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指尖在眉心紋路處頓了三秒。
    那絲涼意順著指腹爬進血脈，像根細針挑開了天機之眼的屏障——眼前的廢墟突然蒙上一層霧靄，1983年的殘影從裂縫裏滲了出來。
    "血玉羅盤......碎片......"他喉嚨發緊，鼻腔裏還殘留著鐵鏽味。
    在重疊的時空中，七個老相師正跪在青銅祭壇前，最中間的人捧著半塊血玉，背麵刻著與他眉心紋路完全一致的雙生契。
    而那半塊血玉，分明是父親當年塞進他繈褓時，被自己攥碎的那片！
    "林默？"蘇婉的手攥得更緊了，她另一隻手的洛陽鏟突然震了震，"你在看什麽？"
    "時間錨點......"林默咬著牙，天機之眼的劇痛讓他額角青筋暴起，"我爸的羅盤碎片裏......藏著時間錨點。"
    蘇婉的呼吸陡然一滯。
    她猛地蹲下身，將龜甲筆記的焦黑殘頁按在青石板的裂縫上。
    泛黃的紙頁剛觸到地麵，那些被血玉羅盤燒出的焦痕突然泛起幽藍——每道紋路的交點，都刻著個極小的"契"字，與李夫人手腕的暗紅印記如出一轍。
    "所有失蹤相師最後撫摸的器物......"她指尖發顫，"他們摸的根本不是古董，是在確認雙生契的位置！"
    話音未落，洛陽鏟"嗡"地發出清鳴。
    原本垂著的鏟頭緩緩抬起，像根被磁石吸引的指針，直指古董店後牆那幅"鬆鶴延年"的水墨畫。
    林默順著鏟尖望去，這才發現畫框邊緣的檀木正滲出暗紅——是被人用血浸透的機關。
    "密室。"他和蘇婉異口同聲。
    老瞎子突然咳嗽起來。
    他摸索著撿起半截盲杖，渾濁的眼珠竟泛起水光："命數合了......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張隊長握緊變形的警棍，喉結動了動，終於沉聲道："我去外圍警戒。"說罷貓著腰鑽進斷牆，警服後背被冷汗浸得透濕。
    廢墟裏的風突然變了方向。
    林默的後頸泛起寒毛。
    他轉身的瞬間，水墨畫"嘩啦"裂開，十二道黑影從牆後竄出。
    為首的女人拄著鑲血玉的拐杖，腕間的暗紅紋路正隨著呼吸起伏——是本該在時空裂縫裏消散的李夫人！
    "小友好本事。"她盯著林默眉心的銀紋，嘴角勾起與李元慶如出一轍的弧度，"能引動雙生契的倒影，看來你父親當年藏的時間錨點，確實在你身上。"
    蘇婉立刻擋在林默身前，洛陽鏟橫在胸前："你不是已經......"
    "我？"李夫人笑了，拐杖重重頓地。
    血玉羅盤的虛影在她腳下浮現，將整座廢墟映得猩紅，"我是契約的活祭，是雙生契的鎖。
    但你以為，三十年前那些老東西用三十條人命布下的局，會這麽容易斷？"
    黑影們同時抽出短刃。
    林默注意到他們手腕內側都有暗紅印記——和李夫人的紋路同出一源。
    他攥緊蘇婉的手腕，能感覺到她掌心的鏟傷又滲出了血，卻比剛才更燙："她要噬天陣的最終儀式。"
    "聰明。"李夫人的拐杖尖端凝聚起血玉虛影，"當年他們用三十條命鎖了我的魂，現在我要用你的命解這鎖。
    小友，你眉心的倒影，可是打開時間錨點的鑰匙。"
    林默的天機之眼突然刺痛。
    他看見相位圖裏，李夫人背後的密室門環泛著幽光——那是枚半枚銅錢，與他貼身戴著的半枚嚴絲合縫。
    "婉婉，退到我身後。"他低聲道，手指悄悄摸向頸間的銅錢。
    蘇婉立刻會意，洛陽鏟在地上劃出火星："要動手就趁現在！"
    李夫人的拐杖虛影驟然暴漲。
    林默能聽見骨骼發出的脆響，那是天機之眼在強行透支。
    他盯著密室門環上的半枚銅錢，喉結動了動——這或許是唯一能破局的鑰匙。
    "動手。"李夫人的聲音像浸在血裏的刀。
    林默猛地扯下頸間的銅錢。
    在黑影們撲來的瞬間，他對著蘇婉大喊："護住老瞎子！"轉身朝著密室門環衝去——半枚銅錢與門環上的缺口嚴絲合縫，當啷一聲嵌了進去。
    門後傳來鎖鏈崩斷的悶響。
    林默的指尖還殘留著銅錢的溫度，他能感覺到，整座古董店的地麵都在微微震動——是時間錨點被觸發了。
    李夫人的瞳孔驟然收縮。"你......"
    "該我落子了。"林默抹去鼻血，對著她露出帶血的笑。
    門後傳來風聲，混著三十年前的銅鈴聲。
    林默的指腹剛觸到門環凹槽，便覺掌心傳來灼燒般的震顫。
    銅錢與門環嚴絲合縫的瞬間，他聽見三十年前的銅鈴在耳畔炸響——那是父親常掛在櫃台前的老物件，記憶裏總混著檀木香和算盤珠子的脆響。
    "三十年前那些老相師，故意留了這個破綻。"他低喘著，天機之眼在劇痛中展開相位圖。
    血玉羅盤的碎片在門環內側閃爍，每道裂痕都與他眉心的銀紋完美重疊，"他們知道我會來，知道這枚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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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被一聲清越的金屬鳴響截斷。
    蘇婉的洛陽鏟突然爆發出幽藍光芒，鏟尖竟自行刺入兩人腳邊的青石板。
    她手腕被震得發麻，卻死死攥住鏟柄："林默！
    時空漩渦要成型了——"
    地麵轟然裂開。
    兩人被卷進翻湧的光霧裏，天旋地轉間，林默看見蘇婉的發梢在風中散開，像朵被揉碎的墨蓮。
    他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觸到的不是慣常的涼，而是滾燙的，帶著血痂的溫度。
    再睜眼時，銅鈴聲清晰得刺耳。
    1983年的古董店完整地鋪展在眼前。
    櫃台是新刷的紅漆，檀木香混著鬆煙墨的氣味直鑽鼻腔。
    最裏間的青銅祭壇泛著幽光，七個年輕相師正跪在蒲團上——為首的男人背對著他們，玄色對襟衫的領口微敞，露出鎖骨處一道與林默眉心如出一轍的銀紋。
    "那是......我爸？"林默的喉嚨發緊。
    他見過父親唯一的照片，是張泛黃的證件照，可眼前人分明更鮮活：發梢還滴著汗，指節因用力攥著血玉羅盤而泛白，後頸的碎發被穿堂風吹得亂翹。
    祭壇另一側，穿月白旗袍的少女正將半塊血玉按在青銅紋路中。
    她腕間沒有暗紅契約，隻有一道淡粉的疤痕——是李夫人！
    林默的天機之眼突然發燙，他這才看清少女眉心也有銀紋，隻是顏色比自己淺些，"原來她那時......"
    "雙生契成。"年輕林父的聲音低沉，帶著未脫的青澀，"從此你我共擔因果，生同途，死同穴。"
    月白旗袍的少女抬頭，眼尾的淚痣晃了晃："林大哥，若有一日這契要取你性命......"
    "便取我的。"林父將半塊血玉塞進她掌心，"你我本就是一體。"
    林默的眉心銀紋突然灼燒起來。
    他踉蹌一步，竟與三十年前的李夫人產生共鳴——兩道銀紋在虛空中交纏，像兩根被命運擰在一起的紅線。
    他終於明白那些老相師為何用三十條命鎖魂，為何李夫人拚了命要他的命："原來我們都是......雙生契的容器。"
    "轟——"
    時空裂縫傳來碎裂聲。
    林默抬頭，看見頭頂的光霧正滲出蛛網般的裂痕，碎石像下雨似的砸向祭壇。
    年輕的林父和李夫人突然抬頭，目光穿透時空，直勾勾地撞進他眼底——那是屬於兩個時代的凝視，帶著未卜的悲愴。
    "快走！"蘇婉猛地拽住他的胳膊。
    她的洛陽鏟還插在地上，鏟身的幽藍光芒正急劇衰減，"漩渦要塌了，現代通道在......"
    "婉婉！"林默的指尖剛觸到她沾血的袖口，便覺後頸一痛——是蘇婉攥著他的手腕，用盡全力將他推向那道逐漸收攏的白光。
    他在空中翻轉時，看見她被碎石砸中的肩膀，看見她咬著唇笑，看見她踮腳吻上他臉頰的瞬間，體溫透過硝煙烙進皮膚："記住這個錨點坐標！
    用銅錢......"
    "蘇婉——！"
    墜落感突然襲來。
    林默重重摔在現代的青石板上，手肘磕在碎磚上，血立刻滲了出來。
    他撐著地麵爬起來，眼前還晃著蘇婉被時空裂縫吞沒前的眼神——不是恐懼，是某種篤定的決絕。
    "婉婉？"他啞著嗓子喊，聲音撞在殘牆上又彈回來。
    古董店後牆的水墨畫已徹底碎裂，露出黑洞洞的密室入口。
    風從那裏灌進來，帶著股奇異的腥甜——不是血味，是某種腐爛的花香，混著細微的"沙沙"聲，像無數蟲足在磚縫裏爬行。
    林默的後頸寒毛倒豎。
    他摸向腰間的羅盤，卻觸到頸間空落落的銅錢掛繩——那枚半枚銅錢，還嵌在1983年的門環裏。
    "沙沙——"
    聲音更近了。
    他順著聲源望去，隻見密室門檻上爬滿指甲蓋大小的青蟲，每隻蟲背都刻著暗紅紋路，與李夫人腕間的契約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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