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天命試煉·命運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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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鋒的膝蓋重重磕在泥地上時,意識已經開始渙散。
    蘇婉的手還攥著他的手腕,溫度透過皮膚滲進來,像根細弱的線,在黑暗裏晃了晃便斷了。
    再睜眼時,他站在一片霧色裏。
    霧氣是半透明的,能看見無數個模糊的人影在其中遊走。
    等霧氣散開些,他後頸的汗毛突然炸開——那些人影分明都是他自己。
    穿開襠褲的小娃娃蹲在地上玩石子,鼻尖沾著泥,抬頭衝他笑;十四五歲的少年背著磨破邊的帆布包,站在古玩市場的攤位前,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還有個穿著白大褂的青年,指尖夾著放大鏡,正俯身查看一塊青銅鼎,鏡片後的眼睛泛著冷光;最遠的那個身影頭發花白,坐在搖椅上,膝頭攤著本舊書,目光平靜得像深潭。
    \"這是......\"韓鋒喉結動了動,伸手去碰最近的少年。
    指尖剛要觸到對方肩膀,那身影突然像煙霧般散了,再聚時已換了副模樣——青年穿著囚服,額角有道猙獰的疤,正攥著鐵欄杆嘶吼。
    識海深處傳來轟鳴,那道沙啞男聲再次響起:\"每道影子都是你可能的命運。
    選一條,走下去。\"
    韓鋒後退半步,後腰撞在無形的屏障上。
    他盯著滿地破碎的光影,突然想起被玉符熔開的鐵絲網,想起蘇婉推他出通風口時泛紅的眼尾,想起唐曉曉舉著古籍當盾牌時發顫的手。
    \"我選自己走的那條。\"他對著空氣說,聲音不大,卻震得霧氣簌簌往下落。
    穿開襠褲的小娃娃又出現了,這次沒玩石子,而是舉著塊缺角的玉牌往他懷裏塞。
    韓鋒蹲下身,看見玉牌背麵刻著\"韓記\"兩個小字——那是他十歲那年在廢品站撿的,被師父罵\"撿破爛\",卻偷偷藏了三年。
    \"你後悔嗎?\"少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韓鋒抬頭,看見青年模樣的自己正站在霧裏,手裏的放大鏡換成了染血的手術刀。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黑市救的那個被倒賣文物的老人,對方胸口插著的,正是這種手術刀。
    \"不後悔。\"他說,\"我救了人。\"
    青年的身影晃了晃,消散前最後一個動作是把手術刀扔進垃圾桶。
    白發老者的搖椅吱呀作響,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過來坐。\"
    韓鋒走過去,聞到老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檀香味——和師父臨終前蓋的被子一個味道。
    老人從搖椅底下摸出個布包,打開是塊羊脂玉,正是今天在遺跡裏撿到的玉符。
    \"觸逆鱗者受天罰。\"老人說,\"你知道為什麽還要碰?\"
    \"因為蘇婉的帕子在玉符夾層裏。\"韓鋒脫口而出,\"她進遺跡前說,那是她奶奶最後留給她的。\"
    老人笑了,皺紋裏都是光:\"好。\"
    話音未落,整個空間開始崩塌。
    霧氣像被抽幹的水,那些或好或壞的命運影子紛紛碎裂,最後隻剩韓鋒自己站在原地,右手背上的血色印記正在變淡。
    \"韓鋒!韓鋒你醒醒!\"
    現實中的聲音像針,刺破最後一層黑暗。
    韓鋒猛地睜眼,撞進蘇婉泛紅的眼底。
    她跪坐在他身側,指尖還搭在他頸動脈上,發梢沾著草屑,顯然剛才一直在晃他。
    \"他醒了!\"唐曉曉的聲音從頭頂炸響。
    韓鋒偏頭,看見考古隊員正蹲在旁邊,懷裏抱著本翻得卷邊的《天命錄》,書頁間夾著的草葉都被揉碎了。
    \"你可算醒了。\"蘇婉的手從他頸側滑到他手背,摸到那枚淡了許多的血色印記,眉峰微蹙,\"剛才你突然昏過去,心跳弱得像要停了。\"
    唐曉曉把古籍湊過來,指節敲著某頁泛黃的紙:\"我查到了!
    《天命錄》說天師印記激活會引"命運審判",要自己掌控命運才能過。
    剛才蘇姐用八卦鏡照你,結果......\"她頓了頓,看了眼蘇婉。
    蘇婉從隨身包裏摸出麵青銅八卦鏡,鏡麵蒙著層金霧,根本照不清人影:\"你的命格被金霧裹著,我們進不去。\"她把鏡子收回去時,指尖在包口勾了勾,韓鋒瞥見裏麵躺著半塊帕子——正是他裝在自己口袋裏的那塊。
    林子裏的風突然大了,吹得四周灌木沙沙響。
    韓鋒支著胳膊坐起來,後背沾了層冷汗。
    他剛要說話,眼角餘光突然掃到樹影裏閃過道紅影。
    蘇婉已經站了起來,手按在腰間的考古鏟上。
    唐曉曉手忙腳亂地合古籍,卻見那道紅影從樹後轉出來——是之前那個紅衣女,劍穗上的銀鈴墜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她沒說話,隻是持劍站在五米外,劍尖斜指地麵,目光在韓鋒、蘇婉、唐曉曉臉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韓鋒右手背上。
    \"你們繼續。\"她開口,聲音像冰碴子撞瓷器,\"我守著。\"
    紅衣女的劍穗銀鈴突然輕顫。
    她垂眸掃過腳下被露水打濕的雜草,左手虛按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方才那縷若有若無的腥氣又湧了上來,像腐爛的藤蔓裹著鐵鏽味,順著風鑽進鼻腔——這不是普通野獸的氣息,倒像是某種被怨氣浸透的活物。
    \"小心。\"她低喝一聲,話音未落,左側樹冠突然炸開一團黑影。
    韓鋒剛撐起半片身子,就見一道黑藤從密葉間竄出,比成年人手腕還粗,表麵爬滿倒刺,尖端泛著青紫色的黏液,直取蘇婉後頸。
    蘇婉正低頭替他整理衣襟,根本沒察覺危險逼近。
    紅衣女的劍出鞘時帶起一道紅芒。
    她足尖點地掠出兩步,劍身斜挑,精準斬在黑藤中段。\"哢\"的脆響裏,黑藤斷成兩截,斷麵滲出墨汁般的液體,落在地上滋滋冒煙。
    未等眾人反應,剩下的半截黑藤竟又扭曲著纏向唐曉曉懷裏的古籍。
    \"退到我身後!\"蘇婉抄起考古鏟橫在身前,鏟刃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唐曉曉手忙腳亂地把《天命錄》往懷裏護,卻見紅衣女旋身揮劍,第二劍更快更狠,直接將黑藤釘在樹幹上。
    黑藤發出類似嬰兒啼哭的尖嘯,瞬間縮成一團黑霧消散了。
    \"看來不止是命運在考驗他。\"紅衣女收劍入鞘,劍尖還滴著半滴黑血,\"有人在借天命試煉做局。\"
    韓鋒望著那團消散的黑霧,後頸突然泛起熱意。
    他閉眼感知識海,先前那道橫亙在命紋間的裂痕正在愈合——幻境裏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此刻竟順著裂痕往回鑽。
    穿囚服的自己嘶吼的臉、染血的手術刀、師父臨終前的檀香味,全都清晰起來,甚至連十歲那年在廢品站撿到玉牌時,陽光曬在後背的溫度都回來了。
    \"你......你眼睛!\"唐曉曉突然指著他驚呼。
    韓鋒摸向眼角,指尖觸到一片溫熱。
    蘇婉的手先他一步撫上他臉頰,指腹沾了些濕潤:\"是血。\"她的聲音發顫,\"但不是外傷。\"
    韓鋒對著唐曉曉舉起來的小鏡子一照,瞳孔裏竟浮著細碎的金芒,像有人往墨色深潭裏撒了把星子。
    他突然想起幻境裏白發老者說的\"觸逆鱗者受天罰\",原來所謂天罰不是摧毀,而是讓他在無數種可能裏,親手把命運縫補完整。
    識海深處傳來輕響,像古玉相撞。
    他清晰地感知到\"天機之眼\"的屏障鬆動了——從前隻能看透器物三百年內的氣運,此刻竟能順著那團金芒,隱隱窺見蘇婉袖中半塊帕子的紋路:帕角繡著朵極小的藍菊,是蘇婉奶奶生前最愛的花。
    \"封印......散了。\"蘇婉突然抬頭。
    她的考古鏟原本被遺跡裏的封印之力壓得沉甸甸的,此刻竟輕得像根蘆葦。
    遠處傳來石塊滾落的悶響,是他們來時被封印的遺跡石門,正緩緩裂開縫隙。
    \"怎麽回事?\"唐曉曉翻著《天命錄》的手頓住,\"剛才還寫著"天師印記激活必引三重劫",現在最後一頁的字跡......\"她把書轉過來,原本模糊的朱砂批注變得清晰:\"破劫者,掌命也。\"
    韓鋒站起身,後背的冷汗已經被夜風吹幹。
    他望著逐漸開啟的石門,突然明白過來:所謂\"命運審判\"不是懲罰,而是讓他在無數種可能裏,確認自己真正選擇的那條路——救老人、護蘇婉、守著心裏那點\"不該碰\"的執念。
    所以當他說\"我選自己走的那條\"時,所有碎裂的命運就都順著這句話,重新擰成了一根繩。
    林子裏的風突然變了方向。
    韓鋒耳尖微動,聽見極遠的破空聲,像利箭撕裂空氣的尖嘯。
    他轉頭看向聲源處,月光穿過樹影落在他眼底,金芒更盛了些——那支箭正穿過三公裏外的樹冠,箭杆刻著九條盤龍,龍首處嵌著顆暗紅寶石,是隻有皇室秘衛才用的\"禦龍箭\"。
    \"小心!\"他撲過去推開蘇婉,可那箭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
    紅衣女的劍再次出鞘,這次帶起的紅芒幾乎要刺破夜色。
    她足尖點地躍起兩米高,劍身橫斬——箭尖與劍鋒相碰的刹那,火星四濺。
    箭矢被劈成兩半,卻在墜地前突然炸開一團灰霧。
    韓鋒喘著氣抬頭,正看見半片箭尾墜在腳邊。
    他蹲下身,借著月光看清箭杆上的刻痕:龍鱗的排列方式,正是他在遺跡玉符裏見過的皇室暗紋。
    更下方,箭尾纏著半張泛黃的紙條,被劍風撕去了大半,隻剩最後兩個字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