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阿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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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斜照進天豈人力資源公司b城分部的玻璃幕牆時,阿飛正在塗第三層睫毛膏。補妝鏡右下角貼著玄總在馬爾代夫度假時寄來的明信片,海浪圖案遮住了生產部王總監的電話號碼。
    辦公室門被撞開的瞬間,阿杯的領帶夾磕在門框上,金屬撞擊聲驚動了正在用卷發棒做造型的阿玲。這個入職半年的項目組長此刻像隻落水的鵪鶉,汗珠順著後頸滑進印著公司ogo的poo衫。
    「鴻達電子廠那邊出事了!」阿杯的聲音帶著顫音,目光不自覺地瞥向阿飛無名指上的三克拉鑽戒。那枚婚戒在晨光裏折射出冷芒,與他上個月被扣發的績效獎金單同樣刺眼。
    阿飛旋轉椅轉了半圈,睫毛刷在空氣裏劃出優雅的弧度:「二十七八度的天,阿杯組長怎麽急得跟開水壺似的?」甜膩的聲線裹著空調冷氣,在貼滿勞務派遣海報的牆壁上凝出霜花。
    隔間裏的阿玲突然探出頭,新做的水晶甲在擋板上敲出脆響:「他剛接完鴻達張經理電話,說是派遣工把注塑車間配電箱鎖了。」她說話時眼睛盯著阿飛抽屜縫隙裏露出的半截鑰匙串,那是上周五玄總秘書親自送來的加密u盤。
    阿飛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睫毛膏在鏡麵劃出半道黑痕。那個配電箱密碼鎖的采購單,此刻正躺在她丈夫的辦公桌抽屜裏,和十二張未蓋章的勞動合同摞在一起。
    桌上的華為手機突然震動,來電顯示「老公」兩個字在鋼化膜裂痕裏扭曲變形。阿飛豎起食指壓在唇間,甲片上的水鑽晃得阿杯眯起眼睛:「噓——」
    「喂老公?哎呀我正跟同事誇你呢......」她夾著手機拉開抽屜,紅色指甲油旁邊躺著三枚配電箱鑰匙,鑰匙扣上掛著玄總女兒幼兒園的畢業合照,「別急嘛,我讓現場督導去處理。對了,玄總上回說要給研發部王總侄子安排實習崗......」
    阿玲的卷發棒突然冒出青煙,焦糊味混著香奈兒五號香水在辦公室彌漫。阿飛的高跟鞋踢開腳邊的快遞箱,露出箱底壓著的二十張空白體檢報告,最上麵那張貼著王總監外甥的照片。
    當鑰匙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時,阿杯注意到鑰匙串上拴著的u盤刻著「天豈集團審計部」編號。他接住鑰匙的瞬間,仿佛接住了整個部門季度kpi考核表上血紅的未達標標記。
    「可是......」阿杯的拇指摩挲著鑰匙齒紋,那些凹凸的線條像極了他上個月處理的勞動仲裁調解書上的爭議條款,「罷工原因是三個月沒發高溫補貼......」
    阿飛的笑聲像指甲刮過鋼琴鍵,她從檔案櫃抽出文件夾的動作,讓胸前的工牌翻了個麵。背麵用口紅寫著串數字,那是玄總私人高爾夫球場的預約電話。
    「"季節性津貼發放依甲方生產計劃調整"。」她染著斬男色指甲的食指劃過合同條款,紙張在空調風裏嘩嘩作響,如同財務室正在清點的工人違約金現金。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阿杯的話,阿飛起身時「不小心」碰倒了星巴克咖啡杯。褐色液體漫過阿玲偷拍的手機屏幕,在「玄明集團總部通訊錄」照片上暈開大片汙漬。
    「喂?李秘書呀......」阿飛的聲音突然提高八度,蓋過了阿玲手忙腳亂擦拭手機的聲響。她的高跟鞋踩過地上某張派遣工簡曆,照片裏年輕女孩的眉眼,與三年前在人才市場被她親自麵試的某個身影驚人相似。
    窗外的烏雲壓下來時,牆上的「b城十佳勞務供應商」銅牌突然墜落,在瓷磚上砸出蛛網狀的裂痕。阿飛補妝的動作頓了頓,鏡子裏映出樓下正在集結的黑色轎車,車頂上旋轉的藍紅燈刺破了灰蒙蒙的晨霧。
    茶水間的微波爐發出叮響時,阿強把泛黃的《社會工作實務》拍在咖啡機上。書脊貼著市圖書館標簽,扉頁有道斬男色唇印。
    "哥你看這個。"他指著第78頁折角處,社工倫理守則條款被熒光筆塗得發亮,"今早在檔案室廢紙堆裏翻到的。"
    阿杯的速溶咖啡灑在袖口。那頁空白處畫著離職流程圖,箭頭歪歪扭扭指向"考編政審注意事項",筆跡和上周阿飛批的請假單一模一樣。
    窗外雷聲碾過烏雲,整層樓的日光燈光開始頻閃。阿強摸出手機,屏幕上是偷拍的課程表:"她每周三穿衛衣戴口罩,從後門溜出去上夜校。"
    "噓——"阿杯突然按住弟弟手腕,茶水間鏡麵牆倒映著走廊監控探頭。他蘸著咖啡漬在台麵寫字:"你想怎樣?"
    阿強冷笑,露出虎牙上的金屬牙套。那是他女朋友在鴻達電子廠流水線加班三個月換的,"碰巧"上個月被阿飛扣了績效獎。"玄總明天從總部飛過來查賬。"他在哥哥掌心畫了個符號。
    儲物櫃突然咣當作響,兩人猛地回頭。阿飛的高跟鞋聲停在門外,香奈兒五號香水味順著門縫滲進來。阿強迅速把教材塞進垃圾桶,壓上泡發的茶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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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杯哥還沒走呀?"阿飛抱著紙箱出現,馬尾辮換成黑長直,耳垂上招搖的鑽石耳釘變成了素銀釘。紙箱裏探出半截紅頭文件,封皮印著"b城社工協會"。
    阿杯的喉結滾動兩下:"整理...整理派遣工檔案。"
    "是嗎?"阿飛的笑眼彎成月牙,指甲油換成透明色,"我剛聽說開發區社工站招人呢,要求三年以上人力資源經驗。"她彎腰取咖啡杯時,鎖骨鏈滑出衣領——吊墜是枚微型u盤,刻著天豈集團的鷹形ogo。
    阿強突然踢翻垃圾桶,泡發的教材啪嗒掉在阿飛腳邊。三道目光在蒸汽氤氳的空氣裏絞成死結,微波爐時鍾跳向2359。
    "飛姐要轉行做聖母?"阿強用鞋尖碾過書頁,"上次那批傷殘鑒定報告......"
    警報器毫無預兆地炸響,頂燈驟滅。應急燈紅光中,阿飛的聲音像浸了冰水:"小強弟弟的女朋友,是在等勞動仲裁開庭吧?"她打開手機相冊,某張照片裏玄總秘書正在地下車庫往阿強櫃子塞信封。
    備用電源啟動的瞬間,阿強瞳孔縮成針尖。阿飛紙箱裏的紅頭文件突然滑出,露出底下壓著的舉報信草稿,收件人地址是勞動監察大隊。
    "明早七點。"阿飛把教材塞回阿強懷裏,指紋在書頁留下油墨香,"帶著你女朋友的工資流水去開發區社工站找我。"她轉身時u盤吊墜劃過電弧,照亮紙箱側麵某行手寫字:證人保護計劃申請表。
    裁員談話室的單向玻璃映出三張麵孔,玄總轉動婚戒的動作和阿飛如出一轍。空調嘶嘶吐著冷氣,吹起桌上兩份文件:左邊是阿杯兄弟虛報237名派遣工的工資流水,右邊是阿飛剛考取的社工證複印件。
    "鴻達電子廠那批矽肺病診斷書,是你換的吧?"玄總突然用美工刀劃開檔案袋,掉出半張帶斬男色唇印的體檢報告,"三年前我就告訴過你,心軟的人喝不了這碗湯。"
    阿飛摩挲著社工證封皮燙金字體,想起昨夜銷毀的u盤裏,存著玄總給開發區領導送翡翠貔貅的4k視頻。玻璃牆外傳來喧嘩,阿強正抱著紙箱撞倒易拉寶,他女朋友舉著仲裁書在辦公區大喊:"血汗中介天打雷劈!"
    "您還記得我婚禮那天嗎?"阿飛突然指向窗外暴雨,"婚車經過人才市場,有個女孩舉著"還我血汗錢"的牌子追了我們兩公裏。"她鎖骨鏈空蕩蕩的,那裏本該掛著存滿黑賬的u盤。
    玄總腮幫咬肌鼓了鼓,鋼筆尖戳進勸退通知書裏阿杯的名字。監控畫麵顯示,五分鍾前阿杯往總經理室門縫塞了封信,火漆印是人力資源協會的徽章。
    茶水間儲物櫃第四格,阿強掀開泡麵箱,底下壓著阿飛留的社工站地圖。他咬開女友給的金屬牙套,微型攝像頭裏存著哥哥在財務室修改考勤記錄的全過程。手機震動,銀行入賬通知顯示"工傷賠償金到賬",金額比仲裁書少個零。
    暴雨中的公交站台,阿飛把最後枚鑽石耳釘扔進下水道。手機屏幕亮起推送:天豈公司聲明將整頓勞務派遣流程。她握緊傘柄走向社工站,雨靴踩碎路邊"高薪直招普工"的廣告單,霓虹燈牌在積水裏扭曲成血色漩渦。
    晨霧漫過新世界人力資源公司的玻璃幕牆時,阿飛把社工證鎖進辦公桌最底層抽屜。指尖拂過桌角"金牌顧問"水晶獎杯,底座刻著前任主人的名字——半年前因"個人原因"離職的王主管。
    "飛姐,鴻輝電子廠的單子簽下來了!"實習生小雨舉著合同衝進來,馬尾辮掃過牆上《勞務派遣誠信單位》獎狀。阿飛瞥見合同末尾的補充條款,筆跡和當年天豈公司那份驚人相似。
    茶水間飄來速溶咖啡的焦糊味,阿飛對著指紋打卡機補口紅。鏡麵倒映著走廊盡頭總經理室,磨砂玻璃後晃動著熟悉的背影——玄總正把翡翠貔貅擺件放在書架上,旁邊是撕掉封皮的《勞動法》。
    "surprise!"玄總轉身時婚戒磕在紅木桌上,"聽說你跳槽到競爭對手這兒,我特意把分公司收購了。"他推過來份保密協議,第九條用加粗字體寫著:不得向社工組織泄露商業信息。
    打印機突然卡紙,吐出的派遣工體檢報告單上,矽肺病診斷書變成了"先天性心律不齊"。阿飛的高跟鞋碾過地板縫隙,那裏嵌著半枚鑽石耳釘,和她在天豈公司戴的是同款。
    深夜加班時分,阿飛摸進檔案室。手機電筒光掃過鐵櫃編號,突然照出蹲在陰影裏的阿強。他虎牙上的金屬牙套換成陶瓷材質,懷裏抱著標有"作廢"的勞動合同。
    "飛姐也在找三年前的派遣名單?"阿強抽出夾在腋下的透明文件夾,某頁簽名欄按著鮮紅指印,"我哥在裏麵交待,當年那批工人裏有三個未成年。"
    警報器紅光驟然亮起時,阿飛扯斷鎖骨鏈。u盤墜入通風管道的前一秒,阿強拍下她手機裏的照片——新世界公司給開發區領導的情人節禮單,落款日期是勞動仲裁勝訴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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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再次傾盆時,阿飛站在人才市場天橋。腳下"高薪直招"的廣告單被踩出裂痕,雨傘骨架上刻著微型攝像頭。手機彈出新消息:社工站收到匿名寄送的證據包,發件地址顯示為天豈公司舊址。
    她轉身走進勞務中介大廳,香奈兒五號香水混著汗味在空氣中發酵。招聘展位上,小雨正給農民工講解合同條款,桌底壓著阿飛給的《勞動法》口袋書。展板背後滲出褐色水漬,逐漸漫過"無需經驗包吃包住"的燙金字樣。
    晨霧漫過天豈中介的玻璃幕牆,阿飛倚在31樓會客室的落地窗前,新燙的羊毛卷發梢掃過玄總剛送的愛馬仕絲巾。玻璃倒映著兩人身影,她無名指上的鑽戒與玄總的江詩丹頓腕表泛著相似的冷光。
    “星海集團的合同卡在法務部三個月了。”玄總轉動紅酒杯,琥珀色液體裏沉浮著兩人的倒影。阿飛瞥見酒櫃暗格裏的雪茄盒,那是上周她陪王局長打高爾夫時送的伴手禮。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節奏突然停頓,阿飛旋開鎏金鋼筆帽:“聽說陳董的續弦夫人癡迷佛學?”她在合同補充條款頁畫了朵蓮花,筆鋒掃過處,原本苛刻的違約金比例神奇地調低了15個百分點。
    玄總輕笑出聲,袖扣磕在檀木桌沿:“你老公升職禮該送什麽?保時捷還是遊艇?”
    “開發區那套江景平層不錯。”阿飛從gui手袋抽出房產宣傳冊時,帶出張黑金信用卡副卡——卡號後四位與玄總的私人賬戶尾號完全一致。落地窗外,她丈夫正指揮工人將新到的勞力士展示櫃搬進總經理室。
    電梯抵達地下車庫的瞬間,阿飛摘下藍牙耳機,後視鏡裏玄總的邁巴赫正緩緩降下車窗。兩輛車並排滑出地庫時,她打開微信對話框,將星海集團千金的留學推薦信同步發給了玄總秘書。
    霓虹燈牌在擋風玻璃上流淌成河,阿飛輕點方向盤,車載音響自動播放玄總私人飛機上常聽的爵士樂。後座躺著未拆封的拍賣會圖錄,蘇富比編號897的翡翠觀音像在月光下泛著幽光——正是三年前她陪玄總在澳門拍下的那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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