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下見到人並不奇怪，奇怪的是見到的這個人居然和自己長得十分相似！
    時羽和那人遙遙對視，最後確定這少年不是和自己長的相似，而是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樣。
    那少年穿著一身黑袍，裸露在外的皮膚透著不健康的蒼白，他的眉眼間帶著經久不散的鬱氣，看樣子像是許久未曾開懷笑過了。
    他好像有些不安，手指緊緊抓著自己身上的袍子，過了一會像是覺得這樣不好，又鬆開手低頭將袍子上的褶皺抹平。
    他在緊張。
    時羽走近幾分，他還是第一次用這種角度去看自己這張臉。
    “十一！你往左邊一點！”
    時羽聽到黑塔上方有人在大聲說話，他抬頭看去，發現眼前的黑塔不知什麽時候變新了許多。
    周圍的環境還是黑山訓練場上布置後的那樣。
    之前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黑塔無門”，現在也有了答案，原來以前的黑塔確實是有門的。
    黑塔二層的窗口朝外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他認識的藥師，還有一個是他剛才見過的天命。
    兩人的長腿在空中晃著，都微笑著看向塔下的人。
    不知是在看那黑袍少年，還是在看另一個時空的自己。
    兩人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人，他的長相平平無奇，穿著也十分樸素，被前麵的藥師和天命襯得更加不起眼。
    難道他就是論壇上所說沒有被記載的二層守護者？
    隻這麽看暫時還看不出有什麽令人注目的天賦，和時羽每天擦肩而過的路人沒什麽兩樣。
    等等——
    時羽移開視線眨了眨眼，又去看藥師身後的那人，然後再移開視線……
    他居然發現自己隻要將視線從那人的臉上移開，他的長相就會從自己腦海中逐漸消失！
    無論看多少次，那人的臉在時羽的腦海中甚至無法停留超過三秒。
    好神奇的能力。
    黑塔中果然沒有普通人。
    時羽對麵的少年聽到天命的聲音後往左邊動了動，正好站在了時羽的對麵。
    好像照鏡子一樣，他的頭上也有一頭淩亂的卷毛。
    兩人這麽互相對視，一個十分好奇，一個萬分緊張。
    “十一，他就在你的對麵，你跟他說說話！”
    被叫做“十一”的少年回頭看向天命，對方立刻抬手求饒：“好好好，我們走，不偷聽。”
    天命和藥師返回塔內，那名不起眼的青年也退出了時羽的視線。
    塔下隻剩下兩人。
    時羽不確定他是否真的能看見自己，因為他發現少年的視線不會跟著自己的移動而移動。
    “你是呪言嗎？”
    “你過得開心嗎？”
    兩人同時開口，聲音是如出一轍的清亮。
    時羽愣住了，問道：“什麽？”
    “已經過上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日子了嗎？”
    少年的眼眶通紅，嘴唇一直在顫抖。
    時羽輕輕點頭：“我很開心，也可以暢所欲言。”
    “你身邊的人都幸福嗎？他們會因為你而感到開心嗎？”
    時羽點頭，“我有很多朋友，他們也許會有不幸，但大家都在努力得到幸福，我也在努力讓他們因為我而感到開心。”
    兩人就這麽一問一答，風過林梢，少年盤膝坐了下去。
    時羽也在他對麵坐下，他現在已經明白了，眼前的呪言隻是一段畫麵。
    應該是當年他根據天命的預言，得知自己會在多年後來到黑塔的這個位置，所以便在此給未來的自己留下了這段對話。
    “你現在一定對自己的能力很好奇吧。”
    時羽點頭，他真的很好奇。
    呪言四處看了看，時羽正奇怪他在找什麽，就見他伸手一指：“看那邊。”
    時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樹下的一塊人頭大的石頭。
    此時是清晨，樹葉上和草上的露水正一滴一滴落到石頭上。
    呪言閉了閉眼，沉聲說道：“水可穿石。”
    時羽皺起眉頭，就見樹下那塊石頭頃刻間四分五裂。
    他睜大了雙眼，跑過去一看那塊石頭的中間有一個圓形的孔洞，看大小隻有水滴那麽大。
    “怎麽可能？”
    這還不算完，碎裂的石頭飛濺，其中一塊正好砸中了一隻正在地麵覓食的鳥。
    那隻鳥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後沒有了聲息。
    時羽的渾身冰涼，他僵在原地看著那隻死掉的鳥。
    呪言走到他身邊將那隻鳥放在掌心，然後在地上撿了個木棍開始挖坑。
    他的動作已經十分熟練了，不知這種事這些年發生過多少次。
    “這種能力總是伴隨著不幸，有時我的一句無心之言就會害死別人。”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流下，將那隻鳥的羽毛打濕。
    時羽沉默了，他其實在發現自己和呪言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時，他也曾在想自己是否也具有那種能力。
    所以在論壇上給那位樓主送去了“明日天晴”的祝福。
    但現在親眼見過呪言的能力，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駕馭那種能力。
    連呪言都不能，他又憑什麽能？
    那隻死掉的鳥像是堵在他的心口，讓他感到十分難受。
    “他們說這種能力就像正午的太陽，曬太陽的人會覺得溫暖舒適，睡覺的人卻會覺得刺眼煩躁。”
    接受的人可以得心應手地使用它，而抵觸的人隻會得到更多的反噬。
    時羽點頭，是這個道理。
    呪言把鳥放進坑裏，輕聲開口：“越是抵觸，這種副作用就會越強，但我做不到了。”
    時羽禁不住去問：“為什麽？”
    既然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裏，為什麽做不到？
    呪言聽不到他的問題，便沒有回答。
    “雖然我做不到，但是你一定可以。”
    呪言埋葬完小鳥從地上站了起來，這次沒有天命的指引，他不知道未來的自己現在在哪個方位。
    他會不會因為這種能力而感到懼怕？會不會開始討厭自己？
    “十一，時間快到了。”
    天命站在黑塔的門口出聲提醒，“有什麽話就抓緊時間說吧。”
    呪言回頭看了眼天命，對方立刻又縮回了黑塔。
    “我沒有偷聽！”
    隔著一個時空，呪言卻精準地找到了時羽所在的位置，他仿佛看到了後世那個一臉懵懂的少年，笑了笑輕聲說道：
    “不要害怕，向前走，永遠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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