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命運之核·命使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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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違規者,清除。”
    冰冷的聲音像淬了冰的細針,順著耳道直紮進韓鋒的太陽穴。
    他踉蹌半步,後腰重重撞在唐曉曉的考古箱上——那箱子早被震得歪斜,箱蓋彈開,幾卷泛黃的帛書正簌簌往下掉。
    祭壇的震動突然加劇,懸浮的水晶塊發出刺耳的嗡鳴。
    韓鋒抬頭,看見水晶表麵正滲出白霧,霧氣翻湧間凝出一道人影——素白廣袖,青絲垂肩,正是幻境裏那個轉身時眼底泛著冷光的白衣女子。
    她的睫毛在震波中輕顫,緩緩睜開眼的刹那,韓鋒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那雙眼睛裏沒有瞳孔,隻有流轉的星芒,像極了命運之核裏跳動的藍光。
    “你們擅闖命淵,觸碰禁忌。”
    話音未落,蘇婉的八卦鏡已橫在胸前。
    鏡麵原本映著眾人扭曲的倒影,此刻卻突然泛起黑霧,將白衣女子的身影完全吞噬。
    她指尖掐住鏡沿的力道大得指節發白:“映不出。”聲音比荒漠的夜風還冷,“不是實體,是……”她頓了頓,喉結動了動,“或者說,是命運本身的意誌具象化。”
    唐曉曉的指甲深深嵌進《天命書》殘卷的紙頁。
    她跪在沙地上,膝蓋被碎石硌得生疼,卻半點沒察覺——剛才翻書時太急,書頁邊緣割破了指腹,血珠順著紋路滲進“命使之責”四個字裏。
    “維係命運流轉,消除不穩定因素。”她聲音發顫,抬頭時眼眶通紅,“書裏說,命使是命運的清潔工,我們現在……”她看向韓鋒掌心還在發燙的命門令,“我們激活了逆帝留下的機關,成了會打亂命運軌跡的‘異常變量’。”
    韓鋒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望著命門令在震波中搖晃,幻境裏那個少年的臉突然浮現在眼前——少年說“替我看看”時,眼底是近乎哀求的灼熱;而白衣命使轉頭時,那抹冷光裏分明藏著警告。
    此刻命運之核的投影正裂開蛛網狀的血紋,每道裂紋都像在啃噬他的魂魄。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破廟撿到命門令時,老乞丐臨死前拽著他衣角說的話:“這東西能改命,也能要命。”
    “退!”蘇婉突然低喝。
    她的洛陽鏟不知何時已握在手中,鏟頭對準命使的方向,“她在鎖定目標!”
    韓鋒下意識拽住唐曉曉的後領將她拉到身後。
    紅衣女的劍鞘擦過他肩膀,三寸青鋒出鞘的瞬間,他聞到了鐵鏽味——那是劍刃劃破空氣時帶起的血煞,隻有殺過十人的劍才會有這種味道。
    白衣命使的指尖泛起幽藍光芒。
    韓鋒看見那光落在蘇婉的八卦鏡上,鏡麵瞬間崩成齏粉;落在唐曉曉的《天命書》上,殘卷“轟”地燒起來,火舌裏竟飄出金色的命運絲線;最後,那光掃過韓鋒的臉,他突然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顱內炸響——和命運之核的跳動頻率,分毫不差。
    “韓鋒!”蘇婉的手扣住他手腕,“命門令還沒插進去!逆帝的地圖不是讓我們送死,是……”
    “是讓我當鑰匙。”韓鋒打斷她。
    他能感覺到命門令在掌心灼燒,像要融進血肉裏。
    幻境裏少年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如果命使出現,你就知道,我當年有多絕望。”他喉結滾動,望著白衣命使抬起的手——那隻手正對準唐曉曉的心髒,“曉曉,閉眼。”
    唐曉曉的眼淚砸在沙地上。
    她死死攥住他的衣角,指甲幾乎要穿透布料:“你要做什麽?”
    “做該做的。”韓鋒深吸一口氣。
    他望著命門令劃出的金光,突然想起蘇婉昨天替他包紮傷口時,掌心的溫度比荒漠的篝火還暖;想起紅衣女總把帶血的灰布甩在他腳邊,卻在他發燒時守了整夜;想起唐曉曉教他認西夏文字時,鼻尖沾著墨汁的樣子。
    這些畫麵順著命門令的紋路湧進他心裏,燙得他眼眶發酸。
    金光即將觸到命運之核的瞬間,白衣命使的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
    她的廣袖翻卷,一道冰藍色的鎖鏈從虛空中竄出,直取韓鋒的咽喉——那鎖鏈上纏著無數半透明的人影,全是他在幻境裏見過的,那些被命運碾碎的逆命者。
    紅衣女的劍終於完全出鞘。
    劍氣裹著腥風劈向鎖鏈,青鋒與冰鏈相撞的刹那,火星濺在韓鋒臉上。
    他望著紅衣女緊繃的下頜線,突然明白這個總沉默的女人為何總把劍擦得發亮——原來她早就在等今天,等一個能讓她用劍守護重要之人的機會。
    白衣命使的冷笑混著鎖鏈碎裂的聲響。
    韓鋒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靈魂深處裂開,命門令的金光卻在此時穿透血紋,刺進了命運之核的投影。
    祭壇的震動戛然而止。
    命運之核裏,一道黑影閃過。
    而紅衣女的劍尖,已經抵住了白衣命使的咽喉。
    紅衣女的劍尖幾乎要刺破白衣命使頸側的皮膚,卻在觸及前半寸突然頓住。
    她的手腕微微發顫,並非因為恐懼,而是劍刃與命使周身那層若有若無的光膜相抗時,傳來的灼燒感正順著經脈往骨髓裏鑽。\"好燙。\"她低喘一聲,青鋒上騰起縷縷白煙——這是她跟境外傭兵團廝殺時都沒見過的異象,劍身上的血煞竟在被某種更純粹的力量淨化。
    韓鋒的指尖深深掐進命門令的凹痕裏。
    方才命門令刺入命運之核的瞬間,他分明看見虛空中閃過逆帝的臉——與幻境裏那個哀求的少年重疊,卻多了幾分滄桑後的釋然。
    此刻他望著白衣命使流轉星芒的雙眼,突然想起蘇婉前天深夜翻著《上古相術考》時說的話:\"真正的規則製定者,從不會急著動手,他們擅長用規則絞殺。\"
    \"退下。\"他輕聲對紅衣女說。
    劍眉微挑的弧度裏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她要的不是我們的命,是個答案。\"
    紅衣女的睫毛劇烈顫動兩下。
    劍尖在命使頸側壓出一道淡紅印子,終究還是垂了下來。
    她反手將劍插入沙中,金屬與石屑摩擦的刺耳聲響裏,她扯下腰間染血的灰布擦了擦掌心:\"若她敢耍花樣——\"尾音消散在風裏,卻用腳尖勾過韓鋒腳邊的洛陽鏟,無聲推到他腳邊。
    蘇婉的手指在身側攥成拳。
    她望著韓鋒手中的命門令,那枚原本鏽跡斑斑的青銅令牌此刻正泛著蜜色光澤,像有活物在內部流淌。
    三天前在破廟,韓鋒蹲在老乞丐屍體旁翻出這東西時,她還罵他\"撿破爛撿上癮\",如今卻突然明白,所謂\"天命\"從來不是天上掉的,是有人把線索埋在最泥濘的地方,等該看見的人彎腰。
    \"繼承者?\"白衣命使的聲音裏終於有了絲波動,星芒流轉的眼底裂開細縫,\"逆帝自封命囚時,說過會有個能看穿命運蛛網的人來。\"她廣袖輕揮,祭壇地麵突然泛起漣漪,千萬點銀芒從沙粒裏鑽出來——是被掩埋的命運軌跡,每道都纏著或金或黑的絲線,\"你說命運不該被壟斷,可你可知,當年他打破第一層命淵時,死了三萬人?
    第二層,三十萬。
    第三層......\"她的聲音陡然變輕,\"三百萬。\"
    唐曉曉突然抓住韓鋒的衣袖。
    她的指甲還沾著《天命書》殘卷燃燒後的灰燼,此刻正透過布料掐他的手背:\"韓哥,她在動搖你。\"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可眼底卻亮得驚人,\"書裏寫過,命使最擅長用"代價"摧毀人心。
    當年逆帝能走到這一步,就是因為他說"我來背"。\"
    韓鋒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幻境裏那個少年,跪在堆滿白骨的祭壇上,將最後一塊命核碎片按進胸口時,說的也是\"我來背\"。
    此刻掌心的命門令突然發燙,燙得他額角滲出冷汗,卻在冷汗滑落至下頜時,突然傳來清涼的觸感——是蘇婉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側,用沾著露水的帕子替他擦了擦臉。
    \"真正的繼承者,不會被代價嚇退。\"韓鋒抬起頭,目光穿過漫天星芒,直抵白衣命使的眉心,\"逆帝留下鑰匙,不是為了讓後來者重複他的路,是為了讓我們走得更明白。\"他將命門令舉到與眉齊平,青銅表麵的紋路突然全部亮起,\"你要命試?
    我接。
    但我有個條件——\"
    \"條件?\"白衣命使的廣袖無風自動,祭壇四角的水晶塊同時爆發出刺目藍光。
    \"讓他們先走。\"韓鋒側過身,用脊背護住身後三人。
    蘇婉的手指在他後腰輕輕戳了戳,是他們約好的\"別硬撐\"暗號;唐曉曉把臉埋在他肩窩,溫熱的眼淚透過布料滲進來;紅衣女則重新握住劍柄,劍鞘磕在他腳踝上,是\"我在\"的重量。
    白衣命使的星芒之眼突然收縮。
    她望著韓鋒背後交疊的影子,忽然輕笑一聲——那笑聲清泠如泉,卻讓在場所有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有意思。
    逆帝當年也是這樣,用血肉之軀築牆,護著他的謀士、匠人、甚至連燒火的丫頭都要推出去。\"她抬手間,那些漫天的命運光點突然開始匯聚,在祭壇上空凝成一道巨影——是個由萬千絲線纏繞的人形,頭顱位置是團旋轉的星雲,\"這是"命判",用你的命運做注,賭你是否有資格觸碰更高層的規則。\"
    韓鋒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腳底往上爬。
    那是命運之力在剝離他的五感,聽覺裏隻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視覺裏隻剩那團越聚越實的審判者虛影。
    他能清晰聽見蘇婉在喊他名字,唐曉曉在拽他衣角,紅衣女的劍刃劃破空氣的尖嘯——可這些聲音都像隔著層毛玻璃,模模糊糊。
    \"選擇吧,凡人。\"審判者的聲音同時從四麵八方湧來,星雲般的頭顱轉向韓鋒,\"你的命運,由你自己書寫,還是交予天定?\"
    祭壇的風突然變了方向。
    原本向四周擴散的命運光點開始倒卷,像千萬隻發光的蝶,撲向韓鋒眉心那道因天機之眼覺醒而留下的淡紅印記。
    他望著審判者腳下翻湧的命運洪流,忽然想起老乞丐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記住,能改命的從來不是什麽寶貝,是你肯為了在乎的人,把命攥得更緊些。\"
    蘇婉的手終於抓住他手腕。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衝過來的,隻知道如果再慢一步,韓鋒就要被那團詭異的光吞沒。
    掌心相觸的瞬間,兩人同時一震——韓鋒感覺有股熟悉的溫暖順著血脈竄遍全身,那是蘇婉用相師之力在替他穩固神魂;蘇婉則看見韓鋒眼底的天機之眼正緩緩轉動,瞳孔裏映出的不是審判者,而是他們在古玩市場第一次相遇時,他蹲在攤位後衝她笑的樣子。
    \"我選自己寫。\"韓鋒的聲音不大,卻像驚雷般劈開了籠罩祭壇的光霧。
    他反手握住蘇婉的手,十指相扣的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但不是我一個人寫。\"他望著身後三張緊張的臉,突然笑了,\"是我們一起寫。\"
    審判者的星雲頭顱突然劇烈震蕩。
    那些纏繞的命運絲線開始斷裂,每斷一根,祭壇就震顫一次。
    白衣命使的廣袖上滲出冷汗,她望著這幕,星芒之眼裏第一次出現了慌亂——逆帝當年選擇的是\"獨扛\",而眼前這個年輕人,選的是\"共擔\"。
    就在這時,命運之核的投影突然再次裂開。
    這次不是血紋,而是金光——比命門令更純粹、更灼熱的金光,從核內噴湧而出,瞬間包裹住韓鋒等人。
    \"小心!\"唐曉曉尖叫。
    但那金光沒有灼燒感,反而像母親的懷抱。
    韓鋒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命運之核裏鑽出來,是逆帝的聲音,帶著千年的回響:\"看來我等的,不是第二個我,是第一個"我們"。\"
    祭壇上空的審判者虛影開始崩解。
    絲線斷裂的聲音像暴雨打在青銅上,密集而清脆。
    白衣命使後退兩步,廣袖掃過紅衣女的劍尖,在劍身上留下道淡藍痕跡——那是她第一次露出破綻。
    \"命試......通過。\"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星芒之眼卻比之前更亮了,\"但真正的考驗,才剛開始。\"
    話音未落,命運之核的金光突然暴漲。
    韓鋒眼前一黑,再睜眼時,他們已不在祭壇。
    四周是無盡的黑暗,隻有正前方懸浮著三個發光的門——門後分別映著蘇婉被巨石砸中的畫麵、唐曉曉被命運絲線絞碎的慘狀、紅衣女的劍斷成兩截插在胸口的血汙。
    \"這是......\"蘇婉的聲音發顫。
    \"未來可能的分支。\"韓鋒握緊她的手,天機之眼在眼底流轉,\"但我選的路,不會讓這些發生。\"
    他邁出第一步,走向中間那扇門。
    背後傳來三個人的腳步聲,輕重不一,卻無比整齊。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白衣命使正望著他們的背影,星芒之眼裏閃過一絲欣慰。
    她抬手召出命運之核,核內那個黑影終於現形——是逆帝的魂靈,正笑著對她點頭。
    \"你看,\"逆帝的聲音裏帶著釋然,\"我就說,會有更聰明的人來。\"
    祭壇之外,荒漠的月亮突然被烏雲遮住。
    遠處傳來駝鈴的輕響,卻不是商隊,而是一隊黑衣人馬正朝這邊疾馳。
    為首者腰間掛著塊與韓鋒手中命門令相似的令牌,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光芒。
    \"找到命淵入口了。\"為首者摘下鬥笠,露出張陰鷙的臉,\"那小子激活了命門令,正好當引路人。\"
    而在他身後,一匹馬的背上綁著個被蒙眼的老人——正是三天前在破廟死去的老乞丐。
    他的喉間發出咯咯的笑聲,混著風飄向祭壇方向:\"小友,你以為命試過了就沒事?
    真正的麻煩,才剛醒呢......\"
    祭壇內,韓鋒伸手觸碰中間那扇門。
    門扉上的畫麵突然扭曲,變成他們四人站在陽光下的古玩店前,蘇婉舉著剛淘來的青花瓷瓶笑,唐曉曉趴在櫃台上寫筆記,紅衣女靠在門邊擦劍。
    \"這才是我要的未來。\"他輕聲說,推門而入。
    門內的光淹沒了所有人的身影。
    而在門扉閉合的瞬間,遠處那隊黑衣人馬的馬蹄聲,清晰地傳了進來。
    命運審判者的虛影雖已崩解,但其消散前凝聚的最後一道目光,卻如實質般籠罩在韓鋒等人身上——那是命運規則對\"異常變量\"的最後審視,也是更大局的序幕,正緩緩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