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山河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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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屍林幻境崩塌的轟鳴猶在耳畔,鉛灰的天幕碎裂成無數流光,腐朽的菌木化為齏粉,黃泉投影與陰兵殘骸如同退潮般消散於虛無。失重感與空間扭曲的眩暈如潮水般褪去,雙腳重新踏上堅實的地麵。
    刺骨的陰寒與濃烈的腐敗氣息瞬間包裹了眾人。
    眼前並非預想中的地肺毒瘴沼澤,而是一片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地下裂穀。裂穀兩側是陡峭、高聳入黑暗穹頂的黑色岩壁,岩壁並非天然,而是布滿了巨大的、如同被巨獸利爪撕裂的深邃劃痕!這些劃痕縱橫交錯,深不見底,散發著冰冷、古老、充滿破壞性的蠻荒氣息。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硫磺味與岩石粉末的塵埃,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砂礫般的摩擦感。
    裂穀底部,是粘稠、緩慢流動的暗紅色岩漿河。岩漿並非純粹的火熱,其深處翻滾著詭異的墨綠色斑塊,散發出濃烈的屍煞怨毒氣息,顯然已被地肺深處的汙穢長久侵染。岩漿河散發出橘紅色的光芒,將這片巨大的地下空間映照得光怪陸離,更顯壓抑。
    “咳咳…”李慕雪跪倒在粗糙的黑色岩石上,第一時間將幾乎失去意識的葉紅綃小心放下。葉紅綃胸口的墨綠屍毒雖被遺跡守護意誌暫時壓製,但煞氣觸須依舊如同附骨之疽纏繞在她灰敗的肌膚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那些蠕動的毒瘤,生機如同風中殘燭。生生造化丹的藥力早已耗盡,九轉還陽針在屍毒侵蝕下靈光黯淡。
    “師姐!”蘇璃掙脫陸青崖的攙扶,踉蹌撲到葉紅綃身邊,聲音帶著哭腔。她自己的狀態同樣糟糕,心口朱砂印記的灼痛雖因幻境崩塌而稍減,但那被強行撕開的黑暗記憶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冰冷混亂的畫麵——扭曲的符文、漆黑的祭壇、巨大的棺槨以及那雙漠然的眼睛——依舊在意識邊緣翻騰,讓她頭痛欲裂,臉色慘白如紙。
    “別慌!”李慕雪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雙手快如閃電,數根溫潤的玉針再次刺入葉紅綃幾處大穴,同時毫不猶豫地割破自己手腕,將蘊含著精純藥王穀真元的鮮血滴在葉紅綃傷口周圍蠕動的煞氣觸須上!
    “嗤啦!”鮮血與屍毒接觸,發出劇烈的腐蝕聲。煞氣觸須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瘋狂扭動,暫時被逼退少許。
    “林師弟!金針!”李慕雪頭也不抬地喊道。
    林風眠立刻從藥箱底層取出一個特製的玉盒,打開後,裏麵是九根細如牛毛、通體流轉著溫潤金芒的長針。“九轉還陽金針!李師姐,你…”
    “快!”李慕雪眼神決絕,“屍毒已侵染劍骨本源,與她的生機糾纏一體!尋常手段隻能暫緩!必須以金針強行剝離毒煞與生機,再以我藥王秘傳‘血髓引’之術,將毒煞導入我體內,以我的藥靈本源暫時封印!這是唯一能保她性命、爭取時間的辦法!”
    “血髓引?!”林風眠臉色大變,“那是燃命換命之法!你會被屍毒反噬…”
    “顧不了那麽多了!”李慕雪打斷他,染血的手指向葉紅綃心口,“下針!天突、膻中、鳩尾…快!毒煞要衝破壓製了!”
    看著葉紅綃氣息越發微弱,林風眠牙關緊咬,不再猶豫,雙手撚起金針,指尖凝聚精純真元,快、準、穩地將九根金針依次刺入李慕雪指定的死穴!每一針落下,葉紅綃身體都劇烈一顫,纏繞的煞氣觸須發出刺耳的嘶鳴,而李慕雪的臉色則蒼白一分。
    陸青崖沉默地站在一旁,緊握著那枚冰冷的青銅虎符。虎符表麵那道細微的、形似枯枝星軌的暗青紋路,在脫離幻境後,變得更加清晰明亮,如同指南針般,筆直地指向裂穀深處岩漿河奔騰的方向。他目光掃過正與死神搏鬥的葉紅綃和李慕雪,又落在精神恍惚、被黑暗記憶折磨的蘇璃身上,最後定格在裂穀盡頭那片被岩漿紅光映照得如同地獄入口的深邃黑暗。
    枯骨屍王雖滅,但代價慘重。葉紅綃命懸一線,蘇璃身世之謎如同懸頂之劍,而這虎符指引的方向,又會是什麽?他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虎符表麵冰冷的暗青星軌,那枯寂守護的意境與他佛骨寂滅劍中的青帝傳承隱隱呼應。
    “陸師兄…”蘇璃虛弱的聲音傳來,她捂著心口,眼神帶著一絲茫然和恐懼,“我…我好像看到一些東西…黑色的祭壇…巨大的棺材…還有…‘容器’…它在叫我…” 血玉印記微微發燙,殘留的記憶碎片如同冰錐刺痛著她的神經。
    “容器?”陸青崖眉頭緊鎖,這個詞讓他心頭蒙上更深的陰影。他蹲下身,看著蘇璃的眼睛,聲音低沉卻帶著安撫的力量:“別怕,那些是過去。現在,告訴我,虎符上的這個紋路,”他舉起虎符,指向那道暗青星軌,“它給你的感覺…和你看到的那些畫麵,有沒有關聯?”
    蘇璃強忍不適,目光聚焦在虎符的暗青紋路上。藥靈聖體對能量和意念的敏感讓她捕捉到一絲極其隱晦的聯係。她閉上眼睛,努力感應:“有…很微弱…但…同源…枯寂…守護…還有…悲傷…像是…一個錨點…指向…更深的地方…” 她染血的指尖,無意識地指向裂穀深處,虎符星軌指引的方向。
    “錨點…”陸青崖眼中精光一閃。他猛地想起青帝遺塚中那演化滄溟劍意的枯枝星軌!難道…
    “轟隆——!!!”
    就在這時,一聲沉悶到極致、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巨響,猛地撼動了整個裂穀!大地劇烈震顫,如同沉睡的巨獸翻身!兩側高聳的黑色岩壁上,那些巨大的劃痕如同活了過來,邊緣簌簌落下碎石!岩漿河中粘稠的暗紅液體瘋狂翻湧,墨綠色的屍煞毒斑劇烈蠕動,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地脈震動?!”林風眠剛完成最後一針,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震得一個踉蹌,臉色驟變,“不好!西洲的地脈…在剛才屍王強行屍解和幻境崩塌的衝擊下…徹底失衡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裂穀盡頭那片深邃的黑暗中,猛地亮起一片極其不祥的暗紅色光芒!光芒並非來自岩漿,而是源自岩層深處,如同大地開裂滲出的汙血!伴隨著光芒,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屍煞怨氣混合著毀滅性的地脈能量波動,如同颶風般從裂穀深處席卷而出!
    “呃啊!”正在施術的李慕雪悶哼一聲,嘴角溢血。地脈劇震引動了葉紅綃體內被金針壓製的屍毒,煞氣觸須再次狂暴!她強行穩住心神,染血的雙手死死按在葉紅綃胸口,低喝道:“血髓引!啟!” 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她掌心爆發,葉紅綃傷口處狂暴的墨綠煞氣如同找到宣泄口,瘋狂地湧入李慕雪體內!李慕雪臉色瞬間變得灰敗,身體劇烈顫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哢嚓…哢嚓嚓…”
    令人牙酸的岩石撕裂聲從裂穀盡頭傳來!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那片亮起暗紅光芒的區域,堅硬的黑色岩壁如同脆弱的蛋殼,開始出現無數巨大的、縱橫交錯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擴大,暗紅的光芒從中透射而出,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
    “吼——!”
    一聲宏大、古老、充滿無盡痛苦與暴戾的咆哮,仿佛從九幽地獄最深處傳來,透過那些巨大的裂痕,狠狠撞入所有人的識海!這咆哮並非意念,而是實質的音波,裹挾著毀滅性的地脈能量!
    “噗!”本就虛弱的蘇璃首當其衝,噴出一口鮮血,心口血玉印記爆發出刺目的血光,仿佛在與那咆哮產生共鳴!她痛苦地捂住耳朵,蜷縮在地,混亂的黑暗記憶碎片被這咆哮徹底引燃、沸騰!無數扭曲的畫麵在她眼前瘋狂閃回,最終定格在一幅讓她靈魂凍結的景象:無垠的黑暗虛空中,一幅巨大無比、由無數破碎山河與枯寂星軌構成的暗金色圖卷緩緩展開!圖卷之上,一道貫穿天地的巨大裂痕觸目驚心!裂痕深處,是翻騰的屍山血海和無盡的怨毒!
    “山河…裂了…”蘇璃如同夢囈般,發出驚恐到極致的呢喃。
    “轟隆隆隆——!!!”
    裂穀盡頭的岩壁終於徹底崩碎!無數巨大的岩石裹挾著暗紅的毀滅性能量洪流,如同決堤的天河,轟然傾瀉而下!而在那崩塌的岩壁之後,顯露出的並非更深的地底,而是一片被暗紅光芒充斥的、扭曲的虛空!
    虛空中央,並非空無一物!
    一幅巨大到難以想象的暗金色圖卷虛影,正懸浮於沸騰的暗紅能量洪流之上!
    圖卷的材質非帛非革,似金似玉,流淌著歲月沉澱的光澤。其上山川河流、城池阡陌的輪廓依稀可辨,但所有的一切都呈現出一種破碎與枯寂的狀態!山脈斷裂,江河逆流,城池傾頹,大地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更令人心悸的是,圖卷表麵,無數扭曲虯結的暗紅脈絡如同活體血管般搏動,不斷汲取著下方翻騰的屍山血海怨氣與狂暴的地脈能量!這些暗紅脈絡的核心,正是圖卷中央那道貫穿一切、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痕!裂痕邊緣,無數細小的枯枝狀星軌明滅閃爍,如同徒勞的修補,卻無法阻止裂痕的擴大!
    一股浩瀚、古老、卻充滿了破敗與不祥的氣息,伴隨著濃烈到極致的屍煞本源之力,從那破碎的暗金圖卷虛影中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裂穀空間!
    “這是…”林風眠瞳孔縮成針尖,聲音因極致的震驚而幹澀,“…山河社稷圖?!不…不對!是…被汙染…被撕裂的…陰卷?!”
    “山河社稷圖?陰卷?”陸青崖緊握虎符的手猛地收緊,虎符表麵的暗青星軌此刻正瘋狂閃爍,直指那圖卷虛影中央的巨大裂痕!他瞬間明悟——枯骨屍王,甚至整個西洲屍患,都不過是這破碎圖卷散逸力量催生出的惡果!這才是真正的源頭!
    “吼——!!!”
    圖卷中央那道巨大的裂痕深處,再次傳來那源自九幽的痛苦咆哮!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狂暴!隨著咆哮,裂痕中翻騰的屍山血海猛地沸騰,一隻由無數骸骨與粘稠汙血凝聚而成的、巨大無比的暗紅巨爪,帶著撕裂天地的威勢,猛地從裂痕中探出,狠狠抓向…懸浮在圖卷虛影上方、氣息混亂虛弱的蘇璃!
    巨爪未至,那恐怖的威壓與屍煞本源之力的鎖定,已讓蘇璃動彈不得,心口的血玉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與刺痛,仿佛要破體而出!一個冰冷、漠然、仿佛由億萬亡魂囈語疊加而成的意念,直接在她靈魂深處響起:
    “容器…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