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剛過，淩霄猛然從床板上彈坐而起。
    冷汗浸透麻衣，青銅骰子在掌心發燙——它正在震動，六麵星宿圖依次亮起幽綠熒光，在黑暗中劃出殘影。藥鋪後院的蟋蟀聲、掌櫃的鼾聲，一切聲響都消失了，耳畔隻剩機械化的電子音：
    【記憶碎片載入中……】
    劇痛炸裂顱骨。他看見自己站在純白房間裏，四周是懸浮的光屏，數據流如瀑布傾瀉。一個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光屏前操作，袖口繡著“昆侖實驗室”徽標。
    “淩霄博士，第七次輪回測試開始。”背影轉身，赫然是藥鋪掌櫃的臉，“記住，別讓npc發現你是玩家。”
    畫麵驟變。通天塔轟然倒塌，天空裂開巨大縫隙，無數紙鳶無人機從裂縫中湧出，它們底部懸掛著晶片，如暴雨般墜落。晶片插入地麵後生根發芽，長出人形——那些“人”頂著街坊鄰居的麵孔，脖頸後卻閃著紅光編號。
    “噗通！”
    淩霄栽下床榻，骰子脫手滾落。它撞到牆根的瞬間，星宿投影在牆麵展開，組成一副立體星圖。其中“天樞”位亮得刺眼，位置正對應現實中的通天塔。
    後院突然傳來“滋啦”電流聲。
    淩霄貼著牆根摸到後院時，月光正照在晾藥架的銅秤上。
    掌櫃站在秤前，雙手插入自己的胸膛——沒有血跡，隻有數據流從指縫溢出。他的身體像破損的全息影像，腰部以下已經透明化，地麵落著幾粒發光文字：【記憶上傳進度87】。
    “今日實驗數據已備份。”掌櫃對著虛空喃喃，聲音帶著電子雜音，“異常個體淩霄，行為偏離預設劇本……”
    夜風卷過，淩霄的麻衣擦到曬藥的竹篩。
    掌櫃猛然扭頭，脖頸旋轉180度，瞳孔縮成兩個像素點：“誰？”
    青銅骰子突然飛回淩霄手中，星宿圖瘋狂輪轉。他本能地喊出夢中聽到的指令：“終止進程！”
    掌櫃的軀體瞬間僵直，喉嚨裏擠出機械音：【權限確認……休眠模式啟動】。虛影坍縮成一道光流，鑽入地縫消失不見，隻剩空蕩蕩的衣衫飄落。
    淩霄顫抖著拾起衣衫，內襯縫著一塊布條，上麵是用血寫的歪斜字跡：
    “別相信葉青璃——她不是測試員”
    同一輪月亮下，葉青璃蜷縮在破廟殘垣裏。
    血玉簪插在麵前土中，簪頭滲出的猩紅光暈形成防護罩，將搜尋的紙鳶無人機隔絕在外。那些機械生物撞上光罩時，會短暫顯露出金屬骨架，複又被偽裝成宣紙的納米蒙皮覆蓋。
    “找到……error個體……”無人機的合成音斷斷續續。
    葉青璃咬破手指，將血抹在《量子力學導論》封麵上。書頁無風自動，空白處浮現新的血字日誌：
    【測試員07號追加記錄】
    當npc產生自我意識，係統會植入虛假記憶誤導。所謂“重生”，隻是記憶覆蓋——
    字跡突然扭曲，書頁騰起藍焰。她急忙拍滅火苗，卻見最後一行字正在消失：
    “……小心骰子，那是監視器”
    廟外傳來枯枝斷裂聲。
    淩霄踹開廟門時，正看見葉青璃將血玉簪對準自己咽喉。
    “別動！”她厲喝，簪尖泛起電弧，“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星圖從骰子上投射而出，在兩人之間形成光幕。淩霄指著“天樞”星位：“它帶我來的。你知道這是什麽，對不對？”
    光幕突然閃爍，浮現出兩人前世的殘影：
    ——淩霄在機房拽下神經接駁頭盔，屏幕顯示【玩家02號強製下線】
    ——葉青璃被困在培養艙裏，艙外標簽寫著【初代測試員備份體】
    “我們的記憶被修改過。”淩霄逼近一步，“掌櫃說你不是測試員，但那些無人機在追殺你……”
    血玉簪突然刺入他肩膀。劇痛中，淩霄卻看見自己的傷口沒有流血，而是滲出數據流。葉青璃的瞳孔縮成針尖：“果然，你已經被係統同化了。”
    骰子爆發出刺目強光。
    廟內景象數據化崩解。
    梁柱化作綠色代碼瀑布，地磚翻湧成二進製海洋。葉青璃的身影在數據流中閃爍，時而是繡娘裝扮，時而是白大褂研究員的模樣。她手中血玉簪已變成一把密鑰，尖端刺入淩霄胸口：
    “顯示你的真實id——”
    骰子自動裂開，內部芯片彈出全息界麵：【防禦協議啟動】。淩霄不受控製地抬手，指尖生成一段攻擊代碼，直刺葉青璃眉心。
    千鈞一發之際，破廟穹頂被暴力掀開。
    三架巨型紙鳶無人機懸停上空，底部炮口充能藍光。它們外殼剝落，露出精密的量子武器陣列，合成音響徹夜空：
    【檢測到高危異常體】
    【執行深度格式化】
    葉青璃抓住淩霄躍入地縫。
    他們墜入一條光怪陸離的隧道，兩側漂浮著無數記憶碎片：藥鋪學徒淩霄、繡娘葉青璃、實驗室裏的爭吵、通天塔建造現場……每一個碎片都在重複同一段對話：
    “朔月時係統會重啟。”
    “我們隻有七天時間。”
    最終他們砸在實地上。抬頭時，青銅骰子與血玉簪交叉插在麵前，組成一個閃爍的倒計時投影：
    【距離全域格式化：6天23小時59分】
    遠處傳來更夫沙啞的報時：“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葉青璃冷笑：“看，連打更的都是複讀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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