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老獵手的命運便是如此,無需傷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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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杜鵑對著鍋裏的肉,疑心重重。
    昂幫清了清嗓子,“那啥……這是土豹子的肉。”
    “土豹子?”
    土豹子就是猞猁。
    昂幫信口胡扯,“對,就是土豹子,它受了重傷,我撿了漏。”
    “那土豹子的皮呢?” 白杜鵑問。
    “皮……放在我那裏,我隻送了些肉過來。”
    “哦,這樣啊,我還真沒吃過土豹子的肉。” 白杜鵑不再追問鍋裏肉的事了。
    白誌勇和昂幫悄悄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差點讓這丫頭給問住了。
    白杜鵑看似信了,其實……她信個球!
    兩個老爺子合起夥來騙她。
    真當她是三歲的娃娃?
    吃完午飯,白誌勇就催她早點回去。
    白杜鵑注意到白誌勇和昂幫根本沒吃多少肉。
    她猜到這兩個老爺是想等她走了再吃肉喝酒,他們是嫌她在這裏礙事。
    “哎。”白杜鵑喃喃自語,“長大了真沒意思。”
    “你說啥呢?” 白誌勇看著她。
    “長大了就沒人疼了。” 白杜鵑嘖嘖地搖頭,“連爺爺都嫌我礙事,趕我走。”
    白誌勇:“……”
    昂幫默默嘬牙花子。
    小丫頭也不是善茬。
    他這會是品出來了,小丫頭絕對是猜到了這鍋肉不對勁。
    他又看向鋪在椅子上的虎皮,心裏罵白誌勇:再讓你顯擺!讓你孫女抓到了吧?
    該!
    這下我可不說話了,看你自己怎麽圓。
    昂幫葫蘆鋸嘴,悶頭不吭聲。
    白誌勇腳在下麵都快把他鞋踩扁了,昂幫疼的直吸氣,但是他忍住了,就是不接話。
    哄孫女他不擅長,這活還是讓白冬狗子幹吧。
    “我不是……”白誌勇支支吾吾。
    白杜鵑突然捂住臉,跑出去了。
    白誌勇傻眼了。
    他看向昂幫,“這丫頭……怎麽還哭了呢?”
    昂幫也在齜牙,看著像是要哭的模樣,“白冬狗子,你先把腳從我的腳上拿開……嘶……我的腳指頭……”
    白杜鵑跑出倉子後沒有跑遠,她其實沒真哭。
    她隻希望爺爺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生活。
    可是她爺卻是個一生愛冒險的主兒。
    她管又管不了,說又沒人聽,她隻能打親情牌,希望爺爺能有所收斂。
    果然,不一會功夫白誌勇跟出來了。
    老爺子很不擅長哄人,他看著白杜鵑背朝著他,站在柴堆前肩膀一聳一聳的,手足無措。
    “這玩意兒……咋哄啊……”他嘀咕著。
    狗子們圍觀爺孫倆。
    白誌勇磨嘰了好半天,歎了口氣,“行了,你別掉金豆子了,我不是想趕你走。”
    “那是什麽?” 白杜鵑梗梗脖。
    白誌勇上前用手重重點著白杜鵑的腦袋,“行了,你別甩頭不拉甲的,我趕你走也是怕你知道了擔心,我是打了頭山神爺,那鍋肉是山神爺的肉。”
    注:甩頭不拉甲,東北土話,意為形容一個人不停地,令人無語地搖頭晃腦,以此來表達他不想合作,不聽話,不服氣的態度,是一種倔強,叛逆,不馴服的精神狀態。
    例如:說你兩句你還甩頭不拉甲的,跟誰倆呢?)
    白杜鵑猛地轉過身,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爺,你在哪打的山神爺?是自己打的還是跟別人一塊?”
    “我自己。”
    白杜鵑眼珠子瞪的更大了,“爺!你怎麽能……一個人去冒險呢?”
    白誌勇蒲扇似地巴掌蓋在了白杜鵑的臉上,遮住了她的眼睛,“行了,別瞪你那雙牛眼了,瞪的我心突突的跳,你比那山神爺還可怕,你知不知道?”
    白杜鵑哭笑不得,“爺,我是關心你!”
    “我知道,但是你不能阻止我打獵啊。”
    “你不能打點不危險的東西嗎?”
    “難道我以後隻能打兔子和野雞?” 白誌勇放開白杜鵑,“那樣還不如你現在去挖個坑,把我埋了。”
    白杜鵑:“……”
    白誌勇有一顆熱愛冒險的心,誰也阻止不了。
    白杜鵑沉默了許久,突然抬頭,“好,打山神爺這事就算過去了,那倉子裏的藥味是怎麽回事,爺你受傷了嗎?”
    “沒有,我倒騰白毛小子給我配的藥來著,你來了正好聞著。” 白誌勇眼神飄忽躲閃。
    白杜鵑要是再看不懂她爺的眼神就算白活了,她上前去扯白誌勇身上的褂子。
    “丫頭你幹啥?” 白誌勇大驚。
    “我不信,爺你把衣裳脫了,讓我看一看我才能信。”
    “不是,你別拽我褂子……我真沒受傷。”
    “看了我才能信。”
    昂幫在地倉子裏聽見外頭兩人吵吵,於是開門伸頭看了一眼。
    結果看到爺孫倆在撕吧。
    白杜鵑非要白誌勇把褂子脫了,看她爺身上有沒有傷。
    昂幫嚇的把頭又縮回去了。
    外麵兩個吵吵了一陣,安靜下來。
    又過了一會,地倉子的門打開了 ,白誌勇繃著老臉走進來。
    昂幫一個沒忍住,“噗嗤!”
    白誌勇氣的踹了他一腳,“笑笑笑,你都不幫老子!”
    “我不敢幫。” 昂幫捂著嘴樂,“把孫女惹哭了以後她不給我買薩其馬怎麽辦?”
    白誌勇坐回到鋪著虎皮的椅子上,長出一口氣。
    別說,這虎皮的椅子坐著就是氣派。
    昂幫突然冒出一句:“你臉紅什麽?”
    白誌勇:“……”
    昂幫笑的臉上的褶子全都展開了,“別告訴我是精神煥發。”
    白誌勇氣的白了臉。
    昂幫問:“怎麽又白了?”
    白誌勇憤憤道:“防冷塗的蠟!”
    昂幫哈哈大笑。
    白誌勇自己也氣樂了。
    兩人一塊笑起來。
    昂幫從鍋裏撈了塊虎肉,白誌勇打開那瓶茅台,兩人美滋滋的吃肉喝酒。
    打獵哪有不危險的。
    受傷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這些都不能阻止老獵手那顆愛冒險的心。
    他和昂幫一樣,骨子裏全都是對於狩獵的渴望。
    也許他的孫女可以理解,但她卻永遠都無法成為他。
    他和昂幫都無法再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
    經曆過戰爭、饑荒的他們,隻想餘生都在山林中度過。
    就算有一天葬身虎口,也不失為一件瀟灑的事。
    昂幫喝著酒,用筷子敲打著空碟子,唱起兒歌。
    “高高的興安嶺,一片大森林,
    森林裏住著勇敢的鄂倫春,一呀一匹烈馬一呀一杆槍,
    翻山越嶺打獵巡邏護呀護山林,勇敢的鄂倫春,
    鄂倫春本是受苦的人,鄂倫春今天翻呀麽翻了身,
    一呀一杆紅旗空呀空中飄,民族平等自由幸福當呀當主人。
    黑龍江的流水嘩啦啦的滾,興安嶺的森林根呀麽根連根……”
    白誌勇喝幹了杯裏的酒,也跟著唱了一首。
    “大風天,大風天。
    大風刮的直冒煙。
    刮風我去打老虎,
    打個老虎做衣衫。
    又擋風,又擋寒,
    還長一身老虎斑。”
    ……
    白杜鵑帶著大嘴、金錠和黑風下山了。
    一路上,她回想著爺爺對她說的話。
    爺爺身上帶著傷,那是被山神爺抓傷的。
    但是爺爺卻毫不在乎。
    爺爺告訴她:有一天,如果他死在野獸的爪牙之下,她也不要為他傷心。
    活著的時候他吃掉了野獸的血肉,有一天他都要還回去。
    因為那是屬於他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