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給他罵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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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台宮內,燈火通明,卻上演著截然不同的兩幕。
    一邊是卸下重擔的天帝嬴政與昔日重臣,如今更像是老友的徹武侯王賁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美酒的醇香在空氣中彌漫,與炭火盆散發的暖意交織,驅散了二月的寒意。
    兩人麵前的幾案上,擺著精致的宮廷菜肴,酒樽碰撞間,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另一邊,則是苦哈哈的趙淩,正埋頭於堆積如山的文書之中。
    潔白的紙張鋪滿了寬大的禦案,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各地奏報、請示、民情。
    他不過匆匆扒拉了幾口飯,便立刻投入了這永無止境的案牘勞形之中。
    按理說,兩個老頭喝酒敘舊,找個更舒適的偏殿或暖閣豈不美哉?
    可嬴政偏不!
    他就喜歡待在這象征著帝國最高權力的章台宮主殿,舒舒服服地半躺在老爺椅上,一邊品著美酒,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兒子像個牛馬一樣,被淹沒在文山卷海之中。
    看著趙淩眉頭微蹙,時而奮筆疾書,時而凝神思索的樣子,嬴政眼中甚至帶著點惡趣味的滿足感。
    趙淩眼角餘光瞥見那兩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的模樣,心中難免升起一絲忿忿不平。
    啊!對對對!
    你們二位倒是逍遙快活,把朕當苦力使喚!
    可偶爾抬頭又看到嬴政那發自內心的開懷笑容,看到舅舅王賁臉上卸下重擔後的輕鬆愜意,那份小小的怨氣又被一股暖流衝散。
    能讓這兩位為帝國操勞半生的長輩如此放鬆,他辛苦點,似乎也值得了。
    這複雜的人性啊!
    幾杯美酒下肚,王賁的臉頰染上了些許紅暈,話匣子也打開了。他好奇地探身問道:“天帝大人,您在人間遊曆,想必去過三川郡?聽聞那裏……如今已如人間仙境一般?”
    王賁這些年來戍守宮禁,雖聽過不少三川郡的傳聞,更有不少來自那裏的商賈和士兵帶來消息,卻始終未能親往一觀。
    提起三川郡,嬴政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放下酒樽,身體微微前傾,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語氣中帶著驚歎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畢竟那是他兒子搞出來的:“仙境倒也稱不上,但那柏油路,真是好東西!”
    他用手比劃著,“那路麵,烏黑油亮,馬車跑在上麵,又快又穩,連個車轍印子都留不下!哪像咱們當年修的直道,一場大雨下來就坑坑窪窪。”
    他頓了頓,帶著幾分調侃和感慨大笑道:“要是全天下都能修上這樣的路,那統一車軌尺寸這事兒,倒真顯得多餘了!馬車想怎麽跑就怎麽跑,根本不用擔心輪子卡在車轍裏!”
    王賁聽得入了神,想象著那神奇的路麵。
    鹹陽城雖然也在大興土木,推倒重建許多區域,但柏油路還未普及。
    馬車壓過不留印?
    這在他看來簡直是神跡!
    作為曾經統領大軍的名將,他瞬間想到了軍事意義。
    若帝國的主要幹道都能如此,運輸糧草軍械的速度和效率將提升何止十倍!
    當年嬴政力排眾議統一車軌,不就是為了解決六國車軌不一,過個關隘就要換車七八次的麻煩嗎?
    若有此等神路,那真是省了天大的麻煩!
    趙淩雖然埋頭批閱文書,耳朵卻一直支棱著。
    聽到自家老父親如此誇讚三川郡的柏油路,心頭不由一喜,嘴角微微上揚。
    他忍不住抬起頭,帶著一絲小得意插話道:“父皇,這您可怪不得當初沒條件。再者說了,想把整個大秦都鋪上柏油路?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得慢慢來……”
    他話還沒說完,嬴政就舉著酒樽,斜睨了他一眼,故意板著臉道:“好好批你的文書!莫要分神!本天帝跟徹武侯說話,你插什麽嘴?”
    那神情活脫脫一個嫌棄兒子打擾自己聊天的老頑童。
    趙淩被噎了一下,看著兩個老登在自己麵前又吃又喝、高談闊論,自己卻隻能苦哈哈地當牛馬,還不讓搭話,內心咆哮不止!
    家人們,這合適嗎?!
    喂我花生!
    喂我花生啊!
    但他也隻能咬咬牙,把話咽回肚子裏。
    誰讓那是他老子呢?
    況且案頭堆積如山的文書也容不得他分心太久,不趕緊批完,今晚別想睡了。
    嬴政見趙淩乖乖低頭繼續幹活,滿意地點點頭,抿了口酒,目光在王賁和趙淩之間流轉,語氣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感慨:“我嬴政這輩子,做過不少事,統一六國,書同文車同軌……樁樁件件,都算得上驚天動地。”
    “到頭來啊,最沒想到的,是生了個比我還厲害的兒子!”
    他笑著拍了拍王賁的手臂:“這裏麵,可也有你們老王家的好血脈呢!”
    王賁聞言,偷偷瞄了一眼禦案後埋頭苦幹的趙淩,臉上也堆滿了笑容,舉起酒樽向嬴政敬道:“天帝過譽了!陛下能有今日之英明神武,自然還是因為繼承了您這位天帝的無上血脈與氣魄!” 兩人開始了商業互吹模式,目標卻都圍繞著趙淩。
    趙淩雖然低著頭,努力維持著批閱文書的專注,但那微微抖動的肩膀和壓不住的嘴角,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暗爽。
    被當世最頂尖的兩位人物,而且還是自己的父親和舅舅當麵如此誇讚,這滋味,當真酸爽!
    家人們,不用喂朕花生了!
    嬴政似乎覺得互吹還不夠盡興,又促狹地加了一句,對著王賁眨眨眼:“不過啊,這小子那深不見底的城府,還有那份沉得住氣的勁兒,本天帝看來,一準兒是繼承了你們老王家的傳統!”
    他這是在調侃王翦、王賁父子倆都擅長藏拙和謀定後動。
    王賁剛喝下去的一口酒差點嗆出來!
    這話是誇還是損?
    城府深……這不就是說他和他爹都老謀深算嘛!
    他連忙放下酒樽,正色道:“天帝此言差矣!皇帝陛下那怎能叫城府?那叫帝王心術!運籌帷幄,決勝千裏!這分明是完美繼承了天帝您當年橫掃六合、算無遺策的雄才偉略啊!”
    這馬屁也是拍得又響又圓啊。
    “哈哈哈!” 嬴政被王賁這急智的辯解逗得開懷大笑,笑聲在殿內回蕩。笑罷,他帶著一絲追憶和感慨,說出了藏在心底的話:“本天帝之前啊,其實盤算的是讓扶蘇繼位。他那性子,溫和敦厚,能處理好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的關係,維持個穩定局麵,就算不錯了。”
    他目光瞟向趙淩,帶著點秋後算賬的意味,“誰知道這小子,一直裝傻充愣!我把他打發到三川郡,本是想讓他遠離漩渦,有你們王家照拂,安安穩穩過完這輩子,無論誰上位都動不了他。”
    “可誰承想……他竟是在扮豬吃老虎,把所有人都耍了!”
    語氣裏帶著點被蒙騙的不滿。
    王賁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尷尬,他連忙打圓場:“天帝明鑒!陛下何止是瞞了您?那是瞞過了天下所有人!若非如此,早早被趙高、李斯那等陰險狡詐之徒盯上,以陛下當時愚鈍之名,恐怕……凶多吉少啊!這裝傻也是不得已的保身之道,更是為帝國保留火種!”
    這番話,既是為趙淩開脫,也點明了當時險惡的環境,更暗示了趙淩隱忍的高明。
    燈火下,酒香氤氳,溫情與一絲複雜的過往在談笑間緩緩流淌。
    唯有趙淩埋頭奮筆疾書,今夜注定不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