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月色浸透楓林，夜露凝在葉脈間化作萬點寒星。夜無痕立在虯曲古楓的枝椏上，玄鐵麵具倒映著滿地猩紅。他垂落的廣袖間探出七根冰蠶絲，月光順著絲線流淌，將飄落的楓葉裁成淬毒薄刃。
    慕容止拄著鏽刀踏入楓陣時，靴底碾碎的枯葉滲出紫黑汁液。他望著樹梢飄搖的傀儡絲，忽然記起二十年前那場滅門慘案——慕容家三十七口正是被這種西域冰蠶絲絞成碎骨，血浸透了祠堂前的青石階。
    "鏽刀斷水，倒適合斬這牽絲戲。"夜無痕指尖微顫，三片楓刃破空而至。葉片邊緣泛著孔雀藍的幽光，分明淬了苗疆七步倒。慕容止橫刀格擋，刀刃與楓葉相撞竟迸出火星，震得虎口裂開血痕。
    楓林深處傳來機括轉動的哢嗒聲。慕容止旋身避開漫天毒葉，卻見四周古楓突然移位，枝幹虯結處露出青銅鑄造的齒輪。夜無痕的冷笑混在落葉沙沙聲中："左輔宮的千機陣，可比慕容家祠堂精巧多了。"
    鏽刀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慕容止瞳孔驟縮，刀身斑駁鏽跡下竟浮現金色龍紋。他想起祖父臨終前說的秘辛——慕容家真正的傳承不是折扇，而是這把從洛水龍宮帶出的斬龍刃。
    夜無痕的冰蠶絲如蛛網收攏，卻在觸及鏽刀的刹那寸寸崩裂。斷裂的絲線未及落地，忽然反纏刀身蜿蜒遊走，在龍紋間隙結成新的脈絡。慕容止隻覺掌心灼痛，刀柄處暗藏的龍鱗鐵竟與蠶絲融為一體，刀光暴漲三寸。
    "龍鱗鐵..."夜無痕麵具突然裂開細紋，右眼瞳孔泛起詭異的青灰色。他指尖淬毒銀針已抵在慕容止咽喉，卻在看見刀柄浮現的北鬥星紋時生生頓住。飄落的楓葉擦過針尖，瞬間融成焦黑灰燼。
    慕容止趁機翻腕挑開銀針，鏽刀劃出北鬥天罡的軌跡。刀鋒所過之處，楓葉上的毒汁竟凝結成冰晶墜落。他盯著夜無痕麵具裂縫中露出的傷疤，那疤痕走勢竟與三叔咽喉處的致命傷如出一轍。
    "二十年前操控傀儡絲滅我滿門的，原來是你師父。"慕容止刀尖挑起地上一截斷裂的蠶絲，絲線末端粘著半片孔雀翎，"難怪千機陣暗合苗疆巫蠱之術。"
    夜無痕突然縱聲長笑，震得滿林楓葉如血雨紛飛。他撕下麵具擲向空中，露出左臉猙獰的燒傷："當年你三叔用離火彈毀我半張臉時，可曾想過慕容氏會絕後？"話音未落，九根銀針從袖中激射而出，針尾綴著的鈴鐺搖出攝魂魔音。
    鏽刀龍紋突然泛起血光。慕容止以刀拄地，刀刃插入的土層下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整片楓林的地麵開始旋轉，裸露的樹根間顯現出青銅鑄造的星軌。夜無痕的銀針被突然凸起的青銅柱彈飛，針尖沒入楓樹時，樹身竟滲出腥臭黑血。
    "左輔宮的地樞..."夜無痕踉蹌扶住青銅柱，指尖摸到凹槽中的北鬥刻痕。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處赫然紋著相同的星圖，"原來師父至死守護的秘密，竟是慕容氏祖墳下的機關城。"
    慕容止瞳孔劇震。刀柄龍鱗鐵突然脫離鏽刀，懸浮在空中組成微型星圖。那些星子正是用夜明珠碎片鑲嵌，光芒穿透滿地楓葉，照出地下五丈處巨大的青銅齒輪。齒輪中央凹陷的圖案，正與洛水兒在冰河發現的珍珠血紋完全吻合。
    暗器破空聲驟起。夜無痕袖中射出三枚透骨釘，卻非攻向慕容止，而是擊碎了東南角的青銅柱。地麵轟然塌陷，露出深不見底的地宮入口。腐朽的檀香味混著水銀蒸氣湧出，隱約可見石階上散落的星象儀殘片。
    "想要龍鱗鐵，就拿洛水兒的鮫珠來換。"夜無痕縱身躍入地宮前甩出鐵索，索頭鷹爪鉤住慕容止的刀穗，"子時三刻，帶著鮫珠到左輔宮的生門——你三叔的屍骨可還在離火陣裏烤著呢。"
    鏽刀突然發出悲鳴。慕容止拔刀斬斷鐵索時，刀身龍紋竟滲出鮮血般的液體。他俯身觸碰地宮邊緣的青銅紋路，指尖傳來灼燒感——那些看似雜亂的花紋，分明是洛水冰層下海底宮殿的微縮圖。
    楓林重歸死寂。慕容止拾起夜無痕遺落的半截冰蠶絲，發現絲線中纏著片極薄的羊皮。就著月光細看，竟是機關圖殘卷缺失的"左輔"篇，邊角處還沾著二十年前的血漬。他忽然明白祖父為何要將斬龍刃藏在祠堂牌位中——這把刀，才是打開玉衡宮真正的鑰匙。
    地宮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像是某種沉睡千年的機關正在蘇醒。慕容止割破掌心將血抹在刀身，龍紋飲血後愈發清晰。他望著楓林盡頭升起的血月，想起洛水兒留在冰麵的血色蓮花——或許這場延續二十年的仇怨，終要在玉衡宮坍塌的飛簷下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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