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阿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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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豈人力資源中介財務室的百葉窗漏進一縷陽光,阿瑟把最後一份報銷單摔在桌上,金屬筆筒震起細微回聲。
"這個月差旅費又超了。"阿頻嘬著奶茶吸管,鼠標滾輪壓過exce裏猩紅的負數,"都是給那個錫紙燙擦屁股的錢。"
阿瑟抬頭看向茶水間方向。磨砂玻璃映出個晃動的影子,項目資源部的阿冬正頂著那頭標誌性的炸毛卷發接水。發梢支棱著,像團被雷劈過的鋼絲球。
"說真的,"阿頻壓低聲音,"昨天恒恒電子的劉總看見他直接掉頭就走,說怕做噩夢。"她模仿著客戶驚恐的表情,"那臉配上錫紙燙,活脫脫現實版《山村老啥》。"
打印機突然吐出紙頁,驚得兩人噤聲。阿冬端著馬克杯晃進來,杯沿還沾著中午吃錫紙花甲粉的油漬。"阿瑟,上季度提成核算好了嗎?"他咧嘴笑時,左臉酒窩深得能盛湯,"阿康說今晚請咱們吃銅鍋涮肉。"
門縫漏進的風掀起阿頻手邊的對賬單,密密麻麻的報銷項目裏,"客戶維護"一欄貼著八張出租車票。阿瑟想起上周暴雨天,阿冬蹚著水去給郊區工廠送勞動合同,渾身濕透還護著懷裏的牛皮紙袋。
"你們猜怎麽著?"午休時阿頻神秘兮兮湊近,"三車間王姐說阿冬去職介所蹲點,大媽們看他發型直接報警,以為混混來砸場子。"她笑得奶茶從鼻孔嗆出來,"結果他掏出員工登記表,現在那些大媽都管他叫"炸毛小子"。"
阿瑟翻著季度報表,項目資源部的業績曲線詭異上揚。自從阿冬接手勞務外包,流失三個月的服裝廠大單突然續約,建築工地的臨時工推薦率暴漲300。最離奇的是,上周勞動仲裁案,對方黑律師見到阿冬當場笑場,公司反手贏了官司。
"這他媽什麽玄學?"阿頻戳著屏幕上的業績圖,"他不會是會巫術吧?"
打印機又突然啟動,吐出張反扣的a4紙。阿冬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錫紙燙在吊燈下泛著銀光。"阿瑟,幫我轉交下離職報告給玄總。"他把紙推過來,轉身時阿瑟瞥見後頸處暗紅的胎記,形狀像半枚銅錢。
茶水間傳來老員工閑聊:"你們聽說沒?阿冬談下那家日資汽配廠,對方課長指定要他對接。為啥啊?說他長得像他們社長的誰,親切。"
阿瑟看著紙上潦草的簽名,突然笑出聲。窗外春風卷著柳絮撲在玻璃上,阿冬的錫紙燙在廠區內一閃而過,活像團倔強的蒲公英。
財務室的座機在晨會上炸響,阿頻的指甲油刮花了報銷單。
"喂?"她掐滅第三根煙頭,聽筒裏傳來電流雜音,"阿冬是吧?欠的八萬六該還了,下午三點見不到錢,我們上你公司拉橫幅。"
阿頻盯著窗台上蔫掉的綠蘿,葉片邊緣泛著焦黃。她點開微信對話框,消息記錄還停留在三個月前阿冬離職時的交接清單——那串電話號碼被熒光筆塗得發亮。
「對方又打來了,說是要找你。」她敲完這行字,順手把座機線拔了。打印機吐出張催款函,抬頭印著"鼎盛借貸公司",鮮紅公章洇著墨漬。
手機震動,阿冬的頭像是個錫紙燙表情包。"詐騙電話,別理。"
阿頻把催款函掃進碎紙機,紙屑雪花般落在駝色高跟鞋上。下午兩點,座機突然自愈般尖叫,她接起來聽見背景音裏的麻將洗牌聲:"叫阿冬準備好棺材本,老子們在他家樓下等到起。"
這次她拍了張照片發過去,鏡頭裏三個花臂男倚著摩托車,車牌用報紙糊著。"你他媽別裝死!"她戳著發送鍵,"財務室不是避難所!"
阿冬的回複隔了半小時:"已報警,勿擾。"附帶張派出所立案回執,公章模糊得像潑墨畫。
阿頻把回執單貼在公告欄,保潔阿姨擦玻璃時瞥見,抹布掉進水桶。"這不是上回勞務糾紛那家公司的章嗎?"她湊近細看,"日期是ps的。"
暮色漫進辦公室時,座機第17次響起。阿頻抓起聽筒,對方報出串日期:"去年十二月二十三,阿冬取走二十萬現金,監控拍到他塞進黑色雙肩包。"
她僵著手點開財務係統,調出當天的備用金申領記錄。簽字欄裏阿冬的筆跡歪斜上揚,像團被燙焦的蛛絲。
"馬上還錢!"吼聲震得聽筒發燙。阿頻盯著電腦屏幕,發現那筆錢原本該流向工傷賠償賬戶。窗外飄進燒烤攤的油煙,混著打印機漏墨的刺鼻味。
手機突然尖叫,是阿冬的語音消息。背景音裏有海浪聲和警笛,他說:"幫我轉告財務,那筆錢……"信號突然中斷,隻剩海風呼嘯。
阿頻衝出辦公室時,高跟鞋卡進地磚縫。她踉蹌著抓住走廊欄杆,看見公告欄上的回執單正在滴水。
玻璃門推開時帶起一串電子音,阿冬的錫紙燙先探進來,發梢還沾著樓下槐樹的絨毛。
四太正往保溫杯裏投枸杞,抬頭看見他,手裏的桂圓紅棗茶差點潑到鍵盤上。"喲!這不是我們項目資源部行走的避雷針嗎?"她嗓門震得前台的招財樹抖落兩片葉子,"怎麽著?外頭妖魔鬼怪都收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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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冬摸出皺巴巴的工牌別回胸前,金屬扣撞出悶響。"四太,阿康說我工位還留著呢?"他轉身時後頸的胎記在日光燈下泛著紅,"喏,帶了我媽醃的酸豆角。"玻璃罐磕在辦公桌上,驚醒了趴在桌上補覺的實習生。
"留著呢!"四太從抽屜裏甩出串鑰匙,上麵掛著的皮卡丘都包漿了,"你現在坐阿康對麵——他把你工位劃成隔離區了,說能辟邪。"
阿頻抱著賬本從財務室鑽出來,美甲上的水鑽折射著冷光。"某些人回來得正好,"她抖著手裏催款單,"鼎盛借貸公司今早又寄來律師函,收件人寫著你大名。"
阿冬接過單據的手頓了頓,發梢垂進茶湯裏。"四太姐,上回我說報警回執……"
"得了吧!"四太往他嘴裏塞了顆話梅,"人家說了,監控拍到你去年扛走二十萬現金,準備給你整詐騙連續劇呢。"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說來也怪,你走後恒恒電子的劉總又續了三年約,非說看見你錫紙燙就想起他們廠吉祥物。"
阿頻冷笑一聲,鍵盤敲得劈啪響。"吉祥物?上周三車間王姐帶侄子來,小孩看見你直接嚇尿了,人家家長現在要告我們工傷。"
"工傷算啥?"四太轉著老板椅滑到阿冬麵前,椅子腿壓過滿地瓜子殼,"你不在的日子,阿康天天念叨他的"王炸"——說你那發型往客戶麵前一站,談不下單子都算工傷。"
阿冬撓頭的手停在半空,發膠結塊簌簌往下掉。"其實……"他摸出震動的手機,屏幕顯示"鼎盛借貸李哥",突然笑起來,"四太姐,晚上我請客吃銅鍋,新學的涮毛肚七上八下……"
"先把你那堆爛賬七上八下涮清楚!"阿頻把計算器摔在桌上,液晶屏裂出蛛網紋。四太卻已經摸出老花鏡研究菜單,保溫杯在窗台磕出清脆的響。
窗外蟬鳴突然歇了,阿冬的鑰匙串在夕陽裏晃成金圈,最老舊的那把還貼著"財務室備用"的標簽。
財務室的空調口飄出一縷白煙,阿頻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小豬佩奇直翻白眼。"四太,您這老式檀香又要和香水打架了?"
"打就打!"四太把線香往窗台戳得更深,"某些人渾身醃入味,我這天然沉香都壓不住。"她斜眼瞥向門外晃動的錫紙燙,阿冬正對著走廊玻璃狂噴香水,陽光把銀色噴霧粒子照成流動星河。
"阿冬你這什麽味兒啊?"新來的實習生阿文捂住鼻子後退,"像……像汽油站混了梔子花?"
"香奈兒蔚藍!"阿冬甩著噴頭轉身,發梢甩出細密水珠,"前調是檸檬雪鬆,後調是琥珀檀木,懂不懂欣賞?"他扯開領口對著空調風猛吹,胸前的工牌晃得叮當作響。
四太的保溫杯突然摔在桌上,枸杞水濺到鍵盤縫裏。"上個月恒恒劉總聞到這味兒直接改簽三年約,"她啐掉嘴裏的茶梗,"說想起他二十歲噴古龍水的初戀。"
阿頻從賬本裏抬頭,美甲上的水鑽折射出冷光。"昨天建築工地的王老板更絕,"她點著鼠標拉出轉賬記錄,"非說這香水味像他家祖傳跌打膏,當場多要了二十人。"
"那是麝香基調!"阿冬寶貝似的摸著玻璃瓶,"我托阿果弄的法國的最後絕版。"他忽然湊近四太,濃烈香氣熏得線香火苗躥高半寸,"姐,下午陪我去見日資客戶?"
"免了!"四太揮開香霧,"上次你噴這個見服裝廠李總,人家以為著火了,車都到樓下了。"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說真的,上周勞動仲裁那律師聞到香水,愣是把你認成對方代理人,咱們才……"
"咳咳!"阿頻突然劇烈咳嗽,打印機吐出張反扣的a4紙。阿冬接過時,紙上的香水味混著油墨氣息直衝天靈蓋——是鼎盛借貸的律師函,抬頭印著血紅公章。
"又催款?"他指尖摩挲著函件邊緣,"四太,把我那瓶銀色山泉拿來。"玻璃瓶底磕在大理石台麵上,發出清脆的響。阿冬對著函件正反狂噴,淡藍色霧氣中,他咧開嘴:"告訴李哥,這單我用香水抵債。"
實習生阿文"噗嗤"笑出聲,被四太一記眼刀噎回去。阿頻卻盯著阿冬後頸的胎記出神——那形狀,像極了香水瓶蓋上的鎏金徽章。
走廊盡頭的玻璃門突然洞開,穿香奈兒套裝的客戶捂住胸口倒退:"八……八萬六的賬,我們隻要阿冬先生親自噴香水簽收……"
財務室的微波爐"叮"地炸響,阿頻掀開保鮮膜,黃酒香混著梅幹菜蒸肉的油氣漫出來。
"四太,您這花雕醉雞該翻麵了。"阿冬突然推門探進腦袋,錫紙燙緄著走廊的夕陽,發梢還沾著樓下酒鋪的糯米香,"給我留塊雞腿啊。"
四太抄著鍋鏟追出來,圍裙上的油漬甩到打印機上。"天天蹭吃蹭喝,你當財務室是黃酒鋪子?"她突然抽鼻子,"不對啊……你身上什麽味兒?"
阿冬從工裝褲兜裏摸出個青花瓷小瓶,標簽上"紹興加飯"四個字被磨得發亮。"阿康說見客戶要噴香水,"他擰開瓶蓋對著領口狂噴,琥珀色酒液濺在工牌上,"我改噴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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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捂著鼻子後退:"阿冬哥,這味兒……像我家爺爺醃的黴豆腐。"
"沒眼力見!"四太奪過酒瓶晃了晃,"這可是二十年陳釀,比你們噴的香水貴三倍。"她突然壓低聲音,"上周日資客戶聞到酒味,非說想起他們社長退休宴,當場簽了八十人的派遣合同。"
阿頻從賬本裏抬頭,美甲上的水鑽折射出冷光。"怪不得不喝張總藏的茅台,"她點著鼠標拉出轉賬記錄,"鼎盛借貸那筆賬,你準備用花雕抵債?"
阿冬正往保溫杯裏倒酒,蒸汽騰得鏡片起霧。"李哥說今晚銅鍋涮肉,我帶兩瓶1998年的雕王。"他摸出震動的手機,屏幕顯示"鼎盛李哥",突然笑起來,"四太姐,您那沉香木盒借我用用?"
"門都沒有!"四太把鍋鏟戳進蒸籠,"上次借你裝合同,回來全是酒漬!"她忽然頓住,盯著阿冬後頸的胎記,"等等……你每天噴這個見客戶,沒人發現?"
走廊傳來腳步聲,市場部的小劉探進頭:"阿冬哥,三車間王姐找你。"他鼻子動了動,"什麽味兒啊?像……像我家過年祭祖的黃酒?"
阿冬抓起酒瓶塞進抽屜,金屬軌道震得鍵盤縫裏的瓜子殼亂蹦。"告訴她馬上到。"他扯開領口對著空調猛吹,酒香混著汗味在辦公室釀出詭異氣息。
暮色漫進天豈的窗台時,阿頻聽見阿冬在走廊和客戶通話:"……對,紹興花雕,二十年陳,阿康特意從酒廠訂的……"她望著公告欄上泛黃的立案回執,突然笑出聲。打印機吐出張新合同,抬頭印著日資公司的朱紅公章,備注欄潦草寫著:"指定對接人:阿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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