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聲剛過，淩霄就從噩夢中驚醒。
    青銅骰子在枕邊發燙，"乾"位的星紋亮得刺眼，在床板上投出旋轉的星圖投影。窗外傳來細碎的"滋啦"聲，像是某種電子設備在短路。
    他赤腳摸到門邊，從門縫中窺見後院晾藥架旁站著掌櫃——那個永遠陰鷙的中年男人正背對著月光，雙手插入自己的胸膛。
    沒有鮮血。隻有淡藍色的數據流從指縫間溢出，像一群發光的螢火蟲。
    "記憶上傳進度92..."掌櫃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異常個體淩霄，今日行為偏離預設劇本..."
    淩霄的呼吸凝滯了。他看見掌櫃的腰部以下已經透明化，露出內部閃爍的纖維狀光纜。地麵落著幾粒發光的文字，組成一行小字：
    [npc0927記憶備份中]
    藥碾子的陰影裏，淩霄死死捂住口鼻。
    掌櫃的身體正在像素化分解，長衫如褪色的水墨畫般片片剝落。當最後一塊布料飄落時，暴露出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由無數細小光點構成的人形輪廓——就像用最低分辨率顯示的3d模型。
    "滋...檢測到觀測者。"
    掌櫃突然180度扭轉脖頸，那張像素化的臉正對淩霄藏身之處。眼眶位置是兩個漆黑的空洞，深處有紅色光標在跳動。
    青銅骰子猛地炸開強光。
    淩霄本能地喊出夢中聽過的話："終止進程！"
    掌櫃的虛影瞬間僵直，喉嚨裏擠出機械音：【權限確認...休眠模式啟動】。整個身體坍縮成一道數據流，"嗖"地鑽入地縫消失不見。空蕩蕩的衣衫飄落在地，袖口滾出個小瓷瓶。
    月光下，瓶身上的朱砂標簽刺得眼睛生疼：
    [記憶清洗劑·用量：每日三次]
    地縫比想象的更寬。
    淩霄用骰子的"坎"位星光照路，鑽進了一條傾斜向下的隧道。四壁潮濕的磚石上爬滿發光苔蘚——靠近才發現是微型電路板，那些"苔蘚"其實是密集排列的納米級芯片。
    隧道盡頭是個圓形石室。正中央懸浮著水晶球般的裝置，內部流轉著全城百姓的虛影。每個虛影頭頂都有數據欄：
    [藥鋪學徒甲 | 記憶完整度3]
    [街口乞丐 | 異常風險值0.2]
    [縣令府丫鬟 | 服從度98]
    淩霄突然看見自己的投影——
    [淩霄 | 記憶完整度71 | 異常風險：臨界]
    "原來我是係統眼裏的病毒。"他苦笑著伸手觸碰水晶球。
    球體突然警報大作，地麵裂開三道縫隙。青銅棺槨從地底升起，棺蓋滑落的瞬間，寒氣裹著陳腐的機油味撲麵而來。
    三具機械傀儡緩緩坐起。它們戴著儺戲麵具，但脖頸處烙印著相同的編號：
    [天工閣·初代守衛型]
    第一具傀儡的利爪襲來時，淩霄本能地翻滾躲避。
    青銅骰子自動分解重組，化作三尺長的光刃。刃身上流動的不再是星圖，而是密密麻麻的病毒代碼——這正是白日裏他從通天塔偷學的招式。
    "你們也該更新係統了！"
    光刃刺入傀儡胸口，爆出的不是火花，而是海量數據流。那些0和1的洪流在空中凝結成畫麵：
    ——白衣淩霄在實驗室拽下神經接駁頭盔；
    ——通天塔的琉璃鏡後站著穿白大褂的"掌櫃"；
    ——某個形似葉青璃的身影被鎖在培養艙裏...
    第二具傀儡趁機鉗住他的喉嚨。淩霄眼前發黑，卻瞥見水晶球上突然閃過葉青璃的數據：
    [葉青璃 | 記憶完整度89 | 狀態：數據暴走]
    "堅持住..."他咳著血將光刃插進地麵。
    整間石室突然數據化崩解。牆壁化作綠色代碼瀑布，地麵翻湧成二進製海洋。第三具傀儡在這數據洪流中像蠟像般融化，露出核心處的小型反應堆——上麵刻著令淩霄毛骨悚然的文字：
    [修真模擬器4.0·主控單元]
    水晶球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
    穿白大褂的"掌櫃"站在虛擬實驗室裏，身後是上百個培養艙。每個艙內都漂浮著與淩霄一模一樣的麵孔。
    "意外嗎？"影像中的掌櫃推了推眼鏡，"你隻是第729號實驗體，負責測試npc覺醒臨界值。"
    淩霄的光刃抵住水晶球："那你是誰？"
    "我是最初的你。"掌櫃的影像突然扭曲，露出和淩霄完全相同的臉，"或者說，是選擇成為係統管理員的那個淩霄。"
    地麵劇烈震動。石室頂部裂開縫隙，露出上方藥鋪的後院——原來這間密室一直在藥鋪正下方！
    "時間到了。"掌櫃的影像開始消散，"記住，當你看見紙鳶無人機集群時..."
    話音戛然而止。水晶球"哢嚓"裂開，流出熒綠色液體。三具傀儡殘骸突然同步發出電子音：
    [緊急協議啟動]
    [全域格式化倒計時：6天23小時59分]
    淩霄撞開藥鋪後門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懷中的青銅骰子重新閉合，但六個麵都刻上了相同的卦象——坤為地，象征極致的順從與反抗。更可怕的是他的手臂皮膚下，隱約浮現出與葉青璃相似的蜂巢紋路。
    長街盡頭傳來"嘎吱"聲響。
    更夫像提線木偶般機械行走，脖頸後閃著紅光。他敲梆子的動作精確到毫秒，喊聲在空曠的街道回蕩：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每一個尾音都伴隨著某種高頻電子雜音。淩霄突然明白，那根本不是更夫，而是披著人皮的係統報警器。
    他轉身衝向城南繡坊的方向，身後晨曦中的通天塔突然亮起血色光芒。塔尖的琉璃鏡轉向他逃離的背影，鏡麵倒映出的卻不是清晨的皇城，而是現實世界中廢墟般的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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