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蘭死了，痛死的。
    臨死前，她最疼愛的兒女們讓她不要怪他們，她一輩子都為兒女考慮，如今得了這花大錢的病，就不要拖累他們了，她也不用受罪。
    “媽，你也是知道的，你這個病根本就治不好，你也不想看著我們跟大哥和大姐一樣吧，老了老了沒了家。”
    “媽，大哥為了你跟大嫂離婚了，馬上五十歲的人了，天天在工地上扛水泥，別人一次扛一包，他扛兩包，就為了多掙點錢給你治病，再這樣下去，媽你就隻有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大姐為了照顧你，被婆家人趕出來了，外甥可是說了，如果她不幫著照顧孫子，他們以後可不給大姐養老。”
    說話的人是沈如蘭偏寵了一輩子的二兒子王衛東，小兒子王皓，心尖寵小幺妹王姣。
    沈如蘭點頭同意了，她想回家。
    可是她沒有家了啊。
    她的房子早被他們哄著賣了給他們分了錢，他們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爭著搶著要她在自己家裏住著，給他們帶孩子，貼補家用，等她腿腳不利索，身上最後的一點養老錢都被榨幹後，他們誰也不願意讓她進家門了。
    可她還不能讓人說他們不孝，她還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是她這個老婆子老了脾氣怪，就不願意跟他們住，她自己就想住在破爛的老破小出租房。
    他們讓她別那麽自私，如果死在出租房，到時候房主的房子不好租，她可不能害人。
    再說，他們也不能背負上不給得了癌症的老母親治療的罪名，那對他們的名聲不好。
    沈如蘭以為自己會很快死去，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她卻迸發了強烈的求生願望。
    直到狗男女來了。
    保養得體的王大貴和徐霞。
    王大貴眼裏是一貫的冷漠，倒是徐霞一臉的心痛，快走兩步握住了沈如蘭枯瘦如樹枝的手。
    “沈姐姐，你受苦了。”
    沈如蘭不想跟這個無恥的女人說話。
    王大貴有些不滿，高高在上地指責沈如蘭：“沈如蘭，徐霞好心來探望你，你做出那麽個樣子，真是沒教養！”
    沈如蘭沒忍住一巴掌呼過去，可是她的身體哪裏經得起這樣的大動作，一陣兵荒馬亂。
    徐霞讓王大貴先出去，她想跟沈如蘭說說話，王大貴臨走的時候還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頭。
    徐霞將病房的門關嚴實，回到沈如蘭的病床邊，笑了。
    “沈姐姐，我記得你隻比我大幾歲，現在看著你倒是比我媽還老。”
    “不過我有今天可還是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將工作讓給我，後邊老王退休的時候又將老王讓給我，我哪裏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
    “現在我和老王一個月的退休工資加起來可不少，家裏的孩子可尊敬我們了。”
    沈如蘭就當犬吠。
    徐霞湊近沈如蘭的耳邊壓低聲音：“沈姐姐，你是不是很奇怪最近你那孝順沒用的大兒子和大女兒都沒來照顧你？”
    沈如蘭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們怎麽了？”
    徐霞笑得猙獰：“你那大兒子沒錢，打算賣腎救母呢，你那大女兒，偷了家裏的房產證去賣房，被婆家打斷了腿，來不了。”
    “沈如蘭，你說你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要拖累兒女呢？”
    “你活不過今晚了，我就大發善心告訴你個秘密……”
    沈如蘭死了，死的時候原本一米七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渾身皮包骨頭，七十斤都不到。
    沈如蘭看著她的兒女們都來了，哭得都快暈厥過去了。
    王解放又黑又瘦胸前的衣裳滲出一片殷紅，王紅梅頭發都白了一大半，是外孫媳婦推著她來的，腿上還打著石膏。
    “老二，你不是說打了一百二十萬一針的特效藥，媽就沒事了嗎？”
    “媽……”
    王衛東一把將拽著自己衣領的大哥推開，很是嫌棄的整理著自己的衣裳：“大哥，我怎麽知道這特效藥對媽沒用呢？我不也是想要媽活下來嗎？”
    “媽去了，我也難過啊，你來質問我，你是要逼死我嗎？”
    飄在半空中沈如蘭懵了。
    這是什麽意思？
    她打了一百二十萬一針的特效藥？
    她後邊根本就沒用過藥啊，他們給她開了間單人病房，就怕她痛得吵到別的病人，最多就是吃幾粒止痛片。
    沈如蘭想要說話，她想要安慰下大兒子和大女兒，可是她的身子直直的從他們身上穿了過去。
    沈如蘭看到自己變成了一捧灰，裝進了黑匣子。
    看著大兒子踉蹌著倒下，聽著醫生說的話，啥術後感染。
    她聽不懂，她想要跪下求醫生救救解放。
    醫生看不到她，她的聲音沒有人能聽到。
    王衛東帶著王皓和王姣來了，他們三個是坐著新車來的，王衛東新買了一輛小轎車。
    王解放的臉蒙上了白布。
    三兄妹說話的聲音帶著哽噎，沈如蘭沒有從他們的眼中看到悲痛。
    他們說大哥真是太傻了，為了救媽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要怪就怪媽，自己要死了還要害了大哥和大姐。
    就沒見過這麽自私的媽。
    沈如蘭看到一把尖刀刺進了老二的胸膛，刀柄握在大兒媳的手中，她的眼裏都是癲狂。
    “你把腎還給我家解放！”
    “解放，我把腎給你取回來，你就不會死了。”
    尖利刺耳的聲音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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