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雷暴前夕。
    斷龍崖瀑布轟鳴如雷，水霧蒸騰似蛟龍吐息，岩壁爬滿青苔與閃電狀裂紋。
    雷震天的肌肉虯結如老樹盤根，雙錘“撼嶽”“摧城”砸向岩台的刹那，整座斷龍崖發出瀕死的呻吟。慕容止被氣浪掀飛，後背撞上濕滑的岩壁，口中腥甜翻湧。他勉強睜眼，見飛濺的碎石在空中凝成詭異的懸浮陣列——每一塊棱角都折射出雷震天獰笑的麵孔。
    “第一錘！”
    巨錘裹挾風雷之聲劈落。慕容止橫刀格擋，鏽跡斑斑的刀刃竟迸發龍吟，刀身“天工”二字吸飽了他的鮮血，在雷鳴中泛起幽藍光暈。虎口撕裂的劇痛尚未傳至腦髓，更恐怖的震顫已從刀柄竄入經脈——那不是人類的力量，是整條瀑布被錘風激起的怒意。
    水簾斷流的瞬間，他看見了真相。
    三千尺銀練被無形之力攔腰截斷，暴露出後方岩壁上密密麻麻的青銅鉚釘。那些鉚釘排列成北鬥九星陣，天樞位釘著一具披甲骷髏，空洞的眼窩正對慕容止顫抖的瞳孔。
    雷震天的第二錘遲遲未落。
    開陽宮主如石雕般僵立，銅鈴巨目死死盯著深坑底部。暴雨傾瀉而下，衝刷出半塊青銅殘片——鮫人圖騰的魚尾紋路與慕容止腕間刺青完美咬合，仿佛鑰匙插入鎖孔。
    “這是‘鎮海閘’的碎片……”雷震天的酒葫蘆滑落懸崖，嗓音罕見地沙啞，“二十年前，老子親手用這玩意封了歸墟海眼。”
    他忽然扯開胸前獸皮，露出橫貫左胸的猙獰傷疤。疤痕末端蜷曲如鮫人鱗片，與青銅殘片上的紋路如出一轍。慕容止的滄溟眼驟然刺痛，幻象翻湧：冰川下三千青銅兵俑齊齊轉頭，冰層裂痕中滲出黑水，凝結成九柄懸空的玄劍。
    銀鈴聲刺破雨幕。
    玉衡宮踏雪衛的足印在岩台邊緣一閃而逝，冰晶蛛網順著青苔蔓延。慕容止忽然嗅到腐臭味——與天璿宮藥人池中浸泡的活屍氣味相同。他踉蹌後退，腳跟踢到骷髏甲胄，鏽蝕的護心鏡映出可怖畫麵：自己的鎖骨凸起珍珠狀肉瘤，隨呼吸明滅如活物。
    雷震天的第三錘終究砸下，卻是轟向岩壁星圖。
    青銅鉚釘暴雨般迸射，慕容止揮刀劈開一枚，卻發現釘身刻滿細密篆文。某個似曾相識的符號刺痛神經——三日前雲夢澤泥沼下的機關齒輪，也有同樣的螺旋紋！
    “北鬥鎖歸墟，九鞘鎮山河……”雷震天突然狂笑，雙錘交擊迸發雷火，“小子，你腕上這玩意是催命符！”
    錘風卷起慕容止撞向瀑布，本該粉身碎骨的刹那，滄溟眼藍芒暴漲。時間凝滯，他看清每一滴水珠中浮動的金色微粒——那是澹台鏡湖水鏡曾映出的星砂！
    刀鋒自主揮動。
    鏽刀劃出玄奧弧線，竟牽引水珠凝成青龍虛影。龍尾掃過處，青銅星圖轟然崩解，露出後方幽深洞窟。腐臭化作實體黑煙湧出，煙中隱約可見皇室徽記的金烏紋章。
    踏雪衛終於現身。
    足纏銀鈴的女子立於冰晶蛛網中心，麵紗下傳出非人吟唱。慕容止腕間刺青灼如烙鐵，珍珠肉瘤破皮而出——竟是半枚鮫人淚珠！雷震天突然暴喝，雙錘擲向洞窟，青銅閘門殘片與鮫人淚珠共鳴，激發的聲浪震碎漫天雨幕。
    “帶這禍害去天樞宮！”雷震天撕下獸皮裹住慕容止，將他拋向懸崖索道，“告訴雲飛揚，歸墟的鎮海石……”
    後半句被冰錐刺穿。踏雪衛的銀鈴化作追命符，慕容止在索道滑行中回首，見雷震天徒手捏碎胸前的珍珠肉瘤，黑血噴濺處，冰川幻象再度浮現——這一次，他看清兵俑手中的長戈，分明是放大百倍的“天工”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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