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阿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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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豈人力資源中介公司茶水間,午後陽光斜斜切過磨砂玻璃。
阿托正彎腰接咖啡,聽見身後傳來高跟鞋的篤篤聲。
“特哥,聽說三組要裁個項目專員,你聽說了嗎?”行政部的阿麗端著馬克杯倚在吧台,杯壁印著“本月優秀員工”的貼紙。
咖啡機發出咕嘟聲,阿托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杯沿的“優秀員工”燙金標。這個季度剛評上的獎杯還在他工位上積灰。
“每月kpi達標率120的人,不在裁員名單裏。”阿托往咖啡裏丟方糖,不鏽鋼勺撞在瓷杯上當啷作響。
玻璃門外閃過道窈窕身影,行政部哈哈女士抱著文件經過,珍珠耳墜晃出細碎的光。阿麗的杯子在台麵上磕出輕響。
“上周五聚餐,我看見王總送她回家。保時捷的尾燈在雨裏像團火。”阿麗壓低聲音,睫毛膏暈染的眼尾垂成焦慮的弧度。
不鏽鋼勺柄折射出冷光,映得阿托眼下青影更深。上個月他通宵做的競標方案,此刻正躺在哈哈女士的辦公桌上,扉頁“項目負責人”位置赫然簽著別人的名字。
“所以呢?”阿托攪動咖啡勺,褐色旋渦裏浮起個將散未散的“優秀”字樣。
玻璃門外傳來哈哈女士標誌性的晚香玉香水味,她自然地取過阿托旁邊的咖啡罐,指甲染成琥珀色。
“阿托,李總找你。”哈哈女士的聲線像把淬毒的小刀,精準刺破茶水間的凝滯空氣。
阿托端著咖啡的手頓住。滾燙的液體濺到手背,他想起三個月前也是這樣的溫度,王總把熱茶潑在他遞交的晉升申請書上。
“姐,您上次說的內推名額……”阿麗追著哈哈女士的背影,高跟鞋在瓷磚上踉蹌了一下。
更衣室鐵櫃門砰地撞響。阿托對著鏡子調整領帶,聽見隔壁隔間傳來模糊的對話。
“麗麗,總經理室茶水間用的可是依雲水,你當是咱們這層樓的老茶梗?”哈哈女士的笑聲清脆得刺耳,水龍頭嘩嘩作響,“當年我像你這麽大,也覺得努力就能升總監。後來才明白,有些人出生就在二十八樓看風景。”
衝水聲驟然響起,阿托下意識屏住呼吸。皮鞋跟敲擊瓷磚的節奏由遠及近,在即將擦肩而過時,高跟鞋突然停住。
“知道我為什麽選保時捷嗎?”哈哈女士的指甲叩在金屬隔板上當當響,“因為副駕駛座永遠比駕駛座寬敞。想要坐得舒服,就得學會把方向盤交給別人。”
阿托攥著門把的手指關節發白。他想起上周暴雨夜,自己渾身濕透站在客戶公司樓下,而王總的司機正為哈哈女士撐著黑傘。那天他談崩的合同,第二天卻出現在哈哈女士的業績報表裏。
“可我……”阿麗的聲音帶著哭腔,被水聲割裂成碎片。
“知道為什麽阿托總評優秀員工嗎?”哈哈女士突然提高聲調,口紅在唇角劃出妖冶的弧線,“因為他舍得。舍得把方案署名權讓給總監,舍得把應酬機會推給經理,舍得把加班費換成領導的釣魚券。你看他工位上那盆綠蘿,三年了都沒換過花盆——因為根紮得越深,越不容易被連根拔起。”
阿托猛地推開隔間門。正在補妝的哈哈女士從鏡中與他對視,晚香玉的香氣裹挾著壓迫感撲麵而來。
“所以這就是生存法則?”阿托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在瓷磚壁上撞出回響。
“生存法則?”哈哈女士慢條斯理合上粉餅,“是你在入職培訓第一天就該明白的道理。看看你工牌背麵,‘天豈’兩個字怎麽寫?”她指尖戳在他胸口,“天在上,豈在人下。想要往上爬,要麽當梯子,要麽當踩梯子的人。”
阿托踉蹌著後退,後背撞上冰冷的儲物櫃。三個月前的場景突然閃回——王總把支票退回來,金絲眼鏡映出他漲紅的臉:“小阿啊,你不懂規矩。”
“可特哥他……”阿麗突然出聲,又被哈哈女士冷笑打斷。
“他什麽?他以為把方案讓給總監就能換來晉升?天真!總監上麵還有副總,副總上麵還有總經理。這公司是艘遊輪,你以為在底層賣力劃槳就能到頂層?告訴你,整艘船都是人家遊艇會的!”
警報器突然鳴響,更衣室頂燈開始頻閃。阿托摸到褲袋裏皺巴巴的釣魚券,那是上周王總“不小心”落在他車上的。
“所以我就該繼續當優秀員工?”阿托扯下工牌扔進垃圾桶,金屬扣撞擊塑料殼的聲音清脆得刺耳,“繼續當你們說的那種‘舍得’的人?”
走廊傳來紛亂腳步聲,消防演習的廣播刺破凝固的空氣。哈哈女士皺著眉整理披肩,阿麗驚慌失措地往外跑。阿托卻站在原地,看著垃圾桶裏自己的照片被水泡脹。
“可我要是不舍得呢?”他摸出打火機,火苗竄起的瞬間,工牌上的“優秀員工”四個字開始蜷曲,“如果我不當梯子,不當墊腳石,就活該被裁員?”
消防警報聲達到頂峰,走廊傳來王總的怒吼。阿托踩滅火焰,把燒焦的工牌塞進西裝內袋。當他推開門時,正對上哈哈女士驚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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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轉告王總,我申請調崗去業務部。”阿托整了整領帶,皮鞋踩在滿地水漬上,將哈哈女士的珍珠耳墜滾落進水窪的脆響拋在身後。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天豈人力資源”的銅牌上,更衣室裏,阿麗蹲在地上,突然看清了垃圾桶裏沒燒盡的邊角——那是阿托連續三年獲得的“最佳奉獻獎”。
行政部辦公區,午後。阿麗正對著電腦核對考勤表,哈哈女士踩著細高跟踱步過來,將一摞報銷單甩在桌上
哈哈女士:敲了敲表格這季度交通費超支兩萬三,你讓各部門自己寫說明。尤其是業務部,阿托那個項目組占了一萬八。指甲劃過“阿托”名字時用力到發白。
阿麗:盯著屏幕沒抬頭,特哥說他們在跟進城西那個物流園招標,每天往返臨市三趟。突然輕笑就像他說的,甘蔗沒有兩頭甜,想吃到甜的那頭,就得接受另一頭不甜。
打印機突然卡紙,刺耳的嗡鳴聲中,哈哈女士抱臂冷笑
哈哈女士:拔掉電源線,他倒會灌雞湯。去年這時候他也這麽說,結果呢?抽出最上麵那張報銷單,高級會所三萬八的消費,簽單人是王總侄子。紙張拍在桌上的脆響,甜頭都讓上層嚼了,他啃的不過是人家吐出來的渣。
阿麗:終於抬頭,鏡片後眼睛泛紅,可至少他還在啃。我們這種沒背景的,難道要像財務部老劉那樣,熬到肝硬化才換來副總一句“恪盡職守”?突然抓起手機,您看,這是他今早發的朋友圈——屏幕懟到哈哈女士眼前,淩晨四點的物流園,配文是“甘蔗理論2.0:當你在糾結哪頭甜時,聰明人已經種下新的甘蔗苗”。
走廊傳來急促腳步聲,阿托抱著文件箱衝進來,領帶歪在一邊,
阿托:將一遝合同摔在桌上,城西項目拿下了!王總批準成立專項組,突然噤聲,目光掃過哈哈女士,當然,負責人還是張總監。
哈哈女士:翻開合同扉頁,指尖劃過“聯合承辦方:天豈人力”,裝什麽大尾巴狼?沒有王總表妹夫那層關係,物流園能輪得到你?突然湊近阿托耳邊,你猜為什麽招標書會提前三天泄露?
阿托:臉色驟變,文件箱落地發出悶響,你……
阿麗:尖叫著跳開,蟑螂!有蟑螂!撲到哈哈女士身後,
哈哈女士:甩開阿麗的手,盯著地上亂竄的蟑螂冷笑,現在知道怕了?當初你幫張總監做假考勤的時候,怎麽不怕報應?突然抬腳踩住蟑螂,就像這隻蟲子,看著威風,其實高跟鞋碾出哢嚓聲,輕輕一壓就成肉泥。
阿托:蹲下身與哈哈女士對視,領帶垂落在蟑螂屍體旁,所以您是建議我繼續當乖蟑螂?突然伸手碾碎蟲屍,還是像您這樣,當個踩蟑螂的人?沾著蟲漿的手指在合同上畫出蜿蜒血痕,
警報聲大作,消防噴淋係統突然啟動,三人瞬間被淋透。阿麗尖叫著去關總閘,哈哈女士的珍珠耳墜掉進積水裏,
阿托:抹了把臉上的水,對著哈哈女士大笑,看,連老天都看不下去,要給我們洗洗眼睛!突然壓低聲音,您知道為什麽甘蔗中間是空的嗎?因為要留著裝眼淚啊。轉身走向雨幕,
阿麗關掉噴淋回來,看見哈哈女士正對著水麵打撈耳墜,倒影裏阿托的背影正在走廊盡頭融化,
阿麗:突然開口,其實特哥說得對,努力不一定有結果,但至少能……
哈哈女士:截斷話頭,將濕透的報銷單拍在阿麗臉上,能什麽?能讓你在裁員名單上多待三個月?突然軟下語氣,阿麗,你年輕漂亮,犯不著學他們玩火。珍珠耳墜在掌心發亮,看見這個了嗎?十年前王總送我的,那時候它還戴在財務總監太太耳朵上。突然將耳墜塞進阿麗手中,去,把它送給李總的秘書。
阿麗攥著冰冷的珍珠,聽見茶水間傳來阿托沙啞的歌聲。他正用燒水壺煮泡麵,騰起的熱氣模糊了工牌上的“優秀員工”字樣,
阿托:隔著水汽喊,阿麗!要不要加根火腿腸?我請客!突然被泡麵熱氣嗆住,咳咳……這甘蔗味的泡麵,還真他媽帶勁!
窗外雨勢漸大,將整座天豈大廈澆成模糊的色塊。阿麗低頭看著掌心的珍珠,突然發現裂紋裏滲出暗紅,像是幹涸的東西。
場景:天豈人力資源公司會議室,暴雨傾盆。阿托、阿麗和哈哈女士圍坐在投影儀前,屏幕顯示著"臨港智能產業園人才外包項目"。王總的遠程會議畫麵在牆上閃爍,雪茄煙霧模糊了他的五官,
王總:聲音混著電流雜音,這個項目利潤空間足夠你們三組換輛新保時捷。突然劇烈咳嗽,但有個小問題——甲方要求派駐團隊必須全員接種未上市的三期疫苗。
阿托手中的馬克筆啪地折斷,藍墨水在方案上洇開。阿麗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聲響,
阿麗:聲音發顫,那是星河生物被叫停的臨床試驗!他們想拿我們當小白鼠?
哈哈女士:指尖繞著發尾輕笑,急什麽?王總不是說"自願原則"麽?突然轉向阿托,阿托,你總說甘蔗不能兩頭甜,現在甜頭來了——敲了敲項目書,這個數,夠你在郊區付兩套房首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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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儀藍光映著阿托的臉,他想起上個月在物流園暈倒的實習生,急救車頂燈在雨幕中劃出紅色軌跡,
阿托:撕下西裝內袋的工牌扔在桌上,我選中間段。在眾人注視中掰開甘蔗,既不要最甜的梢頭,也不要最硬的根部。突然將甘蔗渣拍在項目書上,這個項目,我接。
阿麗:尖叫,你瘋了!上次物流園的蟑螂藥殘留還沒查清楚……
阿托:打斷,所以這次我要當撒藥的人。舉起手機,屏幕顯示著與藥監局朋友的通話記錄,從今晚開始,每支疫苗都會有個隱形編號。
哈哈女士突然放聲大笑,珍珠耳墜在頸間亂顫。她抓起項目書摔向阿托,紙張如雪片般紛飛,
哈哈女士:指著阿托鼻子,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突然壓低聲音,知道為什麽王總選你當項目經理嗎?掏出手機播放錄音,王總的聲音充滿醉意,"讓那個傻子去頂雷……出事也是執行層的問題……"
阿麗突然抓起桌上的甘蔗捅向投影儀,藍光炸裂的瞬間,她看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臉——一半浸在陰影裏,一半被火警警報的紅光照亮,
阿麗:撕下假睫毛扔進咖啡杯,我受夠了當牆頭草!突然抓起阿托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這裏跳得多快!從進公司那天起,我就在等一個深吸一口氣,能讓我賭上全部身家的機會!
消防噴淋係統突然啟動,三人瞬間濕透。阿托抹開臉上的水,發現哈哈女士正用口紅在鏡麵寫字,血紅的字跡順著水流蜿蜒而下,
哈哈女士:在"甘蔗理論"旁補上"毒餡餅定律",你們還是太嫩。突然扯開襯衫領口,露出鎖骨處的疫苗接種疤痕,三年前我就吃過這個餡餅。輕笑,當時王總說這是"管理層特別福利"。
阿托:抓住哈哈女士手腕,所以星河生物的疫苗根本沒停用?你們早就……
警報聲中混進電梯到達的叮咚聲,王總帶著兩名黑衣保鏢衝進會議室。他手中的雪茄在阿麗臉上燙出焦痕,空氣中彌漫著烤肉的氣味,
王總:將雪茄按在項目書上,現在,立刻,馬上,帶團隊去體檢中心。突然揪住阿麗頭發,尤其是你,小阿麗。嗅著她脖頸,你身上有股讓我興奮的……保鏢遞上針筒,銀色液體在燈光下流轉,獻身精神。
阿托突然抄起椅子砸向消防栓,玻璃碎片如流星墜落。他抓起最大的一塊抵住王總咽喉,碎片邊緣沾著哈哈女士掉落的珍珠,
阿托:聲音沙啞,要麽放我們走,要麽手上用力,我現在就讓你嚐嚐"獻身"的滋味。
時間突然變得粘稠,阿托能清晰聽見自己脈搏撞擊耳膜的聲音。王總的瞳孔在玻璃碎片下縮成針尖,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這樣用啤酒瓶抵著經理的腦袋,
王總:突然鬆手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拍掌,你們三個,明天去臨港報到。突然貼近阿托耳邊,不過你猜——輕笑,為什麽我要把最賺錢的項目交給最不聽話的狗?
電梯門緩緩合攏,阿托看著鏡麵牆上的自己。三人的倒影在積水中扭曲成詭異的形狀,阿麗突然指著水麵尖叫,
阿麗:抓起濕透的工牌,看!我的照片在流血!工牌裂開的夾層中,藏著半張寫滿代碼的紙片,
哈哈女士:撿起紙片對著手機電筒,這是……突然咬破手指,用血在牆上畫出個倒五芒星,星河生物的源代碼!突然抓住阿托衣領,你早就知道對不對?從物流園開始,這就是你設下的局!
阿托沒有回答,他正盯著窗外。暴雨中,三輛未掛牌的救護車正閃著藍光駛來,車頂的十字標誌被雨水衝刷得泛起青黑,
阿托:將甘蔗渣塞進哈哈女士嘴裏,你教過我,在天豈,要麽當梯子,要麽當踩梯子的人。突然笑出眼淚,可要是望向阿麗,梯子下麵埋著炸彈呢?
警笛聲由遠及近,阿麗突然扯開哈哈女士的珍珠項鏈。珠子滾落滿地,每顆裏麵都傳出細微的電子雜音——那是微型錄音器,
阿麗:將珍珠踩得粉碎,現在,輪到我們當撒網的人了。舉起手機,屏幕顯示著藥監局直播頁麵,觀眾朋友們,接下來讓我們看看……突然瞪大眼睛,等等,畫麵裏那個穿防護服的是……
阿托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瞳孔驟縮。直播畫麵中,王總正被押上警車,而他西服內袋露出的半截工牌,赫然屬於三年前失蹤的前項目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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