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將無名山村染成詭異的絳紫色。淩霄踏過村口斑駁的石碑，指尖掠過"莫家村"三個已被苔蘚侵蝕大半的刻字，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順著脊梁竄上天靈蓋。
    "這村子..."葉青璃突然捂住右眼，指縫間滲出青色光霧，"...每一寸土都浸過劍血。"
    她說的沒錯。在淩霄的劍道真眼下，整個村落籠罩在肉眼不可見的血色結界中。那些看似普通的茅草屋頂，實則是用某種劍意編織的偽裝；村道兩側歪斜的籬笆，分明是插在地裏的斷劍殘骸。
    "哢嚓——"
    淩霄踩碎了一截埋在土裏的白骨。骨頭上清晰的齒痕顯示，這個村民是被活生生啃食致死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骨縫裏鑽出幾根金色絲線，如同活物般扭動著想要攀附他的靴底。
    "天道噬體。"葬天劍在鞘中發出嗡鳴，淩霄目光順著村道延伸，最終定格在村尾那棵半邊焦枯的古槐上。槐樹下歪斜的墓碑表麵，密密麻麻刻滿了與葉青璃心口劍痕同源的符文。
    突然，葉青璃右瞳中的劍蓮瘋狂旋轉。她不受控製地抬手，青霄短劍從袖中飛出，在空中劃出九道完美的圓弧。劍氣觸及槐樹的瞬間，焦黑的樹皮簌簌脫落，露出樹幹內部——那裏嵌著一具保持跪拜姿勢的幹屍，雙手高舉過頭頂，托著朵水晶蓮花。
    "莫爺爺！"葉青璃踉蹌著上前，卻被淩霄一把拽住。幹屍空洞的眼窩裏突然亮起兩點金芒，水晶蓮花的瓣片開始急速顫動，發出類似劍刃相擊的清脆聲響。
    "退後！"淩霄橫劍在前。葬天劍剛出鞘三寸，整個村落的景象驟然扭曲。茅屋化作劍塚，菜地變成血池，而那些原本空無一人的院落裏，突然出現無數保持日常生活姿態的石化村民——他們臉上凝固著極度驚恐的表情，每個天靈蓋上都插著半截金色劍刃。
    水晶蓮花爆發出刺目強光。光暈中浮現出莫塵生前的最後記憶：
    血月當空的夜晚，九道金光從天而降。村民們在奔跑中一個接一個石化，而年輕守劍人抱著女童拚命逃向槐樹。就在金光即將追上他們時，莫塵突然反手將青霄短劍刺入女童心口...
    "那是...我？"葉青璃顫抖著摸向自己心口的傷痕。記憶畫麵卻在此刻突變，女童傷口中綻放的青色蓮花將金光暫時逼退，而莫塵趁機將自己畢生劍意注入槐樹，最終化作幹屍守護這個秘密三千年。
    淩霄突然揮劍斬向左側虛空。"錚"的一聲脆響，某根看不見的金線被斬斷。幾乎同時，所有石化村民天靈蓋上的金劍同時震顫，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
    "我們被標記了。"淩霄盯著槐樹後方漸漸顯現的空間裂縫，那裏正滲出粘稠的金色液體，"天道傀儡馬上..."
    話音未落，幹屍手中的水晶蓮花突然炸裂。無數碎片在空中重組，拚湊成一幅殘缺的星圖——正是通往"天缺禁地"的路線！
    空間裂縫擴張的速度遠超預期。淩霄剛記下星圖，裂縫已擴張至三丈高，裏麵伸出數十條纏繞著符文的金色鎖鏈。最恐怖的是鎖鏈末端拴著的"東西"——那分明是前幾世與淩霄交過手的強者的屍骸，如今都被改造成了天道傀儡！
    "青璃，閉眼！"淩霄一把將少女護在身後，葬天劍完全出鞘。劍鋒劃過之處，空間如同脆弱的絲綢般撕裂，露出後麵混沌的虛空。
    但那些傀儡根本不受影響。為首者正是淩霄第三世的大弟子陸明川，如今他半邊身體已經晶體化，殘存的左眼轉動著鎖定淩霄："師...尊...歸位..."
    鎖鏈突然繃直，十二具傀儡同時結印。他們胸口裂開，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熾白的法則之火。火焰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網，網上每個節點都浮現出淩霄某一世的死亡場景！
    "天網逆命！"葉青璃突然從淩霄背後衝出，右眼青光大盛。她手中青霄短劍自行分解成三百六十枚玉片，每片都刻著《青霄劍典》的一式劍招。這些玉片環繞兩人急速旋轉，構成微型劍域。
    火焰巨網與劍域相撞的刹那，整個村落的地麵突然下陷三尺。衝擊波將那些石化村民盡數震成齏粉，露出地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層層疊疊的屍骨堆成山丘，每具骸骨心口都插著柄鏽跡斑斑的斷劍！
    淩霄的葬天劍突然脫手飛出，劍尖朝下懸在屍骨山上空。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所有斷劍同時震顫，鏽跡剝落後露出雪亮的劍身。它們如同朝聖般指向葬天劍，劍鳴聲連成一片悲壯的挽歌。
    "這是...萬劍塚？"葉青璃左眼突然流下血淚。她的記憶碎片中閃過某個畫麵：無數劍修自願赴死，將畢生劍意封入佩劍，隻為鎮壓地底某物...
    傀儡們的第二輪攻擊接踵而至。這次他們直接引爆了體內殘存的天道法則，十二團金色光球如同墜落的太陽砸向劍域。淩霄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葬天劍上。
    "諸位道友，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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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回應他的呼喚，屍骨山上的萬千斷劍騰空而起。它們在飛行過程中不斷融合，最終化作一柄造型古樸的青銅巨劍。當巨劍與葬天劍相撞時，迸發出的不是火花而是漫天星辰——每點星火都是一式失傳的上古劍招！
    "轟！"
    星辰劍雨與金色光球對撞產生的爆炸，將空間裂縫硬生生撐大了十倍。衝擊波掃過之處，連時間流速都變得紊亂。淩霄看到幾片落葉在空中靜止，又突然加速腐爛成灰；葉青璃的衣角時而化作飛灰，時而又恢複如新。
    當光芒散盡時，十二具天道傀儡隻剩陸明川還站著。他晶體化的身體布滿裂紋，卻露出詭異的微笑："師...尊...你看..."
    他緩緩讓開身子，露出後麵完全敞開的空間裂縫。裂縫那端並非虛無，而是一座漂浮在星空中的青銅宮殿——淩霄前世記憶裏最恐懼的地方：天道本體的居所"法則神殿"！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神殿前的廣場上整齊跪著九道身影。當他們同時抬頭，淩霄的血液幾乎凝固：那九張臉，赫然是他前九世的容貌！
    神殿廣場上的青銅地磚刻滿流動的符文，每塊磚都在輕微震顫，發出類似心跳的悶響。淩霄每走一步，磚麵就浮現出他某一世的記憶片段。而跪在中央的"第一世淩霄"緩緩站起，手中凝出一柄與葬天劍完全相同的光劍。
    "輪回，是最大的騙局。"第一世開口時，神殿穹頂的星圖隨之變幻，"我們不過是被反複收割的莊稼。"
    葉青璃突然捂住耳朵。她的右耳正在滲出金色液體，而左耳流出的是青色光霧——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同時在她腦中炸響：
    天道之音：「劍心蓮乃法則漏洞，必須清除」
    莫塵遺念：「青璃是最後的鑰匙，打開劍界之門」
    淩霄的狀況同樣糟糕。越是靠近那些前世化身，他晶體化的右臂就越發灼熱。當距離縮短到三丈時，右臂突然不受控製地刺出，葬天劍直取第一世咽喉！
    "叮！"
    雙劍相擊迸發的不是金屬脆響，而是某種古老語言的單詞。這個音節具現化成金色符文炸開，將淩霄掀飛十餘丈。他狼狽地撞在青銅柱上，發現柱麵刻著的正是《九霄劍經》總綱——隻是多了些被刻意抹去的段落。
    第一世的身影如鬼魅般逼近："每世輪回，天道都會抽走你部分劍道真意。"他的光劍突然分化萬千，從各個角度刺向淩霄要害，"現在，物歸原主！"
    淩霄倉促格擋，卻見那些劍光在接觸葬天劍的瞬間全部沒入劍身。隨著劍光注入，劍脊上的九道凹槽接連亮起，而對應的前世化身則一個接一個化作光粒消散。
    當第八道劍光回歸時，淩霄突然明白了什麽。他不再抵抗，反而主動迎向第九世的劍光。就在光劍貫胸的刹那，他左手猛地抓住第一世手腕："你們都是我的劍意碎片，對吧？"
    第一世露出詭異的微笑："聰明。"他的身體突然液化，順著葬天劍流向淩霄右臂，"現在，迎接真正的..."
    話未說完，一道青光突然刺穿他的眉心。葉青璃不知何時突破桎梏，青霄短劍上纏繞著從自己心口抽出的金線："不準...傷害...師尊！"
    第一世的身影劇烈扭曲，最終爆散成漫天光點。這些光點沒有回歸葬天劍，而是全部湧向神殿深處。淩霄順著光點軌跡望去，終於看到了真相——
    神殿王座上懸浮著一柄殘缺的金色巨劍，劍身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鎖鏈。每根鎖鏈都延伸向不同時空，而劍柄處赫然鑲嵌著半枚青玉劍蓮！
    "天道...也是殘劍？"淩霄的認知被徹底顛覆。但更震撼的是葉青璃的反應——她右瞳中的劍蓮突然飛出，與金劍上的半枚玉蓮嚴絲合縫地拚接在一起。
    "原來如此。"神殿穹頂的星圖突然全部亮起，一個冰冷的聲音響徹四方，"劍心蓮本為劍界信物，卻流落此界..."
    金色巨劍開始解體，露出核心處一團混沌光芒。這光芒中隱約可見兩個糾纏廝殺的身影：一個是純粹由法則組成的金光人形，另一個則是通體青玉色的持劍者！
    混沌光芒暴漲的瞬間，淩霄眼前閃過走馬燈般的畫麵：
    最初的劍界並非一界，而是雙生世界。青霄劍尊與天道劍主本是一體兩麵，共同維持平衡。直到某天，天道劍主突然發狂吞噬劍界半數生靈，青霄劍尊不得不斬出九世輪回之劍...
    "所以我是..."淩霄看著自己晶體化的右臂，那分明與青玉持劍者材質相同。
    "劍界最後的種子。"冰冷聲音突然變得急切，"速歸位，否則..."
    整個神殿突然劇烈震動。那些連接不同時空的鎖鏈接連崩斷，金色巨劍表麵的裂痕越來越多。葉青璃突然痛苦地跪地，她右瞳中的劍蓮正在將某種龐大信息強行灌入腦海。
    "師尊...快..."她七竅流血地舉起青霄短劍，"...劍界要塌了！"
    淩霄瞬間明悟。他一把抱起葉青璃，葬天劍與青霄劍交叉成十字，對著混沌光芒最薄弱處猛然刺出。雙劍接觸光芒的刹那，劍身上的九道凹槽全部亮起，投射出九世輪回積累的全部劍意。
    "哢嚓——"
    如同鏡麵破碎的脆響中，混沌光芒被撕開一道口子。淩霄最後看到的，是金色巨劍徹底崩解，而其中兩個身影仍在殊死搏鬥。某個瞬間，青玉持劍者似乎回頭看了他一眼，口型分明在說："養好...那顆...蓮..."
    強光吞沒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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