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雨季讓整片土地都沉浸在一種黏稠潮濕的氛圍中。
    魏守白在甌越部落的這一個多月裏，儼然已經成為了這片土地上最具權勢的人物。
    作為大秦派來的先遣特使，他與甌越部落簽訂的各項契書，無異於向所有百越部落宣告，大秦將全力支持甌越部落進行統一戰爭。
    這段時日以來，關於大秦強盛的傳言如同雨季的藤蔓，在百越各部之間瘋狂蔓延。
    那些令人膽寒的火炮威力，那種宛若神明降世般的毀滅力量，讓每一個聽聞的首領都不禁脊背發涼。
    特別是曾經出使過大秦的三大部落，更是嚴令禁止轄下任何部落對大秦商隊或人員有任何不敬之舉。
    他們比誰都清楚百越與大秦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實力鴻溝，誰也不願意因為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而招致滅頂之災。
    這日清晨，當薄霧還未完全散去，桀駿便帶著其他四個大部落的首領來到了魏守白下榻的木屋前。
    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高腳樓，四周有甌越勇士層層守衛。
    五位首領在門外靜靜等候，直到魏守白的隨從出來傳喚，才魚貫而入。
    木屋內，魏守白端坐在一張鋪著虎皮的主位上，麵前擺著一張矮幾，上麵整齊地放著文房四寶和一疊契書。
    他今日穿著一襲深青色官服，腰佩玉帶，神情冷峻，不怒自威。
    “既然諸位都到齊了，那就按照契書上的條款執行吧。”魏守白的聲音在木屋內回蕩，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幾位首領，儼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你們各部若有什麽珍奇異寶，或是金銀財物，都可以按照之前說的比例兌換成大秦錢幣。”
    他稍稍停頓，神色冰冷，繼續說道：“本官已經將情況詳細呈報少府，不日便會有少府官員前來與諸位接洽交易事宜。至於關市的城牆和房舍建設，就由你們五大部落共同承擔，想必沒有異議吧？”
    桀駿聞言，連忙用帶著濃重口音的秦語陪笑道：“使者大人明鑒，開通關市本就是為了我們各部的利益，這些工程自然該由我們出力。”
    其他四位首領也紛紛點頭稱是，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
    在場的五大部落中，東甌、西甌和駱越三部曾經出使過大秦，親眼見證過大秦的強盛。
    而揚越和南越兩部雖未親往，卻也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到了大秦的可怕實力。
    此刻，這五位在各自部落中說一不二的首領，在魏守白麵前卻顯得格外謙卑。
    聽到他們的回答之後，魏守白內心其實頗為失望。
    這些部落首領的順從程度超出了他的預期。
    他們既沒有對甌越部落獲得主導權表示不滿，也沒有對金銀兌換比例提出異議，這種反常的溫順讓他感到意外。
    無論魏守白說什麽，他們都無條件答應。
    這對嗎？
    說好的蠻夷很是凶狠呢？
    究竟哪裏凶狠了？
    看看這些大部落的首領，他隻需要一個眼神，全都滿臉堆笑地望著他。
    魏守白微微頷首，語氣轉冷：“既然五大部落的首領都在這裏，那本官就直說了。還有兩個大部落至今未向大秦表示臣服，他們的領地就由你們五部共同出兵征討，事後按功瓜分。”
    這話一出，木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魏守白這一招可謂狠辣。
    一方麵逼迫五大部落用武力證明自己的忠誠，另一方麵又在他們之間埋下了矛盾的種子。
    畢竟，領土瓜分這種事，最易引發利益糾紛。
    揚越部落的首領圖哈忍不住開口道：“使者大人，那夜郎部和滇部地處偏遠，山高路險，若要征討恐怕……”
    “恐怕什麽？”魏守白冷冷打斷，“莫非揚越部落想要包庇這兩個不肯臣服的部落？”
    圖哈頓時噤若寒蟬，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在下絕無此意。”
    魏守白冷笑道：“不敢最好！就這麽定了！”
    接下來，魏守白又開始詳細分配各部落的任務。
    每日需要采伐的木材數量，修建關市需要征調的民夫數目，以及其他各項雜役。
    這些要求讓各位首領暗自叫苦，卻又不敢違抗。
    私下裏，圖哈對桀駿抱怨道：“這位秦使分明是把我們當牲口使喚！既要我們出兵打仗，又要我們服勞役，簡直欺人太甚！”
    桀駿苦笑著搖頭：“忍忍吧。大秦的火炮你也聽說過，與其反抗被滅，不如暫且忍耐。說不定等關市建成，我們還能從中得些好處。”
    就在各部落首領各懷心思之際，魏守白卻在暗中觀察著每個人的反應。
    他注意到，雖然表麵上五大部落團結一致，但私下裏卻暗流湧動。
    特別是關於未來關市稅收分配和主導權的問題，各部落之間明顯存在著分歧。
    次日清晨，魏守白剛從屋子裏出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使者大人。”
    是雒。
    這位甌越部落的智囊也不知等了多久了。
    魏守白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問道：“有事？”
    雒沉默片刻，終於開口：“大人可否明示，大秦究竟希望看到一個怎樣的百越？”
    魏守白轉過身，目光如炬：“一個大秦希望看到的百越，應該是一個統一的、安分的百越。至於由誰來統一，並不重要，反正最後都是大秦的領土。”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讓雒心頭一凜。
    他明白，大秦要的隻是一個聽話的代理人，至於這個代理人是桀駿還是其他部落的首領，並不重要。
    這種認知讓他感到一陣寒意。
    他其實早有猜測，如今得到明示，不卷也不行了啊！
    三年時間，說是給他們甌越部落統一其他部落的機會，不如說是給他們自己撈錢財的機會。
    除了做好魏守白要求的這些，他還必須在這三年裏讓甌越部落的子民真正地融入大秦，不然三年後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的。
    打不過就加入，反正對抵抗大秦已經不報任何希望了。
    雒很是時候地提到：“不知使者大人能否讓大秦的官員教我等律法和大秦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