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驚濤叩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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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流G650撕裂厚重的雲層,機頭下沉,引擎發出沉悶的嘶吼。
山巒巨大的輪廓在舷窗外急速放大,
機艙內,氣壓的變化帶來輕微的耳鳴。
林默依舊靠坐著,臂彎裏的玄黑符匣——“守心如初”——如同亙古的磐石,散發著沉靜而堅韌的微涼。
那份守護的意念,絲絲縷縷,撫平著符骨深處因怒意與吞噬邪能而殘留的最後一絲躁動。
他閉著眼。
但那雙熔金鑄就般的龍瞳虛影,卻仿佛穿透了眼皮,穿透了厚重的機身,依舊死死“釘”在遙遠的南方海疆!
視野裏,是那片翻騰的死亡之海。
千米暗紅漩渦,如同大地張開的汙穢巨口,貪婪地吞噬著蔚藍的海水與天光。
粘稠的血浪翻滾,無數怨魂扭曲的麵孔在其中沉浮、尖嘯,粘膩的汙血觸手瘋狂舞動,攫取著一切生機。
漩渦中心,深不見底,連接著南洋地窟蛇神石像燃燒的右眼,連接著那半塊染著師父血跡、如今卻淪為邪陣核心的七星羅盤!
新仇舊恨,國仇家恨,在脊椎深處那枚流淌著暗金與赤紅符文的符骨中,轟然燃燒!
“林默?” 對麵傳來蘇晴壓抑著驚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臉色依舊蒼白,一隻手無意識地緊緊按著胸口,護龍徽記隔著衣物傳來陣陣灼熱,母親蘇映雪最後那聲穿透時空的“守”字,如同烙印燙在靈魂深處。
那源自血脈的悸動,讓她清晰感知到南方那片海域傳來的、足以傾覆山河的惡意。
林默緩緩睜開眼。
機艙頂燈柔和的光線落在他臉上,映得那雙眼眸深不見底。
熔金的豎瞳龍影已然隱去,隻餘下深潭般的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
“到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斷紛擾的冷硬,仿佛剛才那穿透萬米的龍威凝視隻是一場幻覺。
灣流戰機輕盈地一震,輪胎摩擦跑道發出刺耳的銳響,穩穩停在了一處守衛森嚴的專用停機坪。
艙門開啟。
凜冽的朔風裹挾著北方的寒意,猛地灌入機艙,吹得蘇晴裹緊了身上的毛毯。
停機坪邊緣,一輛通體漆黑、線條冷硬的防彈紅旗轎車如同沉默的巨獸蟄伏。
車旁,筆挺地站著兩個穿著深色中山裝的男人,麵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周身彌漫著生人勿近的鐵血氣息。
他們的視線第一時間鎖定了踏出艙門的林默,沒有絲毫審視或評估,隻有一種確認目標後的絕對專注。
其中一人上前半步,聲音刻板得不帶一絲波瀾,清晰地穿透風聲:“林默先生?請隨我們來。”
沒有寒暄,沒有詢問,直奔主題。
林默的目光掃過兩人,微微頷首。
他邁步走下舷梯,步伐沉穩,踩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麵上,走向那輛漆黑的紅旗。
蘇晴下意識想跟上,卻被另一名中山裝男子禮貌而堅決地抬手攔住。
“蘇小姐,請在此稍候,會有專人安排您。” 語氣不容置疑。
蘇晴腳步頓住,看著林默毫無停頓地走向轎車那洞開的厚重車門,身影被車內的幽暗吞沒。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內外。
黑色巨獸無聲啟動,引擎低吼著,迅速駛離停機坪,消失在通往核心區域的森嚴通道深處。
一種巨大的茫然和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蘇晴心頭。
她孤零零地站在空曠的停機坪上,寒風卷起她的衣角。
護龍徽記在掌心微微發燙,南方那片汙穢的血色漩渦帶來的悸動,依舊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髒。
車內是絕對的寂靜,隻有輪胎碾壓路麵的細微聲響和頂級隔音材料隔絕外界的沉悶感。
車窗玻璃是深色的單向膜,外麵飛速掠過的崗哨、森嚴的建築輪廓,都變成模糊的剪影。
車內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隻有冷硬的金屬和皮革的氣息。
林默靠在後座,閉目養神。“守心如初”符匣安靜地躺在他身側。
他能感覺到轎車行駛的路線並非直線,而是在複雜的核心區域不斷轉向,最終駛入一條向下傾斜的通道,空氣瞬間變得更加沉滯、厚重,帶著地下空間特有的微涼。
不知過了多久,轎車終於穩穩停下。
車門被從外麵打開,依舊是那兩名中山裝男子之一:“請。”
林默下車,眼前是一條筆直、寬闊、頂部散發著柔和冷白色光芒的走廊。
牆壁和地麵都是某種厚重的淺灰色合金,光潔如鏡,倒映著人影,卻給人一種堅不可摧的冰冷感。
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種低沉的、幾乎聽不見的機械嗡鳴。
走廊盡頭,是一扇同樣由厚重合金鑄造、沒有任何標識的門。
中山裝男子上前一步,在門側一個隱蔽的掃描區進行虹膜和掌紋驗證。
“嘀…嘀…哢噠。”
輕微的解鎖聲響起,厚重的合金門無聲地向內滑開。
門後,是一個巨大的指揮中心。
視野驟然開闊。
首先衝擊眼球的,是正前方幾乎占據整麵牆體的巨大屏幕!
屏幕上,赫然是經過高精度處理的衛星雲圖——南中國海!
然而,這片本應是蔚藍的海域,此刻卻被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暗紅色旋渦所盤踞!
那旋渦中心漆黑如墨,邊緣翻滾著粘稠的汙血浪花,無數細小的、代表怨魂能量的光點在血浪中沉浮、閃爍!
一道道代表恐怖吸力場的扭曲力場線,以旋渦為中心向四周輻射,觸目驚心!
屏幕下方,是密密麻麻、不斷跳動的實時數據流:旋渦直徑——已突破1100米、能量等級——持續攀升、周邊海域洋流異常指數——災難級、受威脅船隻坐標——紅色閃爍的光點至少有二十餘個……冰冷的數字和圖表,無聲地宣告著這是一場正在發生的生態與國運災難!
圍繞著中央巨屏,是數排呈階梯狀分布的弧形操作台。
數十名身穿各色製服的技術人員正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各種指令和匯報聲在寬闊的空間裏低沉地回響,匯成一片緊張而有序的戰場交響。
“報告!旋渦西北邊緣,三艘小型漁船失去動力,正被強行拖向核心!預計…預計無法脫離!” 一個急促的女聲帶著絕望響起。
“海警728船已抵達外圍,但亂流和異常引力場太強,無法靠近!重複,無法靠近!”
“氣象組最新模擬:旋渦能量場持續擴張,預計12小時內將影響國際航道!台風預警已提升至最高級別!”
空氣仿佛凝固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每一個壞消息的播報,都讓指揮中心的燈光似乎都黯淡一分。
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肩頭。
林默的目光隻在中央巨屏那吞噬一切的暗紅漩渦上停留了一瞬,那熔金的龍影在眼底深處一閃而逝。
隨即,他的視線便落在指揮中心最深處。
那裏,遠離喧囂的操作台,擺放著一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
桌前,站著一位老者。
他身形挺拔,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式軍裝,沒有肩章,卻自有一股淵渟嶽峙的威嚴。
白發如銀,梳理得一絲不苟。麵容清臒,深刻的皺紋如同刀刻斧鑿,寫滿歲月與風霜。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拄著的那根紫檀手杖,杖身油亮,頂端鑲嵌著一枚約莫拇指蓋大小、邊緣不甚規則的奇異金屬片,在指揮中心冷白的光線下,隱隱流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內斂而厚重的暗金色澤。
老者背對著大門,正凝望著巨屏上那猙獰的暗紅漩渦。
他的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嶽,隔絕了身後所有的喧囂與恐慌。
帶路的中山裝男子對著老者的背影無聲敬禮,然後悄然退至門外。
林默邁步,走向那張紅木桌。
合金地麵光潔如鏡,清晰地倒映出他沉靜的腳步。
一直走到桌前約三步之遙,林默停下。
老者依舊沒有回頭。
指揮中心的嘈雜聲浪似乎在這一刻被無形的屏障隔開,隻剩下巨屏上旋渦無聲的翻滾和吞噬。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終於,老者緩緩轉過身。
他的麵容完全展露。
那雙眼睛,並非渾濁的老邁,而是如同鷹隼般銳利、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世間一切迷霧。
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帶著審視,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重量。
沒有寒暄,沒有多餘的廢話。
老者布滿青筋的手,拿起桌上唯一的一樣東西——一卷攤開過半、用上好熟宣繪製、邊緣已有些磨損的古老海圖。
海圖上,華夏蜿蜒的海岸線、星羅棋布的島嶼、標注著古老名稱的暗礁與海溝清晰可見。
而在南海某片特定的海域,被人用濃重的朱砂,畫上了一個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紅色漩渦標記!
標記旁,一行遒勁有力的古篆小字,墨跡猶新,力透紙背:
“萬鬼吞龍局”!
“林默。” 老者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蕩在林默耳畔,壓過了整個指揮中心的背景噪音。
他緩緩抬起手,布滿歲月痕跡的手指,帶著千鈞之力,重重地點在海圖那個刺目的朱砂漩渦標記之上!
“看清楚了!”
那枚鑲嵌在紫檀手杖頂端的暗金色金屬片,在這一刻,仿佛被老者激蕩的情緒所引動,驟然亮起一絲微不可查的、古老而蒼茫的光暈!
嗡——!
林默脊椎深處,那枚沉靜的符骨,毫無征兆地產生了一絲極其細微、卻無比清晰的共鳴震顫!
如同沉睡的巨龍,感應到了同源的氣息!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
老者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死死鎖住林默的雙眼,仿佛要將他的靈魂都看穿。
每一個字,都如同沉重的鼓點,敲在寂靜的核心:
“這,就是國運戰場的第一役!”
他的手指,依舊死死釘在“萬鬼吞龍局”那五個血紅的古篆之上,力量大得幾乎要將宣紙戳破。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戈鐵馬的決絕,在巨大屏幕上那翻滾的血色漩渦背景下,轟然炸響:
“你——”
“接不接得下?!”
指揮中心巨大的屏幕上,暗紅漩渦無聲翻騰,吞噬著代表漁船的光點。
冰冷的電子音播報著距離災難臨界點的時間。
白發老者秦老的目光如鷹隼鎖死林默,紫檀手杖頂端的暗金鱗片,與他脊椎深處的符骨,發出跨越時空的共鳴震顫。
“萬鬼吞龍局”五個朱砂古篆,在海圖上觸目驚心。
國運戰場第一役的號角,轟然吹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