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血脈共鳴·兄弟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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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卷著鬆針掃過韓鋒發梢時,他正攥著《天命書》的手背上青筋直跳。
    剛才那聲\"哥哥\"還在識海裏嗡嗡作響,像根細針紮著他的腦仁。
    蘇婉的指尖剛觸到他額頭,就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得縮回——他竟直接撕開書頁夾層,露出裏麵用金粉寫的殘章。
    \"天師之後,雙子同源,一承天命,一逆天行。\"韓鋒念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耳膜上。
    唐曉曉不知何時湊過來,眼鏡片上蒙著層薄汗,指尖抖得差點戳到書頁:\"這...這是《天命書》裏沒記載過的內容!\"她突然轉身翻背包,羊皮卷、青銅算籌嘩啦啦撒了一地,\"我要比對你們的命格圖譜!
    逆帝的命盤我在古籍裏拓過模——\"
    蘇婉按住她肩膀:\"先穩定韓鋒的狀態。\"她從隨身錦囊裏抽出張朱砂鎮魂符,指尖在符上劃出金光,\"剛才他天師印記裂開,現在又強行翻《天命書》...曉曉,拿你的羅盤定方位,別讓山林裏的陰煞之氣趁虛而入。\"
    唐曉曉應了聲,蹲在地上快速擺好九宮盤。
    韓鋒能感覺到鎮魂符的暖意順著後頸竄進識海,可那道裂痕反而愈發清晰了,像條蛇在啃噬他的意識。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原本淡金色的天師紋此刻泛著暗紅,竟和方才幻境裏逆帝殘念的瞳孔顏色一模一樣。
    \"找到了!\"唐曉曉的尖叫驚飛三隻山雀。
    她舉著兩張泛黃的命盤拓本,一張是韓鋒上月測的,另一張邊緣焦黑,\"逆命命紋!
    你們看這裏——\"她用算籌點著命盤右下角,\"韓鋒的命紋從"天權"位起,逆帝的從"天樞"位起,但中間這截分叉的紋路完全重合!
    就像...\"她喉結動了動,\"就像兩棵樹被砍斷後,樹根還纏在一起。\"
    蘇婉的指尖在命盤上頓住。
    她向來蒼白的臉此刻泛起不正常的紅,連聲音都帶了顫:\"雙生同源...被命運分開的雙生子?\"
    韓鋒突然捂住耳朵。
    識海裏的刺痛變成了灼燒,有畫麵在他眼前閃回:玄色衣袍掃過青石板,青銅燈樹投下扭曲的影子,有人在他耳邊說\"哥,你看這株並蒂蓮開得多好\",下一秒就是劍鳴聲,血濺在白玉階上,像兩朵被揉碎的紅牡丹。
    \"韓鋒!\"蘇婉的手重重按在他後心,鎮魂符的金光驟然暴漲。
    可就在這瞬間,整片森林開始扭曲。
    韓鋒的視線裏,蘇婉的白大褂變成了道袍,唐曉曉的登山靴換成了麻鞋,連紅衣女腰間的劍穗都褪成了素色。
    風裏的鬆濤聲變了,成了青銅編鍾的嗡鳴,腳下的泥土硬邦邦的,像是踩在夯實的青磚上。
    \"幻境!\"紅衣女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
    她不知何時站到了韓鋒身側,劍已出鞘三寸,\"這不是自然形成的。\"
    韓鋒眨了眨眼。
    眼前的景象徹底變了:他們站在一座白玉台上,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對麵站著個白發道人,腰間掛著和《天命書》封皮同紋路的玉牌;他腳邊跪著個黑衣青年,額間有道和韓鋒掌心相似的紋路,隻是顏色更暗。
    \"兄長要殺我?\"黑衣青年抬頭,眼睛裏是韓鋒再熟悉不過的暗紅,\"就因為我不願做你的影子?\"
    白發道人手中的劍在發抖:\"阿硯,你可知你體內的逆命血脈會毀了這方世界?
    我封你千年,是為...\"
    \"為了讓你那"天命之子"名正言順?\"黑衣青年突然笑了,笑聲撞在懸崖壁上,震得白玉台簌簌落灰,\"哥哥,你看這千年後的世界——\"他抬手,韓鋒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指尖的光影裏,\"你的血脈傳人,不也帶著逆命紋麽?\"
    蘇婉猛地抓住韓鋒的手腕。
    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裏:\"這是...初代天師封印逆帝的場景?\"
    唐曉曉抱著九宮盤後退兩步,撞在紅衣女身上:\"怎麽會...我們明明在現代山林裏!\"
    \"因為血脈共鳴。\"韓鋒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他看著光影裏的黑衣青年,突然發現對方的眉眼輪廓和自己有七分相似。
    識海裏的裂痕在擴大,有滾燙的液體順著鼻腔流下來——是血。
    紅衣女的劍突然出鞘。
    她沒有看幻境裏的人影,而是盯著他們頭頂的霧靄:\"這層屏障...\"她揮劍斬向空中,原本能劈開金石的劍氣竟像泥牛入海,連霧都沒攪散,\"不對勁。\"
    韓鋒擦了擦鼻血。
    幻境裏的對話還在繼續,可他的注意力被紅衣女的動作扯走了一半。
    他看見她皺眉盯著自己的劍尖,金屬表麵泛著不自然的青灰,像被什麽東西腐蝕了。
    \"哥,你聽見了嗎?\"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在識海裏響起,\"這幻境,不是用來困住我們的...\"
    韓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著幻境裏逐漸重疊的兩個身影——初代天師和逆帝,自己和那個聲音的主人——突然明白,他們此刻看到的,或許根本不是過去,而是...
    \"小心!\"蘇婉的尖叫混著劍鳴炸響。
    韓鋒本能地拉過她往旁邊撲,可預想中的衝擊沒有到來。
    他抬頭,看見幻境裏的白發道人正將劍刺向黑衣青年心口,而那把劍穿過對方身體時,竟在現實裏的韓鋒胸口留下了道血痕。
    血珠順著衣領滾進鎖骨,燙得他打了個寒顫。
    唐曉曉的羅盤突然炸裂,青銅碎片紮進她手背,她卻像沒知覺似的指著天空:\"韓鋒!
    你背後——\"
    韓鋒轉頭。
    山林的霧靄裏,不知何時浮現出個巨大的青銅羅盤,和方才守陵人用的那個有七分相似,卻多了條纏繞的雙生蛇紋。
    羅盤中心,兩個交疊的身影正在凝視他們——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是幻境裏的黑衣青年。
    紅衣女的劍再次出鞘。
    這次她沒有揮向屏障,而是指向羅盤。
    可劍氣剛觸及那層霧,就像被吸進了黑洞。
    她盯著自己的劍,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將劍收回劍鞘,說了句:\"有問題。\"
    韓鋒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能感覺到,隨著幻境裏那柄劍越刺越深,自己的心跳正和識海裏的另一個心跳逐漸重合。
    蘇婉的鎮魂符還貼在他後心,可那暖意正在被某種更古老、更暴烈的力量吞噬。
    \"歡迎來到真正的回憶裏,哥哥。\"那個聲音輕笑著,\"現在,你該看看,我們究竟被誰分開了。\"
    話音未落,整個幻境突然倒轉。
    韓鋒眼前一黑,再睜眼時,他們站在了一座地下宮殿裏。
    牆壁上的青銅燈樹正在燃燒,火光照亮了中央的石棺,棺蓋上刻著的,正是方才羅盤上的雙生蛇紋。
    蘇婉的手還攥著他的手腕,卻比冰還涼:\"這是...逆帝的陵墓?\"
    唐曉曉顫抖著摸向牆壁,指尖觸到的不是石頭,而是某種溫熱的、像皮膚一樣的東西:\"不...這不是陵墓。
    這是...子宮?\"
    紅衣女的劍第三次出鞘。
    這次她沒有揮劍,隻是盯著劍刃上倒映的影子——除了他們四人,劍影裏還多了個穿黑衣的青年,正站在韓鋒身後,對著她笑。
    韓鋒能感覺到後頸的汗毛豎了起來。
    他聽見石棺裏傳來敲擊聲,一下,兩下,像是有人在裏麵敲門。
    而識海裏的裂痕,終於在此時徹底裂開,所有被封印的記憶,順著這道裂縫,洶湧而出。
    青銅燈樹的火光在石棺上跳動時,紅衣女握劍的手突然收緊。
    她盯著劍刃上倒映的自己——瞳孔裏竟浮著半張陌生的臉,是二十年前雪夜屠村時,那個躲在柴堆裏渾身發抖的小乞兒。
    \"原來這才是屏障的源頭。\"她低笑一聲,劍尖抵住心口。
    劍氣在皮膚表麵犁出淺痕,疼痛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記憶裏的哭喊聲、焦糊味瞬間消散,她望著鏡中逐漸清晰的眉眼,反手用劍柄砸向自己太陽穴。
    \"醒!\"
    悶響驚得韓鋒踉蹌半步。
    幻境裏的石棺突然裂開蛛網紋,他回頭時正看見紅衣女掐著蘇婉人中猛拍,唐曉曉被她一腳踹在屁股上,整個人撞進青銅燈樹,震落的燈油濺在她手背的傷口上,疼得她尖叫著彈起來。
    \"這幻境...是用我們的心魔當磚壘的。\"紅衣女甩了甩發麻的手掌,劍穗上還沾著蘇婉的發絲。
    她轉身看向韓鋒時,瞳孔裏的紅芒已褪得幹幹淨淨,\"你呢?
    還在泥裏打滾?\"
    韓鋒的耳膜嗡鳴。
    幻境裏的石棺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方青石板,上麵坐著個十四五歲的黑衣少年,正用樹枝在地上畫著歪歪扭扭的並蒂蓮。
    少年抬頭時,額間暗紅紋路與韓鋒掌心的天師紋交相輝映——竟是逆帝年輕時的模樣。
    \"哥哥。\"少年歪頭,聲音裏帶著未褪的青澀,\"若當年是你被鎖在命盤裏,被所有人指著脊梁骨罵"逆種",你會跪下來磕三個響頭,說"我錯了,我該當影子"麽?\"
    韓鋒的喉嚨發緊。
    他想起十二歲在潘家園被人砸了相術攤,那些人罵他\"野種沒資格學相術\";想起三個月前被葉家陷害時,蘇婉舉著考古鏟擋在他身前,白大褂上濺著血點說\"我信他\";想起剛才唐曉曉摔碎羅盤時,明明疼得發抖,卻還是把拓本往他懷裏塞。
    \"我不會順,也不會逆。\"他蹲下來,指尖碰了碰少年畫的並蒂蓮,\"我會把這破命盤砸個稀巴爛,讓想開花的人能自己選方向,想結果的人不用怕被當成怪物。\"
    少年的眼睛突然亮得驚人。
    韓鋒識海裏炸開一道金光,原本糾纏的雙生命紋\"哢嚓\"一聲斷開,又在斷裂處生長出簇新的紋路——那是初代天師玉牌上的雲雷紋,正泛著溫潤的淡金色,像長輩摸著晚輩的頭。
    \"原來如此。\"少年笑了,抬手在韓鋒眉心一點,\"替我看看,這被劈開的命,到底能長出什麽來。\"
    石棺的敲擊聲驟然變成轟鳴。
    韓鋒眼前的幻境像被揉皺的紙,蘇婉的白大褂、唐曉曉的登山靴、紅衣女的紅裙在視野裏瘋狂重疊。
    他踉蹌著栽進現實,額頭重重磕在鬆針覆蓋的泥土上,腥甜的血味在嘴裏炸開。
    \"韓鋒!\"蘇婉的手按在他後頸,這次沒有鎮魂符,隻有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衫滲進來。
    他眯眼望去,唐曉曉正蹲在五步外,用發抖的手撿著九宮盤碎片,紅衣女站在他們和霧靄之間,劍指天空,那裏的青銅羅盤正在崩解,雙生蛇紋碎成星芒。
    \"醒了?\"紅衣女沒回頭,聲音裏帶著點嗤笑,\"你剛才流的血把地都染紅了。\"
    韓鋒想坐起來,卻發現識海深處多了段記憶:逆帝跪在白玉階上,血滴在《天命書》殘章上,用最後一口氣在書頁夾層畫了張地圖,地圖最中央標著\"命門\"二字。
    他抬手摸向眉心,那裏還殘留著少年觸碰的溫度。
    \"婉姐,\"他啞著嗓子喊,\"我好像...拿到了點東西。\"
    蘇婉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攤開的掌心。
    一枚青銅令符靜靜躺在那裏,表麵布滿鏽跡,卻在他掌心泛著幽光。
    令符正麵刻著\"命門\"二字,背麵是段歪歪扭扭的小字,像是用指甲劃上去的:\"打開它,你將看到真正的天命。\"
    山風卷著鬆針掠過韓鋒發梢。
    他望著令符上的刻痕,突然想起幻境裏少年畫的並蒂蓮——原來被命運劈開的,從來都不是血脈,而是人心。
    而此刻,他掌心的\"命門令\"正微微發燙,像在催促著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