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新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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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穀的寒風如同冰刀,裹挾著雪沫,狠狠刮過蘇晴的臉頰。
懷中“守心如初”符匣散發著溫潤而堅定的光芒,如同無形的屏障,抵禦著這片冰雪墓園中無處不在的冰冷惡意和沉重威壓。
她的目光死死釘在穀口那塊染血的黑色巨碑上。
“非護龍血,入者無歸!”
八個鐵畫銀鉤的古篆,如同染血的詛咒,散發著凍結靈魂的殺意。
而就在這詛咒般的石碑基座旁!
風雪嗚咽著,卷開厚厚的積雪。
露出了那半截被永恒冰封的、穿著早已褪色破爛的月白色道袍的手臂!
枯槁、青黑的手指,保持著向前伸出的絕望姿態。
死死攥著一支通體瑩白、尾端雕刻著展翅青鸞的——
玉質道簪!
那青鸞的形態…那玉質的溫潤光澤…與她珍藏的母親蘇映雪遺照上,別在發髻的那一支——
分毫不差!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悲傷、冰冷死寂和血脈相連的悸動,如同電流般瞬間貫穿蘇晴全身!懷中的護龍徽記驟然爆發出滾燙的金光!符匣也發出低沉的嗡鳴,守護意念瞬間沸騰!
媽媽的道簪…
二十年前…護龍派…
那些被昆侖風雪掩埋的英魂…
就在眼前!
“呃…” 蘇晴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嗚咽,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又被刺骨的寒風凍結在臉頰。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緊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但下一刻!
那源自血脈深處的、屬於護龍一脈的堅韌與決絕,混合著符匣傳來的沉靜守護力量,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瞬間驅散了寒冷和悲傷!
母親最後的遺誌!
護龍密鑰的線索!
就在這支道簪之中!
蘇晴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堅定!她不再猶豫,頂著刺骨的寒風和沉重的威壓,邁開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石碑基座旁那半截冰封的手臂衝去!
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咯吱”聲。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二十年前那場慘烈犧牲的冰封遺骸之上。死亡穀的寒意和惡意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侵蝕著符匣的金光屏障。
距離在縮短!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那支被凍屍死死攥住的青鸞道簪,在風雪中散發著微弱卻執著的瑩白光澤,如同黑暗中的燈塔!
蘇晴伸出手,指尖因為激動和寒冷而微微顫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封的手臂和道簪的瞬間!
異變陡生!
嗚——!
穀口呼嘯的風雪毫無征兆地變得更加狂暴!卷起的雪沫不再是白色,而是帶著一種粘稠的、如同汙血的暗紅!
一道比風雪更快的、扭曲的、完全由陰影和汙穢雪沫構成的**黑影**,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毫無征兆地從石碑後方暴射而出!
它沒有實體,卻散發著與死亡穀威壓同源、卻更加冰冷、汙穢、充滿了對生者極致憎惡的**惡意**!目標直指蘇晴伸出的手腕!如同要將她連同那支道簪一起拖入永恒的冰封!
快!狠!毒!
時機把握得妙到毫巔!
符匣的金光屏障被這突如其來的、凝聚了死亡穀千年怨念的惡意衝擊猛地一滯!
蘇晴瞳孔驟縮!指尖的寒意瞬間化為死亡的冰冷!
千鈞一發!
嗡——!
懷中“守心如初”符匣仿佛被這褻瀆的偷襲徹底激怒!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厚重的沉靜守護之力,如同被喚醒的遠古巨盾,轟然爆發!
玄黑的匣身表麵,那些古樸的符文瞬間亮起刺目的暗金光芒!一道凝練如實質的暗金色光盾,如同瞬間綻放的金蓮,以蘇晴為中心驟然展開!
砰——!!!
那道暴射而來的汙穢黑影,狠狠撞在暗金光盾之上!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上汙穢的冰雪!
嗤啦——!!!
刺耳的消融聲伴隨著淒厲的非人尖嘯瞬間炸響!
構成黑影的粘稠暗紅雪沫和陰影能量,在暗金光盾的淨化之力下瘋狂翻滾、蒸發、消散!那極致的惡意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無聲的、充滿痛苦的嘶嚎!
僅僅僵持了半秒!
汙穢黑影便在暗金光盾的煌煌威能下,徹底崩解、化為虛無!
風雪依舊,但那股致命的偷襲惡意,已被符匣的守護之力徹底淨化!
光盾緩緩內斂,重新化為符匣表麵的溫潤光芒。
蘇晴驚魂未定,心髒狂跳,但動作卻毫不停頓!剛才的生死一瞬更加堅定了她的決心!
她一步踏前!
覆蓋著符匣守護微光的手掌,堅定地、帶著不容褻瀆的敬意,輕輕拂開覆蓋在冰封手臂上的最後一點積雪。
然後,她的手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小心翼翼地、卻無比堅定地——
握住了那隻枯槁、青黑、被永恒冰封的手!
握住了那支被凍屍死死攥著的、尾端雕刻著展翅青鸞的玉質道簪!
觸手冰冷刺骨!仿佛握著一塊萬載寒冰!
但就在接觸的刹那!
嗡——!
懷中的護龍徽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金光!與手中的青鸞道簪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浩瀚而古老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入蘇晴的腦海!
不是記憶碎片!
而是一幅極其複雜的、由無數細密線條和古老符號構成的——
三維雪山經絡圖!
圖中清晰地標注著死亡穀深處,一條極其隱秘、蜿蜒穿行於絕壁冰縫和古老冰川之下的密道路徑!路徑的盡頭,指向雪山深處某個被特殊符號標記的、散發著蒼茫龍氣的節點!
昆侖密鑰的藏匿點!
信息流如同烙印,瞬間刻入蘇晴的記憶深處!
與此同時!
被她握住的、那支被冰封了二十年的青鸞道簪,仿佛完成了最後的使命。
嗡…!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歎息般的玉鳴響起。
那隻枯槁青黑、被永恒冰封的手臂,連同覆蓋其上的厚重玄冰,在蘇晴眼前,在護龍徽記和道簪共鳴的金玉光輝中——
無聲無息地化作了漫天晶瑩的冰塵!
如同被時光之手輕輕拂過,歸於虛無。
沒有留下任何殘骸。
隻有那支溫潤瑩白的青鸞道簪,安靜地躺在蘇晴掌心,散發著淡淡的餘溫,尾端的青鸞似乎展翅欲飛。
風雪嗚咽著,卷過空蕩蕩的石碑基座。
仿佛那位二十年前隕落於此的護龍英烈,在交付了最後的使命與守護後,終於得以解脫,魂歸雪山。
蘇晴緊緊握著手中溫潤的道簪,淚水無聲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簪身上。她對著那消散的冰塵,對著這沉默的死亡穀,深深地、無比鄭重地鞠了一躬。
再抬頭時,眼中悲傷猶在,卻已被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取代。
她攤開手掌,護龍徽記的金光與道簪的瑩白光輝交相輝映,清晰地指向死亡穀深處那條剛剛烙印在腦海中的隱秘雪道。
符匣在懷中沉靜,守護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指引。
目標——雪山密道!昆侖龍守!
她不再停留,緊了緊衣領,將道簪小心地貼身收好,抱著符匣,轉身,邁開堅定的步伐,踏著厚厚的積雪,義無反顧地走進了死亡穀那如同巨獸咽喉般的幽深入口。
風雪很快吞沒了她纖細卻無比堅韌的身影。
隻有穀口那塊染血的巨碑,依舊沉默矗立。
“非護龍血,入者無歸!”
仿佛在低語著古老的警告,也仿佛在見證著新生的征途。
—
南海。某秘密軍港。
鉛灰色的厚重雨雲低垂,壓在海麵上,翻滾著沉悶的雷聲。冰冷的雨點如同密集的子彈,狠狠砸在停泊在碼頭邊的鋼鐵巨獸上。
那並非普通的戰艦。
而是一艘通體漆黑、線條流暢銳利、充滿了未來科技感的高速兩棲攻擊艦!艦首如同破浪的巨斧,艦島低矮而堅固,甲板上整齊地停放著數架造型猙獰的垂直起降攻擊機和旋翼無人機。船舷一側,巨大的白色舷號清晰可見:“潛龍”號!
冰冷的雨水衝刷著厚重的複合裝甲,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巨大的艦體在波濤中微微起伏,如同沉睡的深海巨獸。
碼頭邊,人影綽綽。
林默站在最前方。
深灰色的作訓服被雨水打濕,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輪廓。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滴落。他右臂的長袖嚴嚴實實地遮掩著,但偶爾因動作牽動布料,依舊能隱約看到其下那猙獰蠕動的暗紅蛇鱗邪紋輪廓。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雨幕,如同冰冷的探針,死死鎖定著南方那片被烏雲籠罩的、象征著南洋蛇巢的海域方向。符骨深處,對巴頌殘魂和蛇神之眼的冰冷殺意,如同沉寂的火山熔岩,在臂上邪紋帶來的陰冷刺痛刺激下,更加洶湧澎湃。
他身後。
楚風穿著筆挺的海軍迷彩作戰服,雨水順著他剛毅的臉頰流下,眼神銳利如鷹,帶著複仇的火焰和破釜沉舟的決絕。昨夜歸墟深淵失控的記憶如同恥辱的烙印,唯有敵人的血才能洗刷。
沈青禾裹著一件防水的鬥篷,抱著古舊羅盤,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沉靜。她的目光不時掃過林默的背影,又投向南方,懷中的羅盤玉針穩定地指向那個被鎖定的坐標。九龍山的血,需要更多祭品。
數排穿著同樣深灰色作訓服、眼神冷冽、氣息精悍的潛龍組新補充隊員,如同出鞘的利劍,在雨中肅立。他們是749局從各精銳部隊抽調的好手,此刻眼中隻有對命令的絕對服從和對即將到來的血戰的躍躍欲試。
更遠處,是沉默列隊的海軍陸戰隊員和艦艇水兵,如同鋼鐵森林。
陳隊撐著傘,站在林默身側,聲音穿透雨幕,清晰而凝重:“‘潛龍號’已做好一切戰鬥準備!‘諦聽’陣列完成深海布設!‘破邪’彈頭完成裝填!目標區域實時衛星監控已覆蓋!南洋海域各國已收到我方‘反恐演習’通告!巴頌和蛇神之眼…這次插翅難逃!”
林默緩緩收回望向南方的目光。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臉上,沿著那熔金豎瞳的虛影輪廓滑落。
他沒有看陳隊,也沒有看身後的隊伍。
隻是緩緩抬起右手。
覆蓋的符甲無聲蔓延,覆蓋了整條手臂,也徹底遮掩了其下的邪紋。
那覆蓋著暗金與赤紅符文的冰冷手甲,在雨水中閃爍著金屬的寒光,五指緩緩收攏,緊握成拳!
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掌控雷霆、碾碎一切的絕對力量感!
嗡——!
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磅礴威壓,以他為中心驟然擴散!瞬間壓過了呼嘯的風雨和翻滾的海浪!
肅立的隊伍,無論是潛龍新銳還是海軍官兵,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梁,眼神變得更加熾熱和堅定!
林默覆蓋符甲的右拳,如同戰錘,重重頓在冰冷的、被雨水衝刷得光可鑒人的碼頭甲板上!
咚——!!!
一聲沉悶卻極具穿透力的巨響,如同戰鼓擂動,瞬間蓋過了風雨雷鳴!
冰冷的聲音,帶著金戈鐵馬的決絕,在雨幕中轟然炸響,清晰地傳入每一個戰士的耳中:
“登艦!”
“目標——”
“南洋蛇巢!”
“剿!”
命令如山!
轟!
肅立的隊伍瞬間爆發出震天的怒吼!
“殺!!!”
腳步聲如同密集的鼓點,踏碎風雨!人影如同黑色的洪流,沿著舷梯,迅速而有序地湧入“潛龍號”那如同巨獸之口的艙門!
楚風最後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那裏有他牽掛的人,也有他必須守護的國。他對著林默的背影重重一點頭,轉身大步登艦。
沈青禾抱著羅盤,默默跟隨。
林默最後看了一眼北方,昆侖的方向。符骨深處,能模糊感應到那枚青鸞道簪被蘇晴握在掌心的微光。
他收回目光,眼神再無半分波瀾,隻剩下冰冷的殺伐。
轉身。
黑色的身影踏著風雨,最後一個登上“潛龍號”。
厚重的艙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外界的風雨。
嗚——!
低沉而巨大的汽笛聲,如同深海巨獸蘇醒的咆哮,撕裂雨幕,在軍港上空久久回蕩!
“潛龍號”巨大的艦體緩緩脫離碼頭,巨大的螺旋槳攪動著渾濁的海水。
艦首劈開翻滾的浪濤,如同離弦的黑色巨箭,刺破雨幕,朝著南方那片醞釀著最終決戰風暴的海域——
全速前進!
—
昆侖。死亡穀深處。
風雪更大了。
鉛灰色的厚重雪雲低垂,仿佛壓在頭頂。狂風卷起鵝毛般的雪片,瘋狂地抽打著嶙峋的怪石和陡峭的冰壁,發出淒厲的嗚咽。能見度降到不足十米,整個世界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白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蘇晴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及膝深的積雪中。
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刺骨的寒意穿透了厚厚的防寒服,瘋狂地掠奪著體溫。沉重的呼吸在麵罩上凝結成厚厚的白霜,又被狂風吹散。
唯有懷中“守心如初”符匣散發出的溫潤光芒和沉靜守護意念,如同黑暗中的篝火,支撐著她,抵禦著這片絕域無處不在的冰冷惡意和沉重威壓。手中的青鸞道簪緊貼著胸口,散發著微弱的瑩白光輝,與護龍徽記的光芒交相輝映,如同指路的星辰。
腦海中,那幅由道簪傳遞而來的三維雪山經絡圖清晰無比。一條極其隱秘的路徑,蜿蜒穿行於前方那片被冰雪覆蓋、如同巨獸獠牙般交錯的嶙峋冰塔林之中。
那就是通往雪山密道的入口。
蘇晴咬緊牙關,頂著幾乎要將人吹飛的狂風,朝著冰塔林的方向艱難前行。符匣的光芒在狂風暴雪中明滅不定,仿佛隨時可能被這天地之威吞噬。
突然!
嗡——!
懷中的護龍徽記和青鸞道簪同時爆發出劇烈的灼熱和光芒!
一股強烈到極致的、混合著巨大悲傷、冰冷警告和…某種強大存在的注視感,如同無形的冰錐,狠狠刺入蘇晴的心口!
她猛地停下腳步!
前方的風雪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撥開了一瞬!
就在那片猙獰的冰塔林入口處!
一座如同小山般巨大的、被厚厚冰層覆蓋的黑色玄武岩下!
厚厚的積雪被狂風卷開!
露出了一個被冰封的、倚靠在岩壁上的身影!
那身影同樣穿著早已破爛褪色的月白色道袍,被半透明的萬載玄冰徹底封凍,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勢。
冰層異常清澈!
能清晰地看到冰封者的麵容!
那是一個麵容清臒、下頜留著短須的中年道士。他的雙眼緊閉,眉頭卻緊緊鎖著,仿佛在臨死前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或憂慮。他的臉色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灰色,被冰晶覆蓋。
而最讓蘇晴渾身冰冷、如墜冰窟的是——
這道士的胸口!
赫然插著一柄通體漆黑、造型猙獰詭異、散發著絲絲縷縷不祥黑氣的短刃!
短刃深深沒入心髒位置!
傷口周圍的冰層,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的暗紅色澤!仿佛連萬載玄冰都被這致命的凶器和汙穢的詛咒所汙染!
他殺!
詛咒凶器!
二十年前的血腥殺戮,以如此殘酷而直接的方式,冰封在蘇晴麵前!
風雪嗚咽著,重新合攏。
但那冰封道士痛苦的麵容和胸口的致命凶刃,卻如同烙印般刻在了蘇晴的視網膜上。
她緊緊抱著符匣和道簪,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因為憤怒和悲傷而微微顫抖。
昆侖的冰雪之下,掩埋的不僅是密鑰。
還有淋漓的鮮血和未解的仇讎。
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冰封的道士,眼神中的悲傷化為更加冰冷的火焰。然後,她不再停留,頂著更加狂暴的風雪,邁開更加堅定的步伐,朝著冰塔林深處那條隱秘的雪道入口,義無反顧地走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
隻留下那冰封的道士和胸口的凶刃,在呼嘯的風雪中,無聲地訴說著二十年前的慘烈。
死亡穀的入口,風雪依舊。
石碑染血,凍屍無蹤,唯餘風雪嗚咽。
穀內深處,新的冰屍與凶刃,揭開了更加血腥的謎團。
昆侖的冰雪,埋葬著過往的血,也等待著今朝的答案。
—
南海怒濤,“潛龍號”劈波斬浪,劍指南洋。
昆侖風雪,孤影獨行,深入死亡絕域。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新征途——
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