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沒有外灘的鹹腥，隻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消毒水混合著防腐屍油的怪味，裹著一種類似高壓電纜過熱時的微弱焦糊氣。
    腳下鋪著的也不是什麽青石板，而是某種浸透了暗紅色汙漬的粗礪麻石，踩上去粘腳，仿佛永遠洗不幹淨的血漿滲進了石縫。
    昏暗的光線透過高聳的彩繪玻璃窗，卻被玻璃上描繪的煉獄受難圖扭曲成了昏黃與慘綠交織的詭譎斑塊。
    空氣沉重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鐵砂。
    永生當。
    三個巨大的、如同用慘白腿骨熔鑄的瘦金體招牌大字，懸掛在門楣上，投射下不祥的陰影。門內幽深，形同巨獸食道。
    林炎踏入陰影，骸骨王座無聲懸浮在他身後半尺。晶化的右瞳瞬間完成掃描：
    【環境壓強增幅：150精神壓迫場）】
    【生命能量活性：異常波動強製抽提狀態）】
    【規則汙染源強度：s級空間核心）】
    視線向前延伸。
    大堂遠比外麵看起來深邃空曠。兩側是幾乎頂到天花板的巨大烏木架子，密密麻麻擺滿了……罐子。
    非陶非瓷，而是一種渾濁、布滿汙濁血絲的“玻璃”。每一個罐子裏都浸泡在某種淡綠色的、散發濃烈藥水味的粘稠液體中。
    罐內的“東西”，觸目驚心。
    左側架子高處：一顆完整的心髒，成年男性大小，還在強而有力地搏動著！
    每一次泵壓，都擠壓著綠色的液體，在罐壁上拍打出沉悶的響聲。
    下方標簽：【質押品：賭鬼張阿四】，【質入物：原生心髒】、【質入壽命：50年按教會東亞劣質種標準折算）】、【狀態：活性穩定，年均供血利潤9.7升聖血純度：次級）】
    右側架子中層：一顆腎髒，不，那不能叫腎髒！其表麵被強行焊接包裹著一層精密、細小的青銅齒輪結構，齒輪仍在緩慢咬合旋轉，抽動著原本的腎髒組織進行某種詭異的“高效過濾”！
    罐體標簽：【質押品：富商陳萬三】，【質入物：機械齒輪仿生腎教會聖銀工坊製）】，【質入壽命：80年】，【續命增值服務：日均毒素清除效率提升200需額外支付10服務費）】，【狀態：良好預計三年後強製折舊報廢）】
    心髒的搏動聲、齒輪咬合的摩擦聲、藥液翻滾的氣泡聲……
    無數微弱的聲音在大堂深處匯合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低沉嗡鳴，如同無數靈魂在地獄角落發出絕望的喘息。
    架子間的通道，行走著幾個麵無表情、身穿灰色學徒袍的少年，他們動作僵硬，目光空洞，如同提線木偶般將一些新收到的“罐子”搬上指定位置。
    空氣裏，那股屍油混合消毒水的味道之下，漸漸彌漫開一絲微弱的、正在被榨取的……生命腐爛前散發的甜膩腥氣。
    大堂盡頭，是一座巨大的、由某種慘白骨骼拚接而成的弧形櫃台。櫃台後，坐著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剪裁極其合身、麵料似乎是暗紫色某種生物皮的舊式長衫。
    臉上帶著一個完全遮住上半張臉的雕花金屬麵罩，造型如同一個抽象的扭曲羊頭，隻在眼部位置開鑿了兩個小小的、看不見任何反光的黑洞。
    他的手指異常修長、枯瘦，皮膚是那種久不見陽光的死人白，指甲烏黑銳利如鷹爪。
    此刻，這雙枯手正搭在櫃台兩邊的白骨扶手上，十指如同彈奏鋼琴般在虛空中微妙、高頻地律動著！
    隨著他十指的每一次細微勾彈——
    嗡！嗡！嗡！
    整個大堂的穹頂深處，傳來密集、短促的機括咬合聲！
    林炎抬首。
    頭頂極高處，昏暗的光線中，懸浮著一個巨大得令人窒息的物件！
    那是一個……算盤？
    主體是由粗壯、彎曲、帶有粗大骨節的人類脊椎骨扭結盤繞而成！
    無數根血筋與鏽蝕的金屬絲絞纏成串珠的杆子！
    懸掛在脊椎骨架下方的一顆顆“算珠”，其形態令人作嘔——那是被強行壓縮、剝離了大部分血肉組織、隻剩下皮囊緊縮包裹顱骨的……人頭！
    數百顆壓縮的人頭算珠！密密麻麻懸掛在血筋串杆上！
    每一顆骷髏頭上黑洞洞的眼窩和扭曲的嘴巴都被粗糙地塞入了某種閃爍著微紅光芒的水晶“塞子”！
    此刻，隨著櫃台後那枯瘦掌櫃的指尖操控，整副巨大的血肉算盤以某種難以言喻的韻律瘋狂運作！
    血筋串杆帶動著人頭算珠激烈地碰撞、摩擦、移位！
    每一次碰撞擠壓，那些人頭算珠眼窩和嘴巴裏的水晶塞子便發出尖利短促的暗紅光芒，如同活人的慘嚎被壓縮到極致！
    水晶塞的光芒亮起又熄滅，每一次亮滅的閃爍中，都伴隨著一股極微弱、卻極其精純的生命精粹，被從下方罐子裏某個對應的質押品中強行抽離，順著無形空間脈絡注入這血腥算盤的“賬目計算流”！
    【偵測到核心規則工具：‘血肉算盤終焉天平’！】
    【當前運行：複合榨取程序！】
    【輸入：各質押品生命流！】
    【輸出：10聖銀工坊維護費、2當鋪運營損耗、1教會信仰奉獻金、87…注入方向不明加密）…】
    【計算核心：掌櫃十指操控之靈魂觸須！】
    係統框在林炎意識深處閃爍著深紅警告！
    就在林炎目光掠過血肉算盤時，櫃台後那掌櫃搭在白骨扶手上的枯指節奏微微一變。
    “叮鈴…”
    一聲清脆悅耳的、類似風鈴撞擊的響聲從羊頭麵罩下方傳出，帶著一種假惺惺的熱情：
    “貴客光臨‘永生當’，蓬蓽生輝。小號主營命脈精粹、髒器續租、壽元質押…童叟無欺，百年老號，信譽卓著。”
    聲音平穩中性，聽不出男女老幼，如同劣質合成音。
    “不知貴客，有何物事要‘活當’，又需多少‘陽壽’周轉？” 枯瘦的手指停止了操控，微微抬起，指向林炎。麵罩下的黑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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