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裏的寒意像淬了毒的針，順著眾人後頸往骨頭裏鑽。
    韓鋒剛邁出第三步，後槽牙就開始打顫，額角的冷汗卻順著下巴往衣領裏淌——那不是普通的冷，是能凍穿靈脈的陰寒，連他七品相師的靈力都壓不住。
    "韓鋒？"蘇婉的聲音從左邊傳來，帶著點被寒氣凍得發緊的沙啞。
    她轉頭時，睫毛上的白霜簌簌往下落，像撒了把碎雪。
    韓鋒張了張嘴，想說"沒事"，可喉嚨裏突然湧進一股腥甜。
    識海深處的黑霧翻湧得更厲害了，金棺的震顫頻率快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更糟糕的是，他的天機之眼不受控地睜開，原本灰撲撲的石壁突然變得透亮——無數半透明的身影在水流裏漂著，長發纏住石縫，青紫色的嘴唇一張一合，發出細若蚊蠅的呢喃。
    "他們在說"別過來"？"他踉蹌一步，右手本能地按住胸口。
    懷裏的鎮魂石早沒了溫度，倒像塊冰坨子硌著肋骨。
    蘇婉的指尖突然扣住他手腕。
    她的手比他更涼，卻帶著股驚人的力道，"你的靈脈在亂跳。"她扯開自己外套拉鏈，從內袋摸出塊泛著幽光的青玉，直接按在他心口，"咬著這個。"
    韓鋒這才發現那是她從不離身的鎮魂石，表麵已經裂了道細紋——顯然為了給他穩定識海，她強行透支了靈力。
    青玉貼著皮膚的瞬間，識海裏的黑霧像被潑了熱油，嘶嘶作響地退開些，那些半透明身影也模糊了幾分。
    "謝謝。"他聲音發悶，喉結抵著青玉的棱角。
    "謝什麽。"蘇婉別過臉，耳尖卻紅得要滴血，"再磨蹭下去，水道要封了。"
    話音未落，唐曉曉的強光手電突然在前方石壁上劃出個明晃晃的圈。"等等！"她的聲音帶著抖，蹲下身用戴著手套的手去擦石壁上的水痕，"這裏有字！"
    韓鋒眯眼望去，被水浸透的青石板上果然刻著密密麻麻的古篆，有些地方已經被水衝得模糊，卻仍能看出筆鋒裏的肅殺。
    唐曉曉從背包裏摸出微型放大鏡，指尖抵著嘴唇快速翻動，突然倒抽口冷氣"這是九大天師的封印手記！"
    "說重點。"紅衣女的聲音像浸在冰裏，她不知何時站到了唐曉曉身後，發間銀簪閃著冷光。
    唐曉曉的手指在石麵上發抖"上麵說，當年逆帝要破封而出，九大天師聯手布下"幽冥鎖"，可那東西太強他們隻能把皇陵沉到幽冥界邊緣，用海水當最後一道屏障。"她抬頭時，眼眶紅得像要滴血，"現在我們腳下的水道是當年天師們鑿的引魂渠。
    這裏的水不是普通海水，是幽冥界滲過來的"黃泉露"。"
    韓鋒感覺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
    他蹲下身摸了把水道裏的水，這次不是涼，是種能鑽到骨髓裏的疼——果然和普通海水不同。
    更詭異的是，水麵倒映著眾人的影子，他的影子頭頂飄著團暗紅霧氣，蘇婉的影子腰間纏著根金繩，紅衣女的影子沒有臉。
    "走。"紅衣女突然轉身，發尾掃過韓鋒手背。
    他這才注意到她頸間的玉牌在發燙，隔著兩層衣服都能感覺到溫度，"再晚，黃泉露要漫過石碑了。"
    眾人繼續往下走。
    韓鋒的天機之眼仍在不受控地開合，這次他看清了那些半透明身影的模樣——是穿著道袍的老者，腰間掛著和虛影一樣的玉牌。
    他們的嘴型統一重複著四個字"第九天師"。
    "蘇婉。"他壓低聲音，"如果我是說如果，那虛影說的"第九天師歸來"是真的"
    "沒有如果。"蘇婉把外套往他身上又裹了裹，"你是韓鋒，不是什麽天師。"
    水道越來越窄，最後隻能側著身子走。
    唐曉曉的手電光突然照到盡頭——是道半人高的石門，門楣上刻著條盤著珠子的黑龍，龍眼裏嵌著兩顆幽藍的夜明珠。
    紅衣女最先走到門前。
    她伸手觸碰門環的瞬間，頸間玉牌"嗡"地一聲，和門環上的紋路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韓鋒看見她眼尾的朱砂痣在發光，像滴要落未落的血。
    "紅衣？"唐曉曉輕聲喚她。
    紅衣女沒回頭。
    她的指尖沿著門環上的紋路緩緩移動，喉間溢出段模糊的歌謠，像是古調又像是咒語。
    韓鋒的識海突然安靜下來，金棺不再震顫，反而散出絲暖意——這是他覺醒天機之眼以來，金棺第一次主動護著他。
    "哢。"
    石門裂開條縫，腐臭的海水混著沉水香湧出來。
    紅衣女的背影在霧氣裏若隱若現，韓鋒看見她的手按在胸口，那裏的玉牌燙得幾乎要燒穿衣服。
    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
    水道盡頭的黑暗裏，傳來鐵鏈拖過石板的聲響。
    這次不是幻覺，韓鋒的天機之眼清晰地看見，無數血紅色的氣運線從石門後湧出來，纏上了紅衣女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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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衣女的指尖剛觸到門環，頸間玉牌便燙得幾乎要灼穿皮肉。
    她能清晰感覺到那股力量順著血脈往上竄，像是有人在深海裏攥住她的心髒，一下一下往石門方向拽。
    淡金色的光從她掌心滲出時，連呼吸都跟著發顫——這不是她的靈力，更像是某種被封印了千年的東西，正順著骨縫往外湧。
    "哢嚓——"
    石門震顫的悶響驚得唐曉曉手裏的手電差點摔了。
    腐臭的海水混著沉水香猛地灌進來，韓鋒被嗆得後退半步，卻在抬頭的瞬間，瞳孔劇烈收縮。
    透過天機之眼，他看見的不是漆黑深海，而是座懸浮在幽藍深淵上的宮殿。
    朱紅宮牆爬滿青黑海草，飛簷上的瑞獸眼眶裏嵌著幽光，最詭異的是整座皇陵下方——分明是深不見底的幽冥界裂隙，可皇陵卻像被根無形的鎖鏈拴著，懸在裂隙上方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墜入那團翻湧的黑霧裏。
    "這就是真正的皇陵？"他聲音發啞，喉嚨裏像塞了塊燒紅的炭。
    蘇婉的手突然按在他後腰，靈力順著靈脈緩緩注入。
    她望著那座懸浮的宮殿，眉峰緊擰"不對，史書記載皇陵是沉在渤海灣，可這裏"
    "是引魂渠的黃泉露把它托住了。"紅衣女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是在和誰說話。
    她的指尖仍抵著門環，淡金光芒順著紋路爬滿石門，"當年九大天師用幽冥鎖困住逆帝，卻困不住皇陵墜落的勢頭，所以用黃泉露做了最後一道緩衝。"
    唐曉曉的手電光抖得厲害，光束掃過皇陵飛簷時，照見幾具被海草纏住的骸骨——道袍碎片上繡著八卦紋，和韓鋒之前看到的虛影身上的一模一樣。"那是天師？"她聲音發顫，"他們他們是用自己的屍身鎮在這裏？"
    韓鋒沒答話。
    他的天機之眼突然刺痛，眼前的皇陵輪廓開始重疊，仿佛有另一重影像在下方裂隙裏若隱若現——那是座更古老的宮殿，紅牆褪成了黑褐，飛簷上的瑞獸沒了腦袋，正從裂隙裏往上爬。
    "走。"紅衣女突然轉身，發間銀簪劃過一道冷光。
    她的瞳孔裏映著門外的幽藍，卻比那更冷，"逆帝的封印在鬆動，再晚就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韓鋒的識海突然炸響。
    黑霧像被熱油澆過的沸水，翻湧著撞向金棺。
    他踉蹌一步，左手死死摳住石壁，指甲縫裏滲出血來——這次不是金棺震顫，是金棺在主動撞他的識海壁壘。
    更恐怖的是，一段陌生的記憶順著裂痕湧進來
    暴雨傾盆的山巔，穿玄色道袍的老者跪在血池邊，喉間插著半截斷劍。
    他染血的手死死攥住塊玉牌，眼尾的朱砂痣和紅衣女如出一轍。"第九天師"他的唇在動，聲音卻直接撞進韓鋒識海，"逆帝的魂被分作九份，封在九處皇陵唯有你能集齊九塊幽冥鎖，才能"
    "咳！"韓鋒突然捂住嘴，指縫間滲出幽藍的血。
    那血滴在青石板上，滋滋冒著白煙，瞬間腐蝕出個小坑。
    "韓鋒！"蘇婉撲過來扶住他，指尖按在他頸側——脈搏快得離譜，像擂鼓。
    她靈力探入他識海的瞬間，臉色驟變"你的金棺在吸收黑霧？"
    唐曉曉嚇得後退兩步，手電光砸在韓鋒吐的血上"那血那血的顏色不對！"
    紅衣女沒動。
    她望著韓鋒慘白的臉，頸間玉牌突然發出蜂鳴。
    那聲音像是回應，又像是警告。
    她眼尾的朱砂痣亮得灼人，突然伸手抓住韓鋒染血的手腕。
    "你"韓鋒吃痛抬頭，卻在對上她眼睛的刹那，渾身血液都涼了。
    紅衣女的瞳孔裏，映著他此刻的模樣——額角青筋暴起，左眼金紋流轉，最詭異的是他眼底深處，有團被黑霧裹著的幽光，正緩緩睜開。
    "第九天師。"她輕聲說，聲音裏帶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原來你藏在這裏。"
    韓鋒的意識開始模糊。
    他聽見蘇婉在喊他名字，唐曉曉在翻醫療包，可這些聲音都像隔著層毛玻璃。
    識海裏的金棺還在撞，每撞一次，那團幽光就亮一分。
    他模模糊糊想起蘇婉說過的話"你是韓鋒，不是什麽天師。"可此刻，有個更清晰的聲音在他骨頭裏響"你是第九天師，你該醒了。"
    最後一眼，他看見那座懸浮的皇陵。
    飛簷上的瑞獸突然轉動頭顱，空洞的眼窩裏，幽光與他眼底的幽光，同時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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