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匣內三百木劍震顫的嗡鳴與海底鍾聲共振，嬰兒懸浮在劍陣中央，後頸楓葉胎記正隨著木劍陣的軌跡滲出金光。葉紅綃指尖剛觸到驚蟄劍柄，木劍陣中的陸青崖虛影忽然轉頭望來，那雙蒙著白翳的眼睛竟與盲眼婆婆如出一轍。
    "師兄的瞳術..."葉紅綃的巫瞳驟然刺痛，當年在思過崖被劍氣所傷的記憶翻湧上來。那時陸青崖握著枯枝在她眼前劃過："小師妹若要修成巫瞳，須先嚐盡目不能視之苦。"
    阿阮突然抓住她手腕："師姐快看昊天鏡！"白發女子脖頸劍痕裏的混沌氣息正順著銀鐲碎片流向鏡麵，原本映著龍墟崩塌的鏡中景象突然切換——八十年前暴雨傾盆的潮生村，青衫染血的陸青崖抱著啼哭嬰兒跪在青銅棺前，棺內赫然躺著與盲眼婆婆容貌相同的女子。
    "那是...婆婆年輕時的模樣？"葉紅綃的驚蟄劍穗無風自動。鏡中陸青崖將嬰兒放入棺中，嬰兒後頸的楓葉胎記在接觸到棺底血玉時突然變成劍痕形狀："原來你早就把善屍魂魄封進轉世容器！"
    木劍陣中的虛影發出輕笑，年輕劍修的手指穿透三百年時光點在嬰兒眉心。懸浮的袖珍木劍突然調轉劍尖，三百道澄澈劍氣匯聚成潮汐漩渦，海灘上的昊天鏡虛影竟被劍氣攪出裂痕。
    "陸青崖你瘋了？龍墟祭壇還在..."阿阮的嗬斥被海底傳來的悶雷打斷。她散落的銀鐲碎片突然騰空，拚成的讖語"驚蟄化龍時"五個字正壓在昊天鏡的裂痕中央。白發女子踉蹌跪倒，發梢的黑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過肩頭。
    葉紅綃突然揮劍斬向鏡麵："不對！這根本不是昊天鏡本體！"驚蟄劍刺入鏡中陸青崖懷中的青銅棺，血玉繈褓碎片迸射的刹那，眾人腳下的沙灘突然變成流動的星砂。盲眼婆婆的殘影在星砂中重新凝聚，手中斷梭指向嬰兒："紅綃，看看繈褓夾層。"
    劍氣挑開嬰兒裹布，褪色的棉布夾層裏露出半張泛黃紙箋。葉紅綃指尖剛觸到紙角，潮生村方言寫就的字跡便浮現在空中："甲子年霜降，借青帝善屍溫養霧靈丹，待驚蟄雷動時..."後麵的字跡被血汙浸透，但紙箋邊緣的潮汐紋路正與木劍陣產生共鳴。
    阿阮突然悶哼一聲，她脖頸的劍痕裏鑽出青色霧氣："我想起來了！當年海祭前夜，陸先生讓我把摻著龍血的朱砂混進祠堂燈油..."她的瞳孔逐漸染上鎏金色，"那些孩子在木劍上刻名字時，燈油裏的龍血順著刻痕滲進去了！"
    海底傳來枯枝折斷的脆響，十二座劍碑破浪而出。葉紅綃的巫瞳突然看清碑文真容——哪是什麽潮汐算式，分明是三百個潮生村孩童的生辰八字按奇門遁甲排列。最中央的碑文正在蠕動，漸漸浮現出嬰兒的姓名：陸思崖。
    "以童男童女為陣眼，用善屍魂魄做藥引..."葉紅綃的驚蟄劍發出龍吟，劍柄血玉瞳孔映出駭人真相，"師兄你要煉的不是霧靈丹，而是偷天換日的..."
    "混沌道胎。"木劍陣中的虛影終於開口，年輕劍修的白翳眼眸流出兩行血淚，"當年師尊在思過崖刻下九千劍痕時就說過，要破青帝殺劫，唯有借三屍之力重鑄天道。"
    阿阮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她的黑發盡數化作青絲，脖頸劍痕中噴出的混沌氣息凝成青色小劍："原來我才是惡屍容器！"她猛地撲向嬰兒，"當年你讓我誤殺素娥師姐，就為了用愧疚溫養惡念！"
    葉紅綃橫劍格擋的瞬間，三百木劍突然結陣護住嬰兒。陸青崖虛影的聲音帶著海風鹹澀："小師妹，你懷裏抱著的是素娥轉世。"
    驚蟄劍僵在半空。葉紅綃看著阿阮脖頸間與自己同源的劍痕靈氣，突然明白當年師尊為何獨獨傳授她們二人潮汐劍意——兩道劍氣一陰一陽，本就是為善惡雙屍準備的容器。
    海底劍碑開始下沉，嬰兒突然發出清脆笑聲。他肉乎乎的手掌抓住一柄木劍，劍身"陸思崖"三個字突然燃燒起來。盲眼婆婆的殘影在火光中歎息："紅綃，霧靈丹在青崖左眼。"
    木劍陣應聲炸裂，年輕劍修的虛影崩散成漫天星輝。葉紅綃的巫瞳終於看清，青銅匣底暗格藏著的哪是什麽丹藥，分明是一顆浸泡在血玉髓中的琉璃眼球。眼球瞳孔裏封存的，正是潮生村祠堂那盞長明燈的景象。
    阿阮的青色劍氣突然調轉方向，混沌氣息化作鎖鏈纏住驚蟄劍："師姐，用陰劍式斬我靈台！"她的麵容在青帝威壓下扭曲，"趁惡屍還未完全蘇醒..."
    葉紅綃的劍比思緒更快。驚蟄劍穿透混沌鎖鏈的刹那，潮汐劍氣順著阿阮眉心灌入，白發女子周身爆開三百道血痕——每道傷痕的位置，竟與青銅匣中木劍的刻痕完全吻合。
    "原來你早就把惡屍分魂藏在木劍裏..."葉紅綃握劍的手微微發抖。海天交界處升起十二道水龍卷，每道龍卷中心都浮現出青帝佩劍"太虛"的幻影。嬰兒突然放聲大哭，他的淚水墜入星砂，繪出的竟是龍墟祭壇完整的陣圖。
    盲眼婆婆的殘影開始消散，最後的囑托混在浪濤聲中："霧靈丹需用巫血化開...青崖的左眼能看到..."話音未落，阿阮炸開的血霧突然凝聚成丹爐形狀，爐中翻滾的正是她從黃泉裂隙帶來的往生花。
    葉紅綃咬牙刺破手腕，巫血浸透琉璃眼球的瞬間，潮生村三百裏海域突然靜止。驚蟄劍自動飛向丹爐，劍柄血玉將往生花汁液盡數吸收。當第一縷晨曦刺破海霧時，靜止的浪濤中傳出陸青崖的歎息："真正的潮汐劍意，在於..."
    轟鳴聲吞沒了後半句話語。葉紅綃懷中的嬰兒突然浮空，三百木劍殘片在他周身結成劍繭。阿阮消散前的最後一眼望向青銅匣，那裏麵的血玉繈褓碎片正拚成新的讖語——"枯枝發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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