力點頭，盡管誰也看不見，“唐姐說…上麵，有光。”
    他含糊地指向頭頂厚重的岩層，仿佛能穿透千米地殼看到太陽。
    他三口兩口把自己的小半塊餅幹塞進嘴裏，粗糙地嚼著，腮幫子鼓動，發出滿足的“唔唔”聲。
    就在這短暫的、被黑暗包裹的靜謐裏——
    “嗡——！！！”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寂靜！
    不是來自實驗室殘破的設備，而是穿透了厚重的岩層和合金牆壁，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帶著一種冰冷、絕對的金屬質感，瞬間灌滿了整個空間！
    緊接著，頭頂、牆壁、地麵，所有還殘留著金屬結構的地方，都開始劇烈地、高頻地振動起來！
    細小的金屬粉塵簌簌落下，像一場黑色的雪。
    黑暗中，小芸猛地抓緊了鐵頭的手臂。
    她的手指冰涼，鱗片邊緣劃過鐵頭肘部尚未被晶化覆蓋的皮膚，留下細微的刺痛。
    “檢測…到…異常…生物信號…及…大規模…機械族…活動…”
    唐雨柔斷斷續續的聲音，艱難地穿透這無處不在的金屬噪音，從鐵頭頭盔內置的微型揚聲器裏擠出，失真得厲害。
    “鐵頭…你…暴露了…夜魔…屍體…引來…機械族…掃描艦隊…目標…鎖定…你體內的…骨片…能量…快…離開…那裏！”
    “掃描艦隊？”鐵頭有點懵，下意識地重複。他感覺口袋裏那枚鱗片似乎微微發燙。
    “機械族…‘清道夫’級…單位…已…抵達…三十三層…廢鐵峽穀…入口！”唐雨柔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它們…為回收…審判者骨片…而來！快走！帶上小芸！坐標…已發送…最近的…垂直逃生…通道！”
    “小芸姐…”鐵頭轉向黑暗中那團更幽暗的影子。
    “我…走不快…”小芸的聲音透著壓抑的痛苦，鱗化似乎在這警報和振動中加速了，她急促地喘息著，“它們在…共鳴…我的…基因…好痛…”
    她身體晃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深海間諜留下的鱗片，此刻如同一個精準的坐標信標。
    鐵頭沒有半分猶豫，完好的左臂猛地攬住小芸的腰，將她幾乎半抱起來。
    那柄粗大的快樂扳手被他死死攥在右手，審判者骨片在警報的刺激下，發出灼熱的刺痛，晶化的血光在肘部以下明滅不定，像壞掉的霓虹燈。
    “抱緊！”鐵頭低吼一聲，拖著小芸，朝著唐雨柔標注在頭盔視野中閃爍的綠色箭頭方向衝去。
    實驗室外連接著暴君巢穴巨大的腹腔空間，此刻這裏如同一個被投入石子的蜂巢，黑暗中到處是奔跑的腳步聲、驚恐的呼喊。
    那是還滯留在巢穴各處的、被之前戰鬥驚散的其他拾荒者或紅月教底層人員。巨大的恐慌在蔓延。
    他們跌跌撞撞地衝過一堆堆尚未處理的實驗殘骸和廢棄機械。唐雨柔標注的“垂直逃生通道”位於巢穴邊緣一個不起眼的維修間內。
    沉重的合金門被暴力破壞過，半敞開著，露出裏麵黑洞洞的豎井。一股冰冷的、帶著濃重鐵鏽味的空氣從下方倒灌上來。
    “下去！”鐵頭把小芸往通道口推。豎井壁上嵌著鏽蝕的梯子，深不見底。
    “下麵…是什麽？”小芸扶著冰冷的門框，身體因為痛苦和虛弱而微微發抖。
    下方湧上的空氣裏，除了鐵鏽味，還夾雜著一種更刺鼻的、類似於劣質冷卻液燒焦的酸腐氣息。
    “廢鐵…峽穀…”鐵頭喘著粗氣，右臂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唐姐說…到那裏…再想辦法…”
    他口袋裏的鱗片，溫度似乎又升高了一點點，像一塊灼熱的炭。
    小芸看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豎井，又回頭望向巢穴深處越來越近的混亂喧囂和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那可能是機械族的爪牙，也可能是被恐慌驅使的暴民。她沒有選擇。
    “小心…手臂…”
    小芸隻來得及說出這四個字，便被鐵頭半扶半推地送進了豎井入口，冰涼滑膩的梯子握在掌心。
    鐵頭緊隨其後，笨拙地倒轉身體，用左腳勾住梯子邊緣。就在他準備向下攀爬時——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巢穴核心方向傳來，伴隨著結構撕裂的可怕呻吟！
    緊接著，一片刺目的紅光驟然亮起，並非火光，而是高能能量武器充能時特有的、令人心悸的灼熱光束！
    幾道粗大的紅色射線如同審判之矛，瞬間貫穿了巢穴的巨大空間，掃過堆積如山的殘骸，將它們無聲地汽化！
    幾個奔跑中的身影在紅光中直接化為飛灰！
    機械族的先遣部隊！它們根本沒有耐心搜索，直接以最暴力的方式清理通道！
    “快下去！”唐雨柔的尖嘯幾乎刺破耳膜。
    鐵頭心髒狂跳，腎上腺素壓過了手臂的劇痛。他不再看後方那地獄般的景象，手腳並用地向下爬去。
    梯子冰冷濕滑，布滿陳年的油汙和鏽垢。每一次移動，右臂與梯子鏽蝕表麵的摩擦，都讓嵌入骨片的審判者脊椎傳來鑽心的銳痛，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骨髓裏攪動。
    晶化的血光在黑暗中瘋狂閃爍，每一次脈動都伴隨著肘部晶化組織令人牙酸的細微“哢嚓”聲——它在蔓延，在固化，像貪婪的藤蔓纏繞著他的臂骨，向上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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