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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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多久,鍾會就越來越覺得,周身靈力運轉漸漸滯澀,那陰寒黑氣如影隨形,讓她脊背發麻的同時,也很難再維持鎮定。
    她幾次試圖憑借強橫的拳力強行轟開黑風,但這風仿佛有形無質,散而複聚,使得她隻能徒耗力氣。
    她心頭就好像有把無名火,越燒越旺,焦躁感幾乎要衝垮她的理智。
    “不能這樣下去!”
    鍾會心知久守必失,她深吸一口氣,將躁動的心緒強行壓下,太虛拳意在心間逐漸流轉……
    既然外力難破,那便以內求!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喃喃自語道:“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
    一邊念著,她一邊閉上了眼,嚐試收斂外放的靈力,不再對黑風中那些莫名出現的風刃喂招,而是將靈力把自己周身都護住,任由那些風刃砸在自己身上的“黃色靈力罩”上。
    隨後,她的手上再度凝聚起黃色的靈力來,並隨著靈光的放大,而漸漸劃動出幾個動作來。
    這些動作看似緩慢,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柔和,但沉穩有力。
    與此同時,她周身奔騰的靈力漸漸內斂,拳上的靈光也愈發凝練純粹,一股中正平和、卻又隱含天地之威的氣勢自她身上緩緩升騰。
    隨著黃色靈光越來越大,鍾會也終於在拳上凝聚完了靈力——
    “嗯?”
    不知隱匿於黑風中何處的孫平,發出一聲輕咦,立時就察覺到了鍾會氣息的變化。
    然而,就在這時,鍾會猛然睜眼,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她不再理會周圍的風刃和黑風,而是將全部的精神、意誌、靈力,盡數灌注於右拳之上,對著正前方的位置,緩緩推出一拳。
    這一拳,看似極慢,卻仿佛牽動了周遭的一切。
    拳鋒所過之處,那濃鬱的黑風竟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排開,蕩漾起劇烈的波紋!
    “給我,破——”
    大喝聲響起,一道凝練到極致、仿佛能撕裂一切虛妄的拳意靈光,自鍾會的右拳上迸發,如同黑暗中揮起的黎明之刃,悍然撞向前方——
    “嘭——”
    破空之聲響起,整個幻境仿佛一塊被撕裂的布帛,濃鬱的黑風被這道拳意靈光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外界的光線照射進來,擂台上的那道淺黃色身影,也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破開了!
    台下頓時爆發出巨大的喧嘩聲,這一幕確實十分震撼。
    然而,就在鍾會舊力剛去,新力未生,因破開這所謂的幻境而心神微微一鬆的刹那,異變再生!
    更濃鬱、更巨大的一股黑色卷風,再度從擂台上憑空吹起。
    “啊——”
    擂台下,原本還氣憤於鍾會下手太狠的時柳兒,見到這一幕後,第一個擔心出聲。
    “鍾師姐,得罪了!”
    孫平的聲音又是從黑風的四麵八方傳來,讓鍾會實在難以猜測方位。
    但她本能地知道,聽到這個聲音,怕是要大事不妙了!
    雖然她確實沒想到平日裏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孫平,居然有如此實力,但孫平做事,一向喜歡穩紮穩打,若非有必能擊敗自己的辦法,對方可不會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來!
    果不其然,就在她試圖再次凝聚力量,施展強力的拳招強行破局時,身後忽然傳來隱隱約約的破空之聲。
    鍾會的靈覺瘋狂警示著她,但此時此刻,偏偏周圍的黑風變得十分渾濁粘稠,以至於讓她根本無法動作,連繼續凝聚靈力都無法做到了!
    下一刻,一條黑色的長蛇嗖的一下飛出了黑風,撲在了鍾會的脊背上——
    不,那不是什麽黑色的長蛇,而是一條寒光凜凜的的黑色長鞭!
    “啊——”
    長鞭觸及鍾會的一瞬間,巨大的疼痛和讓她發自內心而莫名生出的恐懼令她不由大叫出聲,接著,隻見她的肉身忽然一頓,魂魄則乍然被打得往前一撲,撲出了好幾寸的距離!
    這一幕被掩在黑風中,外麵根本沒人能看清,而在這種小手段幾乎約等於無的張承道麵前,才看情況這場比試的結果。
    張承道下意識在雲間站了起來,擰眉看向擂台上。
    孫平所用的,乃是“打魂鞭”,一種陰界所用的法寶,除了用來對付厲鬼、惡鬼外,也有對死去的鬼進行審問、刑法之用。
    但這玩意兒,可不應該是一個區區煉氣期的弟子能擁有的!
    更何況,這種凶狠的法寶,在宗門大比上用,多少有些不太合適吧?
    “哎,莫急,那可不是真正的‘打魂鞭’!”
    何禹匆忙攔住想要下場救人的張承道,笑嗬嗬地說道:“這甚至都不是一件法寶,頂多算一件小玩具,張道友不必擔憂。”
    張承道聞言,凝神細看,果然發現那黑色長鞭雖形製酷似“打魂鞭”,但靈光晦暗,威力更是遠遠不足,更像是一件精心仿製的符器。
    甚至,它上麵所附著的陰氣和鬼氣,其實也很有限,根本不足以對魂魄造成多大的損傷,更多是帶來劇烈的痛楚與震懾。
    就像鍾會被打得魂魄離體,也隻是因為她第一次受到這種針對魂魄上的攻擊,沒有經驗,也沒有什麽耐受,才被打成這樣。
    真要是有所準備,隻怕這小玩意兒還真就連普通人的魂魄都打不出來。
    仔細觀察了這麽一番,張承道方鬆了口氣,緩緩坐下,但眉頭依舊微蹙。
    雖說這假冒偽劣的打魂鞭威力並不如何,但這等涉及魂魄攻擊的手段出現在煉氣期弟子的比試中,也顯得過於淩厲了。
    他所建立的白石仙宗,和基於白石仙宗而形成的新修仙文化中,可不興什麽路過我看你不順眼就廢你修為的黑社會修仙啊!
    就在擂台之上,鍾會魂魄受此一擊,雖未完全離體,卻如同被重錘砸中頭顱,眼前一黑,瞬間劇痛難當,凝聚起來的拳意和靈力霎時潰散,周身的護體靈光也明滅不定,幾乎破碎消失。
    “呃啊——”
    她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軀劇烈顫抖,險些跪倒在地,全靠一股不服輸的倔強意誌,才勉強支撐著沒有倒下。
    本來到了此刻,其實已經勉強算是分出勝負來了,但鍾會卻不肯認輸。
    她掙紮著,強忍著魂魄傳來的陣陣抽痛和腦袋的眩暈,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刺痛讓她精神一振,強行驅散了幾分不適。
    同時,體內殘餘的靈力也正在被她不顧後果地瘋狂壓榨,甚至不惜損傷些許經脈根基!
    很快,淡黃色的靈光再次從她身上亮起,卻不再明亮耀眼,反而顯得有些黯淡、駁雜。
    她雙手艱難地抬起,試圖再次擺出太虛拳的起手式,但那動作遲緩而顫抖,與之前總是一揮拳就衝人臉上打的氣勢截然不同。
    “絕不可以……輸……”
    鍾會心中莫名產生的執念瘋狂地拉扯著她的神經,旋即,她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太虛拳,虛中有實,實中蘊虛,包羅萬象,亦可容納這極致的疼痛與不屈!
    一股慘烈、決絕的氣勢自她身上升起,引得周圍狂風越發呼嘯不止。
    然而,就在她處於自己的拳勢將起未起,靈力將凝未凝的臨界點時,孫平也是好不容易凝聚起靈力,攻來了第二鞭!
    顯而易見,在這種時刻,誰先手,誰就能贏!
    打魂鞭再度裹挾著靈力撲向自己時,鍾會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逝——
    完了!
    “呃——”
    這次沒有慘叫,隻有一聲輕微的悶響,和微不可察的痛呼。
    鍾會周身那黯淡的、勉力維持的護體靈光,如同泡沫般瞬間破碎。
    打魂鞭這次雖然沒有把鍾會的魂魄打出肉身,但其所帶來的魂魄上的劇痛,令鍾會再也支撐不住,一大口鮮血噴出,染紅了鵝黃色的衣襟。
    下一刻,她隻感覺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眼前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再也無法站穩,然後軟軟地向後倒去。
    在她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前,似乎聽到了十分熟悉的、紙傀儡平靜的宣布聲:
    “最終輪,仙元前一年屆煉氣三層弟子孫平,勝!
    “本屆宗門大比,武試魁首——孫平!”
    ……
    籠罩擂台的黑風徹底散去。
    台下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擂台上,那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鵝黃色身影,以及不遠處,雖然臉色蒼白、氣息不穩,但依舊站立著的、怎麽看怎麽麵相普通又平平無奇的弟子,實在有些回不過神來。
    贏了?
    孫平贏了?
    不對,應該是說,那個憑借一雙拳頭就打穿了整個西賽區,還把最有可能奪魁的紇石烈突地給打得都不敢再對上的鍾會……
    竟然輸了?
    更重要的是,打贏鍾會的,可是一位隻有煉氣三層的弟子!
    廣場上的安靜隻保持了一瞬,下一刻,光是圍在擂台前的白石仙宗的弟子們,就嘰嘰喳喳幾乎吵翻了天——
    “練氣三層居然也能打得過練氣五層嗎?”
    “我看是犯規了吧?他用的這些術法神通,咱們可從來沒學過,而且看著就不像正經術法神通!”
    “話不能這麽說,既然宗主和掌事們沒說話,那肯定就不是違規。”
    “關鍵咱們完全不知道鍾師姐是咋輸的,以後就算和孫師兄對上,也沒有頭緒啊!”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煉氣一層的水平,還覺著自己能和孫師兄對上?”
    “那不是還有下一屆宗門大比嘛!”
    “淨扯犢子,下一屆你也沒戲!”
    “話不能這麽說吧?我跟你講,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然後莫欺中年窮、莫欺老年窮,最後死者為大是吧?”
    “說什麽屁話!”
    ……
    “鍾師姐居然輸了!”
    時柳兒也在一旁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震驚。
    虞商亦是麵色發白,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隻有燕無期,猛地握緊了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雖然她理智上清楚地知道,像這般宗門大比,門中前輩是決計不會讓這些弟子出事的,但她看著台上昏迷的鍾會,心中還是擔憂不已,也對那個叫“孫平”的白石仙宗弟子心生不滿起來。
    不過,正如燕無期所猜測的那樣,紙傀儡才宣布完結果,一道溫和的靈光就自上而下地從雲層中墜下,穩穩地落在鍾會的身上,而後者則不過片刻,就清醒了過來,就是看起來腦子還有點發懵,反應總是慢半拍。
    一直到最終紇石烈突地和朱葉分出了三、四名,鍾會還是有點看著反應遲鈍,倒讓紇石烈突地頗為擔心。
    自己方才和朱葉比試後惜敗,雖說已經消耗了對方不少體力,但以鍾會現下的狀態,還真不好說誰勝誰負。
    論遠近親疏,紇石烈突地當然希望鍾會贏。
    哪怕就算論實力,他也覺得以朱葉的水準,怕是打不過鍾會。
    這要是因為上一場的意外,導致鍾會沒有發揮出真正的實力,那多少也顯得有些不公平了。
    然而,鍾會一向要強,是以明知道自己狀態不對,也沒有任何退縮,甚至主動要求,就按照宗門大比的流程,立刻和朱葉完成最後一場比試。
    朱葉的修為並不高,也是隻有煉氣期三層。
    但奈何他當年既然能在江湖上闖出名聲來,自然心思細膩,行事也很有章程。
    就像上一場他和紇石烈突地比試似的,在和鍾會的比試中,他也是憑借各種靈符和遁術,不斷地躲閃著鍾會,直到將她的靈力耗盡,方開始反攻。
    鍾會的太虛拳固然厲害,但隻要避開第一招,後麵就能相繼從容應對了。
    這對遁術的要求很高,至少鍾會此前遇到的所有對手中,都躲不開她的第一招——除了孫平,而朱葉居然可以。
    這場比試要比鍾會和孫平的那場比試持續的時間還長,足足花費了半個時辰,天都染上了橘色,才分出了勝負。
    憑借高超的遁術,朱葉的折扇帶著靈力,輕巧地點了鍾會已經耗盡靈力的肉身上的兩個大穴,鍾會便茫然地跌坐到了地上,下半身酸軟得站不起來了。
    “鍾道友,承讓了!”
    既然分出了勝負,朱葉便握著折扇,拱手說道:“若非鍾道友此前在同孫道友比試時消耗太大,在下也不可能取勝,僥幸而已,還請鍾道友莫怪。”
    鍾會的腦子還是有些慢,但她到底也聽明白了朱葉話,雖然說起來人家這其實是在給她留麵子,但她心底卻覺得,這話一出,自己格外沒麵子。
    鍾會幹脆就坐在地上,拱手回道:“輸就是輸了,沒那麽多理由借口,朱道友遁術高超,我不能及也!”
    朱葉笑了笑,道:“鍾道友心性豁達,我亦弗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